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设计

    李宗启说完,抬步走进碧海阁一楼,他刚踏进一只脚便踩到半截断裂的木板,木板上沾着湿湿嗒嗒的水渍,看起来应当是刚刚被人从水池中捞出。

    整个碧海阁中悬挂着轻灵缥缈的软纱,纱帘尾部坠着一颗金铃,微风吹起,铃音如同女妖的低吟蛊惑人心。

    一楼正中的温水池中同样散落着零碎的木屑,原本漂浮在池中的朵朵纱制睡莲此刻已经破损,歪歪斜斜地半倒在水中。

    刚从温水中逃出的舞姬衣不蔽体,一楼大门骤然打开,冷风席卷而入,舞姬们站在一楼角落中,搂着湿淋淋的肩膀瑟瑟发抖。

    玄色大氅下的人仿佛饶有兴趣,将整个一楼堂内及楼上环视一圈,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不愧是整个天都城首屈一指的勾栏之地,这种寒冷的时节还能有如此魅惑的花招。

    二哥将那个美人藏在这种地方,倒真是煞费一番苦心。

    他面不改色地踩着碎裂的木板走上楼梯,身后的卢尤见状匆忙跟了上去,似乎想起什么,他一脸怒气地朝花婆婆招了招手,老鸨子在小厮的搀扶下慌忙上前,卢尤斜眼瞅了瞅角落中湿身的舞姬,压低了声音:

    “赶快让那些……收拾妥当,两位殿下在此,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毕竟也是经常在道行上混的人,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李宗启踩着楼梯向上走,方才在门口看到二哥的马车,若没有猜错的话,二哥此刻应当已经到了舒音音房中。

    若这次风波真的是沈星烨策划的一出戏的话,自己应当再慢些,再给楼上那俩人登台唱戏的时间。

    他走了一半,顿然停下脚步,身后的卢尤见状也慌忙停了下来,一脸谨慎和不知所措的模样。

    “卢大人,你可知这镇北侯府二公子是如何诽论本王?”

    李宗启侧过一半身子,半边脸颊映着碧海阁中荧荧烁烁的灯火,凌厉的眸子盯着身后的京畿府尹,沉声问道。

    卢尤心中一震,别说他是否知道沈星烨如何诽论三皇子,碧海阁前来报官的小厮连闹事之人是谁都没说清楚,自己还是到了碧海阁才知道那楼中闹事之人是镇北侯府二公子!

    想到此处,卢尤狠狠地咬了一下牙,垂首请罪:

    “请殿下饶恕,老臣需将镇北侯府二公子提回府衙审问清楚,一切才有定论。”

    毕竟无端诽议皇族乃是大罪,更何况眼前的人是有夺嫡之望的人,除非二皇子与三皇子不再追究此事,否则沈星烨必须要押入京畿府衙!

    大氅下的人轻声一笑,仿佛已经料定他会如此回答,紧接着说出的话让卢尤脊背渗出一层冷汗:

    “卢大人,你的差事办得愈发到位了。”

    正当卢尤不解三皇子这句话是何意时,高台上骤然传出几声激烈的争吵,紧接着便是一阵瓷器砸碎在地的声音,同时传出的还有二皇子怒极的大喊:

    “你不许靠近音音!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音音只属于我一人,你这个坏人赶快滚开!”

    沈星烨的声音紧随其后:

    “哎,二殿下,你能不能听懂本公子在说什么啊?本侯府的医师为舒仙子医治腿伤,结果惹得谣言满天飞,本公子只是想请舒仙子出面澄清,怎地,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戏已经开场了。

    李宗启用左手拢了拢大氅,踩着楼梯抬步向上走去,不多时便已经来到舒音音闺阁门外。

    雕花木门已经碎了,冷风从窗子吹进又从门口穿过,将房中地龙的温热散了个干净,李宗启站在凌乱不堪的顶楼,视线将众人扫视了一圈。

    厢房内悬挂着云绡纱,不远处的轮椅上坐着一个女子,容貌倾城,身上披着的白色狐裘大氅分外眼熟,看起来像二哥的物件。

    而二哥对面的人,正是沈星烨。

    与二皇子剑拔弩张不同的是,沈星烨正饶有兴趣地抬手捋着垂下来的云绡纱,脸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

    李宗启抬步走进房中,看着房中众人:

    “听闻二公子对本王很有异议。”

    沈星烨朝他俯身行礼,礼毕后注意到三皇子身后的卢大人,一脸不服气:

    “在下只是与舒仙子理论一番,此事与殿下并无任何干系。”

    他看向卢大人的视线只是短短一瞬,然而正是这短短一瞬,恰巧落在了李宗启眼中。

    厢房之中一片沉静,只能听到二皇子因为愤怒急速的呼吸声,过了片刻,玄色大氅下的人朝卢尤低声道:

    “卢大人同京畿府衙的人先退下吧,本王与沈公子之间的事,容本王祥问。”

    卢尤听到心中大喜,有三皇子在此亲自询问,他巴不得赶快从这滩泥坑中脱身!

    他匆忙行了一个礼,朝身后的随从们挥了挥手,不多时京畿府衙的人便尽数离开,整个楼层中一片寂静。

    当确认周围再无旁人后,李宗启立刻走上前向沈星烨询问:

    “沈将军是否出了事?”

    果然是聪明人好说话,沈星烨踩着碎裂的木板走到门外查看一番,李宗启心中悬着一把刀,再次追问:

    “外面无人,今日本王接到传信有镇北军信使入宫,沈星煜在北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听到他的话,沈星烨顾不得太多君臣之礼,匆忙回答:

    “兄长中了毒箭,是一味名叫血婆娑的毒,性命垂危,云医师已经决定去北域营救兄长。”

    “可是,解毒需要一味密陀僧,这味药原产自南疆,因南疆湘水流域频发洪灾,此药已经断绝,眼下唯有宫中司药局有库存!”

    密陀僧,司药局!

    李宗启心中顿时全明白了,午时刚过,宫门突然下钥紧锁,这种情景就算是皇亲国戚也难以入宫求药!

    沈星烨既要想办法将此事传信给自己,又不能在明面上显露出镇北侯府与皇子有牵连,所以才来碧海阁与舒音音共同演了这么一出戏!

    只要他敢闯舒音音房中,二哥定然会马不停蹄赶到,再高喊舒音音之事与自己有牵扯,二哥定然会派人前来府中告知此事!

    沈星烨真是策划了好大一出戏啊!

    眼下已是深夜,能入宫取药的只有皇族,普通的皇亲国戚都不行,唯有皇子才行!

    必须要想个法子,时间不等人,绝对不能让沈星煜出事!

    李宗启神情肃然,剑眉深深皱起,整个人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他左手撑着桌子,无根手指深深扣在桌面上,几乎要将坚硬的木质抠出裂痕!

    右臂的伤处传来一阵阵刺痛,痛楚顺着手臂蔓延到肩上,令他忍不住咬紧了后牙,正当他凝眉深思如何进宫时,他突然一把掀开玄色大氅露出右臂,白色棉布已经被血迹渗透,此刻变成了一片深红!

    沈星烨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口中惊诧:

    “三殿下……你这伤……”

    他尚未说完便被李宗启打断,三皇子用力握紧手掌:

    “本王知道了怎么做了,今日子时,本王定会把密陀僧带到镇北侯府!”

    李宗启重新拢好大氅,似乎想起了什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星烨。

    沈星烨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问道:

    “三殿下您有话直说,别用这个眼神看我。”

    李宗启走上前,低声问:“若要救沈星煜,就得把这出戏唱得更像一点!”

    他说完走到房门口,露出带伤的右臂,朝沈星烨招了招手:

    “过来,在本王的伤处打一掌!”

    沈星烨吃惊地张大嘴巴,这三皇子唱的是哪一出!本来诽议皇子之罪就已经够打他几十大板了,现在还要再加一个袭击皇子之罪?

    这罪名,就算是自己亲哥来了也保不住自己啊!

    李宗启身披玄色绣金大氅,神情肃然,右臂伤处的血迹愈发殷红,他侧目看了一眼楼下京畿府衙的人马,顾不得解释太多:

    “别磨蹭了!要从宫中拿到密陀僧救沈星煜,只有这个法子!”

    既然如此,便只能按照三皇子所说来做!

    沈星烨深吸了一口,走上前,抬手在李宗启右臂伤处打了一掌,掌风刚刚落下,李宗启整个人便顺着他的力道朝外倒去,一直倒退着倒在楼梯的护栏上!

    下面一层京畿府衙的兵卒见状,不约而同惊呼起来,卢尤方才依令退了下去,听到随从们此起彼伏的惊诧声顺着众人目光向上看去。

    这一看不当紧,卢大人整个人仿佛被点了二踢脚一样蹦了起来,手脚并用地朝楼上爬去!

    他的视线中,镇北侯府那位玩世不恭的二公子一掌打在三皇子身上,三皇子措手不及,整个人被掌风击飞重重地倚着护栏跌落!

    我的老天爷啊,镇北侯府这是中了什么邪啊!

    居然敢当众袭击皇子!

    卢尤一大把年纪跑得满头都是大汗,他扶着李宗启站起身,方一站稳,便看到三皇子右臂白布包扎下的一大片红色血迹!

    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李宗启站稳拢了拢大氅,凌厉的视线扫了一眼沈星烨,转瞬间又看向卢尤:

    “胆敢对本王出手,把他给我押回京畿府衙大牢!”

    卢尤已经在心中写了八百遍辞呈草稿,听到三皇子的吩咐,他思前想去还是问出那个问题:

    “此事,可要通知镇北侯府老侯爷……毕竟老侯爷是……”

    “是什么是!他今日敢诽议本王,对本王出手,来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给本王带回京畿府衙!”

    卢尤狠狠闭了闭眼,朝身后的随从示意把人押走!

    沈星烨听到三皇子吩咐卢大人押自己入牢还在发愣,这戏怎么越唱越大,是三皇子方才要求自己出手的啊!

    侍卫上前扣住沈星烨双臂待下去时,他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

    李宗启飞速走下楼梯,走出碧海阁大门利索地翻身上马,卢大人忙不迭地送出门,看着马匹越走越远,卢尤几乎快要瘫坐在地上。

    ……

    “殿下,此药服下后只需半刻钟便会引发高热,殿下身上还有伤,可要三思啊。”

    白医师手中端着一碗药,这是自己第三次向李宗启询问了。

    李宗启没有过多言语,他走上前从白医师手中接过汤碗仰头喝尽,片刻后朝书房众人叮嘱:

    “记住,无论谁问起本王因何产生高热,都只能答复,是刀伤复发!”

    众人纷纷垂首应答:“是,属下明白了!”

    待房中众人逐一离开,李宗启悄悄拉起那名白衣女子的手,声音极其柔和:

    “清儿在为本王担心吗?”

    叶清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知道我方才追出去的那人是谁吗?”

    李宗启感觉浑身忽冷忽热,这药效未免也太快了,他强撑着头晕向女子撒娇:

    “清儿快说嘛。”

    “是周麟羽。”

    ……

    亥时一刻,三皇子府邸的人敲响了宫城南门,守门侍卫见到是三皇子的人,站在高墙上大声道:

    “宫门已锁,请三殿下的人回府吧!”

    那人神情十分紧急,仰着头高声道:

    “劳烦侍卫大哥通禀一声!殿下刀伤发作,高热不退,府内医师用尽各种方法依旧无效!”

    “还请允准小人去司药局请御医入府看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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