中毒初现

    云景怡神情微微一怔,看着他闪着点点烛光的星眸,心中泛起些许疑问。

    沈星煜的神情异常严肃,他整个人仿佛被冰雪浸染过,此刻看起来像一根悬崖上的坚冰,令人不敢轻易接近。

    云景怡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并没有弄懂他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刹那莫名神色,似乎并不满意她的回应,挺拔的身躯向她靠近了一些,影子笼罩在她身上,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幽幽响起:

    “云医师,为何深夜难以入眠?”

    他的眼睛似乎能看透自己,越过层层烛影,牢牢抓着自己眸子深处。

    “是因为,瀚星阁中哪里让云医师不适吗?”他的神情松泛了一些,此刻看起来有了些许温度。

    云景怡又摇了摇头,干脆沉定地回答:“并非如此,候府照应的很好,多谢沈将军。

    沈星煜一双凌厉的眸子在抄手游廊外的黑暗中巡视着,像蛰伏在暗夜中的猛兽,想要从细微的蛛丝马迹之中找到猎物的信息。

    听到她的回答,他冷冽的眸子转了回来,视线落在眼前人身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随后眼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映着眸子中的荧荧烁烁,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清隽万分。

    他浅笑了一下,声音异常好听,像晚风吹过花海,像瀚星阁内那方小小池塘中,噗通落入一颗甜蜜的桃子。

    “我还以为,云医师想到了你的小师弟,所以才会深夜难眠。”

    他说得漫不经心,又仿佛丝丝在意。

    听到小师弟三个字,云景怡急切地想要张口说些什么,这时,他扣着自己手臂的右手松开了,胳膊上还惨留着他手掌温热,被初秋的夜风渐渐消弭。

    “要不要来文心阁看一看。”他朝自己眨了眨眼睛,口中发出邀请。

    云景怡看向抄手游廊尽头的文心阁,里面一片浓重的黑色,西厢房的门半遮半掩,昏黄的灯光从门里斜斜地渗出来,落在地上,拉长,变成一道光痕,厢房内灯火幽暗,像一张半开半合的嘴,令人不敢轻易接近。

    方才那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应该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吧。

    沈星煜与他在厢房内商谈了什么?想必是那些很机密的东西,否则为何那人深夜前来,戴着面具,又手持短剑。

    她甚至从那柄短剑上嗅到了些许甜腥的气息,眼前的人,永远沾着鲜血。

    云景怡轻柔婉拒:“多谢沈将军好意了,本医师并不想过多接触。”

    她想起兰夏曾经对自己说过,沈将军回京述职时,也需要在文心阁中处理军中事物,想必厢房内一定有军中机密。

    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山医,为了给师傅故友问诊才来到候府,待侯爷病情大好,自己也就到了返回师门的时候。

    与他,本就不是同一条线上的人。

    沈星煜看到她的举动,方才他脸上那抹冰冷的神情消失不见了,他看着云景怡,浅声问:“那,在下送云医师回瀚星阁?”

    “好,多谢沈将军”。云景怡朝他点了点头,转身沿着回廊朝瀚星阁的方向走去。

    二人走过回廊,踩着石板小路,月光像仙子轻柔的纱落在他们身上,云景怡与他并肩而行,离得这么近,能嗅到他身上简单的皂角味道。

    是市集上常见的那种皂角,没有多余的香料,一如他这个人,简单淡薄,风偶尔吹过,皂角气息从她鼻尖飘过,不留丝毫痕迹。

    “在下想问云医师,为何你的小师弟叮嘱你,不能喝酒呢?”

    晚夜寂静,沈星煜的声音轻缓柔和,这个问题自己早就想要问她,想从她口中得出这几天一直藏于心底问题的答案。

    她和那个小师弟,是什么关系?

    “沈将军想知道什么?”她索性直截了当。

    她的问题干脆直接,沈星煜反而愣了一下,他放慢了一些脚步,回答她:“云医师,可曾感觉候府似曾相识?”

    云景怡停了下来,看着月下身侧之人,在刚刚看到候府那扇玄色大门时候,她确实有这种感觉,然而那种感觉像夜空中的闪电,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似曾相识,又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她的口中说出的却与自己内心不同,她的语气平静,淡淡反问:“沈将军为何要这样问?”

    “并没有其他缘由,只是突然想这么一问而已。”沈星煜的声音暗了几分,他刚说完,一抬眼,云景怡已经走到门口。

    “阿璟,”沈星煜突然喊住她,挺拔的身子站她身侧不远处,似乎欲言又止,又似乎想说些什么。

    云景怡略显诧异地看向他,他方才喊自己阿景,一瞬间仿佛回到那年夏天初见的时候,她听到自己问:“沈将军,你不觉得你现在有些奇怪吗?”

    护卫巡逻地脚步声由远及近,为首的那人揉了揉眼,看到东苑里站着的那人,竟然是世子,又看到世子对面的人是云医师,他一脸装作没看到的神情,挥了挥手带队离开。

    沈星煜此时看起来十分柔和,他的声音缓缓,夹杂着些许试探:“其实……云医师不用一直唤我沈将军。”

    “在下……小字逸之,”他的眼睛中闪着点点光芒,像看到宝物的孩子一般,“云医师,可以唤在下逸之。”

    “好,本医师记下了。”云景怡向他俯了俯身,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

    沈星煜回到文心阁西厢房,朝偏房浅声唤了一句“常俞”,不多时常总管便悄然出现在他面前。

    常俞自军中便跟在镇北候身边,常年保持警惕之心,当他来到西厢房看到沈星煜时,顿时被眼前的人惊到了。

    眼前的人坐在红木交椅中,烛火忽明忽暗,他的脸也被衬托得半阴半阳。

    这个时辰,再加上他这张透着狠厉的脸,常俞感觉整个西厢房都要结冰了,他躬身向前走了两步,低声问:“世子,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方才,有人想要潜入云医师所住的瀚星阁,”沈星煜咬了咬牙骨,侧脸刀削一般锋利,“潜入未遂,钻进红花檵木丛中逃了。”

    常总管也跟着神情一紧,这种事,自他接管镇北候府总管还是第一次,府内入夜有护卫交替班次巡逻,以寻常人等的功力,不可能一直潜在府中,不被发现。

    更何况,听世子所说,这人潜伏在瀚星阁外,事败后钻进红花檵木丛中逃脱,一定是对护卫巡逻班次很熟悉。

    更何况,瀚星阁曾经可是……

    常俞想到这里,掀了掀眼皮看向坐在红木交椅中的人,心中已经猜出了大致。

    他压低了声音,试探道:“此人潜在瀚星阁外,见暴露行踪又能从红花檵木丛中潜逃,还能避开府内巡逻护卫……”

    “老奴推测,此人定是府内中人。”

    他的话说完,室内重新归入一片安静,两盏烛台上缓慢升腾起一丝烟雾,饶过红木交椅中人修长的手指,散在空气中。

    沈星煜一双剑眉深深皱起,虽然他在永州便已察觉府内有问题,但是他没有料到,他今日回府,此人竟然敢在今夜毫无顾忌地行动。

    难道,有什么事,或者什么人逼着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常俞,此事不能打草惊蛇,若有人问起,”沈星煜薄唇轻抿,片刻后道,“就说府内昨夜进了野物。”

    “老奴明白。”

    “明日起,所有出府人等都要拿了手令,允准后才能放行,并遣人暗中跟着。”

    “老奴谨记。”

    常俞俯身领命,话音刚落,他想起了什么事,轻声问道:“世子,云姑娘的苑中是否要多加一点护卫。”

    他敏锐地察觉世子待那位云姑娘不同寻常,此前世子哪有过和女子同桌用膳,又赠与衣衫这种亲密之事,别说他亲眼看到,以世子平日里这种拒人八百里开外的模样,他连想都不敢想。

    提到云姑娘几个字,常俞明显发现世子眼中神情变了一些,那些少年老成的凌厉淡了几分,似乎世子收起了棱角,就像着天都城中其他门阀世家公子一样,也有了那么几分清澈柔和。

    “不了,她不喜欢苑中护卫太多。”

    “我会另有安排。”

    常总管的提议刚刚出口便被世子坚定地否了,似乎他对云姑娘十分了解的情景。

    沈星煜手肘撑在红木桌面上,右手捏着微痛的额头,朝常俞轻轻挥了挥手,常总管俯身行礼缓缓退出厢房,从外面合上了木门。

    烛光落在他没有任何纹样的玄衣上,他坐在空旷安静的厢房中,静静听着偶尔一下烛芯爆开的噼啪声。

    他听见自己心中在问:

    ——沈星煜,你不害怕吗?

    ——沈星煜,你怕不怕她恢复记忆?

    ——沈星煜,别装了,你在吃她小师弟的醋。

    搭在交椅扶手上的左手无力地垂下来,微醺的光线把手指染成玉石的颜色,良久,似乎交椅内的人沉睡了,然而短暂沉寂后,那只好看的手掌,突然狠狠握紧!

    ……

    两日后,刚刚过了午膳的时辰,老侯爷不出意料的咯血了。

    整个候府慌成一团,丫鬟小厮忙上忙下地端盆端水,一直时间人心惶惶,紫陌在东苑角落中哭了好多眼泪。

    老侯爷咯血的厉害,一块块的黑血从口中呕出,为了防止老侯爷被血块堵住口鼻,难以换气,二公子一直守在榻边,伸手为老侯爷抠出口中淤堵。

    常俞从后苑备了马车将韩御医接了过来,韩珉虽然此前已经知晓这一步,但是当他踏进琼华阁,老态的身子还是被震惊了。

    镇北候脸上毫无血色,没有一丝生机,整个人犹如一株风中枯草。

    而那位云医师此刻正跪在榻前,手中捧着一方棉巾,那棉巾中间有一块乌色的东西,女子手指间捏着一根银针,缓缓刺入。

    韩珉定睛一看,只是一眼,他便认出那块东西是从肺腑之中咯出的血,血块滩在棉巾中间,衬得颜色愈发诡异。

    这种颜色,只有一种情况……

    他心中正在推测,突然听到那名女子的声音,冷静又沉稳:“老侯爷,果然是中毒!”

    韩珉视线中,她手指间捏着的那根银针,站在厢房中间。

    那根银针,已经乌黑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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