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

    然而元季如却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一张保养得姣好明艳的面容此刻血色全无,她明明已经在尽力遏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触碰到少年灼热目光的那一下,她仿佛被灼伤了一般,又颤抖着移开了目光。

    仅仅是这一个下意识的躲避,却似乎让沐宁润心中那个可怕的念头得到了印证,一种强烈到极致的情绪在他体内萌生滋长,他踉跄了一下,瘫坐在地。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看到了所有人惊讶的神色,其中包括沐修海与洪崎,可元季如那张苍白的脸上却无半分惊讶,只是一种默然,一种噩梦降临的无力。

    就在众人不备之时,沐修海红着眼睛冲到了元季如面前,快而准地锁住她白皙脆弱的喉咙,指甲嵌入皮肉,鲜血顺着肌肤蜿蜒而下。

    然而沐修海却并不想置人于死地,依旧留了半分余地,只是他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被血丝完全笼罩,俨然成了一副血瞳。他的声音低沉,却怒不可遏:“说!你知道些什么!”

    洪崎见势便动用内力,一掌直中其胸门,将沐修海弹出一掌多远,沐修海没有防备,又怒恨交织,随即呕出一口鲜血。

    然而即便如此,沐修海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在轻声咳嗽的贵夫人。他的眼神似虎狼,仿佛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举止已有些癫狂。

    元季如刚才被沐修海锁住喉,如今跌倒在地,呼吸困难,白皙的脖颈上映上了一道鲜红的印记,格外醒目。

    “他不是你的儿子,你都不曾知晓,被蒙在鼓里这么久,我区区一介妇人,又怎会知晓?”元季如咬着牙关,一改往日端庄模样,冷笑一声。

    “你这个贱人!看我不杀了你!”

    沐修海已经被完全激怒,此刻不顾一切化手为掌,向元季如砍去,这一招沐修海已然用了全力,因而招式快得狠,若这一击下去,元季如必死无疑。

    沐宁润根本没想到沐修海此刻在没有弄清真相前会下此毒手,于是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句:“母亲!”

    洪崎时刻观察着沐修海的一举一动,因此早就察觉到其蠢蠢欲动,此刻大步走上前去,将元季如护在身后。

    这一刻,元季如恍然间又看见了那个风流肆意,将他护在心尖上的少年,刚才还冰凉的眼眸瞬间被染红,心酸与苦涩一时涌上心头。

    她在想,她当年为什么要去招惹这么好的人,又为什么要负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就信了沐修海的鬼话,没有一直等下去。

    “洪崎,对不起。”她喃喃道,却有泪水在眼眶停留,令她努力睁眼,却只见一个模糊的背影。

    她却不知,他的眉头亦微微动了。

    就在此刻,一团黑色的魔气于空中飞速游走,沐修海只感觉到一阵强大到可怖的力量萦绕着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他的一切抽离身体。

    银色的剑光乍现,于是雷霆破空而出,向沐修海劈去。沐修海的一掌终究没有使出,便被雷霆击中,整个人直直弹到了古庙的石墙上,最终瘫倒在地,已是浑身是血,宛若一个血人。

    腰间的玉佩碎落在地,只是闪着隐隐的绿光。这一瞬间,他狼狈不堪,奄奄一息,仿佛被夺去了所有荣耀,甚至于比最低贱的奴仆都不如。

    沐修海再抬眸时只对上一双极为深邃冷峻的眼眸,顿时心头一颤。

    “鎏夕,出什么事了?”凤司翎自幼便被迫卷入皇室权力之争,因而很会洞察人心,此刻敏锐地察觉到众人神色有异,于是问道。

    但还没等燕鎏夕开口,凤司翎的余光便瞥见一旁瘫坐在地的沐宁润,竟隐隐觉得今日的沐宁润与往日有些不同。

    这种不同并非源于他的神色,而是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封印在了他的体内。

    “刚才……宁润他竟然破了那个专门针对魔族的屏障。”燕鎏夕回忆道。

    浮烬夜命令莫野带人看住已经奄奄一息的沐修海,侧过身却看见凤司翎往沐宁润的方向而去,眉头微动,顿时心中萌生了一番猜想。

    凤司翎离沐宁润越近,那种熟悉的感觉就越强烈,而凤司翎通过余光却看见离沐宁润不远的元季如的神色却有几分古怪,脸色惨白,额头沁汗,似乎有些做贼心虚。

    凤司翎走到沐宁润面前停住了脚步,看到沐宁润一脸茫然,只轻声道了一句:“兄长,得罪了。”

    顿时金光浮现,凤司翎手中灵力运转,随后手腕轻翻,悄然弹指,在空中飞快地画了一道金色琴纹符咒,轻声念道:“凤弦之音,万物化形,破!”

    琴音铿然,往沐宁润的方向倾泻而去,沐宁润往后退了一步,只觉浑身有一种灵力充沛的轻松感,而后竟发现自己周身萦绕着浅金色光泽,而暗沉的魔气却荡然无存。

    此刻,沐宁润的身后映出一只金凤,通身金羽,衔着一块墨青色的玉坠,凤鸣九霄。

    “这是……金凤!”燕鎏夕反应过来,却难掩震惊之色。

    就连一旁浮烬夜的眸色也深了几分,陷入了沉思。

    据燕鎏夕所知,金凤乃是凤族上三等尊贵的存在,其身份仅次于凤族至尊碧羽火凤。

    而刚才凤司翎施展的正是凤族秘术凤弦术,此术的精妙之处在于以凤弦之音,可使万物化出原本的形貌。

    因而简单的来说,沐宁润身后的金凤便是他真身是所在,他之所以能轻易破障便是因为他本不是魔族,而是凤族,甚至很有可能是凤族皇室!

    “兄长。”凤司翎凤眼微动,眼神中意味深长。

    旁人不清楚,可凤司翎却注意到了金凤嘴里衔着的那块玉的来历。此玉原产自弥河仙地,由天下至纯灵脉涵养,孤故而形成了最为纯粹的墨青色泽,传闻更有养护心脉的作用。

    而这块玉,在流出弥河仙帝地之后便被人偶然获得,后来上贡给凤庭,凤皓天看中了其至纯至洁之性,于是暗中定下作为长子的临世之礼。

    因此,此玉本应出现在凤族大殿下凤承息手中,而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如此一来,一些事情便可猜出一二。凤司翎不禁细细回忆起关于此玉的一些细节,却发现自己确实很少看到在凤庭中兄长带着那块出生便赠予的墨青色玉。

    “可是……我怎会是凤族?”沐宁润短时间内遇到了太多事,太多将他从前习以为常的东西化作泡影的不敢相信的事情,以至于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其中曲折恐怕本尊就要好好问问沐南王妃了。”

    浮烬夜挑了挑眉,深蓝色的眼眸此刻深不可测,一睥一睨威仪尽显。他虽勾了勾唇,却笑意全无,眼里空余几分阴鸷。

    浮烬夜早就看出了元季如的不对劲,此刻追问之下元季如脸色惨白,恍若纯白无瑕的瓷瓶,却看不出一点生气。

    这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元季如深色不对,而此事涉及凤,魔二界,自是非同小可。

    “季如……是你做的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相伴着记忆里无数次重复的口吻,他唤着她的名字,如当年的鲜衣怒马的少年唤着他挚爱女郎的名字一般深情。

    尽管他的神情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长眉压得很紧,他的心似乎也随着这一言一语逐渐抽痛,但元季如还是被这句话触碰到了内心最深处的柔软。

    她眼眶发红,吃力地抬起头,却在与他眼眸对视时说不出话来,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

    明明这个时候,没有洪辰侯,没有沐南王妃,只有经年相逢的洪崎和元季如,似乎没有了一切距离和身份的阻隔,但元季如却依然觉得他遥不可及,因为她做错了事,如今已经无可挽回。

    元季如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掩盖,于是她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裙,似乎想要借助些许外力逼迫自己再次对上他的眼眸。

    “是。洪崎,是我做的。”元季如无奈地笑了笑,承认了。

    “果然是你!”沐修海冷笑了一声,举止有些疯癫,但还未等他起身就被莫野死死地摁回了地上。

    “母亲……怎……怎么会这样……”沐宁润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支撑,整个人失去了控制,软绵绵地往后瘫去,却被燕鎏夕抱住。

    此刻沐宁润浅浅仰着头,望见燕鎏夕棱角分明,却不失英姿俊俏的侧颜,恍惚间只觉得一丝光亮不偏不倚的射入他的梦魇,在他几乎快要被梦魇吞噬之时稳稳地托住了他。

    “无论真相如何,你都不必觉得愧疚,因为这不是你的错,你才是受害者。”

    她就是这么直来直去的性格,可沐宁润就是喜欢这样的她喜欢得紧。

    燕鎏夕浅笑着,眼眸中倒映着他的模样,却闪着微光,夹杂着些许寂寥的凉意,却更有炙热的深情。

    “你还有我。我不在乎你从何处来,今后又要到何处去,也不在乎你是沐南王府少爷,还是其他身份。沐宁润,你要知道,我燕鎏夕喜欢的只是你,是你这个人。”

    沐宁润望着她的笑容,一时间那些原本涌上心头的酸楚被消磨了大半,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却忍住没流眼泪。

    是啊!他还有她,还有朋友,应该还有亲人,他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反倒让她来护着他呢?

    这一瞬间,他似乎成长了不少,眉目仅剩的一点稚气被悄然褪下,尽管眸色沉了些许,他却似乎找到了继续活着的意义。

    元季如依然笑着,却笑得毫无生气,面前精致却有些狰狞的贵妇人的面孔似乎已与那皓齿明眸的少女无法重叠。洪崎心口泛起隐隐刺痛,一时间却觉得他似乎从未了解过她,一个真正的,完整的她。

    但那全是她的错吗?洪崎心想。这一刻,似乎过去的种种恩怨都能被抛之脑后,他心中除了痛,似乎也有悔。

    “洪崎,我承认我曾经很喜欢你,最终却负了你,可我不是圣人,也不是当年那个被你捧在心尖上的小女郎了。我有私心,有我的仇,我的怨,更有心狠手辣的一面。这样的我,其实早就不值得你留恋了,不是吗?”

    元季如望着那熟悉的眉眼,似乎把压在心头的话都说了出来,却依旧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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