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她在宫中曾亲手为陛下诊治过,更看过陛下的脉案与诊案,尽管隐藏的极深,然而熟知医道的她还是从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有人串通了司药局的御医,企图一手遮天,隐瞒陛下的真实病情。

    而这个人,极有可能与掉包司药局内密陀僧为同一人。

    因为寻常人,压根无法穿过重重宫禁作出如此隐蔽之事。

    然而此事牵扯甚广,宫中各方势力诡谲多变,她随口一言,就有可能引发无数猜忌和争端,甚至会波及到师门。

    想及此处,云景怡从容自若回道:

    “陛下的病症此前已有多位御医诊治过,民女医道尚浅,自觉不能与宫中圣手相比,殿下应当也知晓陛下的情形,何必在今日费心劳力地借付姑娘之手,将民女带至此处?”

    李宗朔眉头跳了一下,她果然不容小觑,只是短短一瞬便看透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人,若是让她安然无恙地返回苍梧山,终究会成为心腹大患。

    又或许在三月后,整个云灵谷都会成为潜在的危机,云老谷主座下一个弟子都能救下沈维章,甚至穿越重重风雪前往北域救回沈星煜,若是一朝……

    抵在唇上的手指顿然一紧,毒蛇一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李宗朔看向她,轻声道:

    “云医师是否对本王有些误会,此前本王一直想向云医师求问,只是医师仿若很忙碌,本王也一时未得空,听闻医师随镇北军回到京城,这才设法将云医师请来此处。”

    云景怡淡淡笑了一下,她极少这样笑,绝色容颜笑颜如花,一时间令厢房内其余二人有些失神。

    “殿下,您何必如此拐弯抹角,既然您要同民女做交易,不若直接挑明了为好,这样您与我都省心省力。”

    “至于陛下的病情,民女今日与在宫中所言一致,陛下并无任何病症,只是积年劳损引发的头疾,只要遵医嘱按方服药,并无任何大碍。”

    她的话滴水不漏,没有任何破绽,若不是自己提早查到她与司药局没有任何关联,李宗朔甚至会认为她暗中同那些御医提早商议好了。

    李宗朔听罢,饶有兴味地抬了抬眸,既然她直接开门见山,自己索性直截了当:

    “云医师若不愿师门有任何不测,那就回答本王一个问题,云老谷主当年师承何人,他又为何答允相救沈侯爷?”

    “殿下,这是两个问题,不过也无妨。”

    云景怡反倒没有一丝慌张:“师父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师承,身为弟子自然也不会询问,至于师父为何答允相救沈侯爷……”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调戏那人:“自然是侯府给的钱两够多,两年前沈将军曾上山为老侯爷求药,大手一挥便是云灵谷一年的收益。”

    “沈老侯爷病重,连韩御医都束手无策,若是被本门主治好了岂不是名利双收?”

    云景怡看向他,口中嘲讽:“说白了,本门主只是一名医师,收钱救人最是常见不过。”

    “这样的交易,可比殿下的划算啊。”

    李宗朔反倒轻笑了一声,站起身,走至云景怡面前:

    “本王这里有比镇北侯府更划算的交易,倘若云医师不再返回师门,留在天都城,留在本王身边,本王可保苍梧山云灵谷一世安稳。”

    他说着,不紧不慢地弯下腰,一双阴晴叵测的眸子缓缓锁紧眼前之人,仿佛未冬眠的毒蛇盯上了觊觎已久的猎物。

    “世间极少有人能与本王做这笔交易,云医师以为如何?”

    李宗朔的声音回响在云景怡耳侧,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声调,不似在与她商议,反倒像在蛊惑着什么。

    云景怡抬眸看向他,毫不退让:“殿下可曾听过一句话?”

    “喔?是什么,说来听听看。”

    “擅医者,更擅于毒,殿下以我棋子强行留在身侧,难道不怕这颗棋子哪日反水吗?”

    “当然怕呀,云医师医术高绝,若是某日想要置本王于死地简直轻而易举,可本王赌定,云医师不会傻到拿整个师门来论生死。”

    他话音落下,整个厢房内陷入无尽沉默。

    云景怡与他对视着,彼此都在揣测对方,她即便是再发懵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三皇子与他都有夺嫡之望,他凭什么能保师门一世安稳?

    除非……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详,一旦南疆重燃战火,师父定要派遣门内徒弟下山救人,而眼前之人却变相要求师父不可插手,更用整个师门的安危来要挟。

    如此阴狠之人,他口中所言,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正当云景怡暗暗思索之时,眼前的光芒陡然一暗,一个人影自上而下将她笼罩起来。

    一身玄色长袍衬托得他愈发阴冷,长袍胸前两侧用金线绣着龙纹,映着烛光,闪着粼粼金光。

    李宗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须臾后,缓缓伸开双臂,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禁锢在交椅之内一般,手掌按在云景怡两侧的案几上。

    他的身型向她靠得越来越近,几乎快要贴近她的侧脸,在这个隆冬时节竟然嗅到淡淡的茉莉花香。

    “云医师,这笔交易于你百利而无一害,与本王而言,那可是危险万分啊。”

    云景怡不动声色地向后靠去,想要躲开躲开他双臂的掌控,就在她轻蹙眉头侧过脸时,忽而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莫非,云医师当真对沈将军心有所属,所以才会如此犹豫不决?”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虽然在暖和的室内,却令云景怡不由得脊背生出一层寒意。

    李宗朔看着眼前清冷的绝色美人,这样一个人,哪怕她不是师承云灵谷的医师,单凭这副容貌,只要能激怒那位沈将军令他露出破绽,也是合算的。

    他唇角勾了一抹笑,缓缓伸出手,想要捏住那尖尖的下巴。

    正当他缓缓抬起手时,一阵破风声传来,紧接着一声巨响,厢房门被一股极大的力气瞬间劈开!

    木门顷刻之间化成齑粉,飘飞的尘埃散在漆黑的寒夜中,冷风从破门吹入,将厢房内温热的气息卷散,也令守在门口的侍卫纷纷警惕起来,拔刀对准来人。

    就在侍卫们拔刀之时,寒夜里响起另一阵刀锋出鞘的整齐声响。

    然而随着这最后一阵金戈之声的,是云景怡淡然自若的回答:

    “殿下多虑了,本医师从未对沈星煜心有所属,此前没有,此后更不会有。”

    那一瞬间,云景怡似乎听到身后来人的呼吸停滞了许久,寒风吹过破门,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呜咽,隐约听到有人脚步沉沉绕过案几行至不远处,站定,刀锋入鞘。

    云景怡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凌厉,几分迫人:

    “臣沈星煜,见过四殿下。”

    李宗朔的双臂还撑在两侧案几上,云景怡恰好被他拢在怀中,听到沈星煜的声音,他缓缓直起身,却并未收回自己的姿势,只是转过头朝沈星煜道:

    “是沈将军啊,别来无恙。”

    言毕,房顶上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动,似乎是潜藏在暗处的影卫悄悄变了方位。

    李宗朔神情微变,沈星煜培养出来的暗卫绝不会如此不谨慎,这必定是他通过这种方式,在暗中警告自己。

    他还未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只见那人一手提刀,面若冰霜地朝自己走来,还未等李宗朔有所反应,下一瞬,玄铁刀鞘已经挑开了他环着云医师的手臂。

    沈星煜脸色甚少这样难看,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并不在意此刻四周有多少人看着,更不会顾忌君臣之礼,周身气息几乎要将整个厢房冻结,他一手持刀,虽然并未出鞘,但是在刀鞘抬起指向四殿下的时候,周遭的人几乎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未经允准,兵刃对准皇嗣,这可是杀头甚至灭族的大罪!

    然而那人却仿佛没有丝毫在意,刀鞘从李宗朔双臂下穿过,挑起,伸手隔着披风握住云景怡的手腕,将她从交椅上带了起来,揽在自己身后。

    云景怡只觉得短短一瞬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一时没有想太多,随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当走过他身旁时听到一个声音轻声叮嘱:

    “在外等我,放心。”

    “你……”云景怡终究还是不安心,她虽然早已料到沈星煜会来,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眼前的局面。

    沈星煜没有出声,只是在无人察觉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快些离开。

    云景怡沉默了片刻,裹紧了披风,踩着地上碎裂的木板走出厢房,看到门外对峙着的紧张形势不由得心中一惊。

    眼前明显是两方人马,一方身穿陌生服制的铁甲,而另一方是她熟悉的镇北军样式,江小齐同其余五鹰卫正站在为首的方位。

    看到云景怡走出来,江小齐立即上前关切地问道:“云姐姐有无哪里受伤?”

    “我很好。”

    云景怡披风后的手指扣得更紧,目光穿过破裂的房门,落在不远处的两个身影上。

    ……

    付淳儿不知何时已经知趣地退了出去,厢房内唯余二人相对而立。

    “殿下,苍梧山云灵谷于臣和家父有救命之恩,无论殿下想做什么交易,都由臣来承担,还请殿下不要牵涉他人。”

    沈星煜在京中几乎不与四皇子面见,一个是手握军权的戍边将领,一个是有夺嫡之望的皇子,倘若二人交往过密难免会令陛下猜忌。

    这一点,没人比眼前的二人更明白。

    然而这次却不得不面对此种局面。

    李宗朔的气势被沈星煜压制,眼前的人太过锋芒,又刚刚立下军功,论君臣,父皇并未立储,他一个皇子尚不敢轻易苛责一位戍边大将。

    可是,今日不行,不代表以后都不行。

    他看着沈星煜笑了起来,阴狠的眸子中满是诡异的神色:“若本王想要的是云医师呢?”

    话音刚落,李宗朔便发觉沈星煜脸上的冷色更深了一层,握着刀柄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变成惨白色。

    看来当真戳中了他的软肋,原来这不苟言笑,不近女色之人也会有想要保护之人。

    “殿下,您知晓皇长子殿下是因何薨逝的吗?”

    沈星煜锋利的目光宛若鹰爪,狠狠抓住眼前之人:

    “臣猜测,您一定不知晓皇长子殿下落水的蹊跷,这么多年了,殿下难道就没有疑心过皇长子为何在中秋之夜去了碧云湖边?”

    他一身玄衣,没有任何纹样,宽肩窄腰长身而立,右手持刀目光凌厉:

    “不若殿下与臣也做个交易吧,臣知晓的那些东西,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

    李宗朔瞬间神情冰冻,沈星煜如何知晓皇长子落水之事有蹊跷?

    看来父皇与祖母想要从镇北侯府收回军权是对的,这样一个臣子,难免不会有异心!

    正当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忽然听到门外侍卫们纷纷向后退去的脚步声,一列火把从远处逶迤而来,娇蛮的声音由远及近:

    “本公主是不是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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