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

    沧月一声邪笑,穷奇便上前与九婴撕打在一起,大殿不时发出细微的响声,巨型的梁柱仿佛在下一秒就会松动落下。

    另一旁,沧月化掌为爪,瞬影到了鬼谷面前。

    鬼谷手持大刀,向沧月挥来,而沧月轻盈如燕,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一时间,大殿的地面显现出了几道裂缝,仿佛人脸上的疤痕,在昏暗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而沧月并未手持任何兵器,唯一的武器便是以双手化作的利爪。沧月纤细的指尖显现出爪状,细长的指甲渲染出鲜艳的红色,仿佛渗着鲜血的利刺,一旦刺入,皮开肉绽,便是唯一的下场。

    沧月似乎不走寻常路,速度之快是她招式中最大的亮点。然而,她的出手看上去招招狠戾,却似乎并没有着急将其击杀,反而,更像是侮辱和挑逗。

    相比之下,鬼谷以力道为尊,即使如此,却也没有一招占着上风。时间显然是最好的利器,鬼谷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沧月瞬移而上,体态轻盈,长发散落,却似这世间的幽灵,这尘烟之中的魅惑鬼影。

    她的指尖勾住了那张覆在鬼谷半张脸上的银色面具,随后而来的一阵重重的金属落地发出的声响。

    面具落下的一瞬间,一只暗淡无光,如木石一般死寂的眼睛暴露无遗。鬼谷急忙用手捂住那只仿佛被掩上了一层雾的眼睛,强撑的镇定一时间荡然无存。

    “有一些东西,是掩盖不了的。所以,我便不会如你一般愚蠢,我要成为这世间的王,让他们都付出血的代价!”

    沧月的眼底流露出狠戾,她淡然一笑,下一秒的眼神却更加冷漠,令人毛骨悚然。

    沧月伸出食指,轻轻地点向鬼谷所在的方向,仿佛创造整个三界的神明降临世间,只需一眼,便能定人生死。

    “你应该庆幸,你是第一个。”凤眼微微上挑,沧月的声音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和无尽的空虚。

    “不过,我不会让你如此轻松干脆地离开这三界。我要让你,慢慢地体会血液流尽的滋味,直至生命的最后一秒。”

    沧月大笑。这一次,她清楚地看到,鬼谷的眼底泛着难以掩盖的恐惧,与冰原之上的那个定人生死的魔尊判若两人。

    显然,这一次,他是被定生死的那一个,如同蝼蚁一般卑贱,任人摆布。

    沧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这一次,她一反常态,反攻为守,出手迅速,是真正的招招狠戾。

    很快,鬼谷的玄衣上已经被刺出了数不胜数的血窟窿,鲜血流淌,却似涓涓细流,有不绝之态。

    这个时候的鬼谷,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被沧月轻而易举地抓在了手里。

    沧月的右爪锁住了鬼谷的脖颈。她神态悠然自若,慢慢地收紧右爪,尖锐的指甲似利刺没入了最外层的皮肤,鲜血淋漓,却仿佛被精妙地计算过一般,并不致命。

    但这个过程,这个等待死亡,充满畏惧,却始终不得解脱的痛苦,才是最煎熬的。

    这个时候,殿中仿佛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沧月侧过身,看着那头牛身龙尾的怪物重重地倒在地上。它倒下的地方,绿色的血液仿佛一层青苔,蒙在了大殿的深色的石板上。

    “看到了?”沧月锁着鬼谷的喉咙,轻笑一声,“不过放心,你的下场,会比这畜牲惨千倍!万倍!”

    沧月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冰原之上,那个蓝衣青年倒在她怀里,倚在肩头的模样。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在安慰他,还在对她笑。

    不知为何,一滴泪珠自沧月的眼眶无声地淌下。

    纵使面无表情,沧月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从心口传来的那阵剧烈的疼痛,仿佛被某个东西绞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他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是你,杀死了他。”

    几乎在一瞬间,快到鬼谷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出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不见天日的水牢。

    从前,这里是他关押囚犯的地方,而如今他自己却成了这魔域的阶下之囚,被四条极其笨重的锁链束缚住手脚。

    肮脏的浑水堪堪没过他的半个身体,但他却已经感觉喘不过气来,因为时时刻刻传来的是伤口接触脏水而引发的感染的疼痛,刺激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不仅如此,血液浸染在水中,蔓延出丝丝缕缕的殷红。

    “你会在这里,血液流尽,直至死亡。在这期间,你会时时刻刻保持着清醒。”沧月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你会以你的生命向他谢罪。”

    鬼谷望着那个魔鬼般的红色背影,看不清楚她脸上的情绪,只见她逐渐走远,也带走了最后一分生的可能。

    走出地牢的那一瞬间,沧月感觉到炙热的阳光散落在她的眉眼,她用手去遮,仿佛熟悉了黑暗,再次重见天光之时,反而不太适应。

    “哥,沧月给你报仇了。”

    在那之后,三界只听闻魔界经过了一番前所未有的动乱。在这一番混乱中,参与过冰原一役的魔族一时间全部横死,其中也包括原来的魔尊鬼谷,魔域一时间怪象横生。

    纵然如此,仙界,妖界二界却没有借机发兵征讨魔界,只因为三界中有一传言。

    传言中,魔域新主相比鬼谷更为暴虐,且法力高强,性格乖张,甚至将上古妖兽穷奇收入囊中。

    一年后。

    沧月半倚着躺在银漆镶嵌而成的宝座上,右手靠着宝座的扶手,浅浅撑着太阳穴。她身着金丝玄袍,长发高束,显得整个人极为干净利落。

    现在这个宝座是一年前沧月斩杀前任魔尊鬼谷之后命人推翻了原来的主座,在原来的位置修葺而成的。

    距离成为这魔界的尊主一晃便也一年过去了,仔细回想,沧月竟也想不出自己在这一年里做了什么。

    不过清理了魔族中一些该清理的人,平定了一些内乱,其他就是吃吃喝喝,过着她受人供奉,养尊处优的魔界尊主生活。

    今日之前,沧月似乎还在麻痹自己,觉得为所欲为便是潇洒自在,直到今日,那种翻山倒海的痛苦再次涌上心头,沧月才意识到自己从未放下。

    想到这里,沧月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是啊!大仇尚未得报!自己又怎能真正放下呢?

    沧月从衣袖中取出千里镜,凝聚念力,望见了百里之外的景象。

    镜中的景象是那么的熟悉,沧月几乎在第一时间辨认出来,那里是沧梧族原来的领地,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

    然而物是人非,那里显然有了他们的新主人。沧月看见了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再也找不到从前熟悉的痕迹。

    久违的疼痛感撕裂着她的神经,压迫着她的呼吸,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后,就在这时,镜中显现出一片白茫茫的冰原,随机出现的是一个极为熟悉的白衣身影,那男子身边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是他!他去那里做什么?

    沧月眯着眼睛,似乎在仔细地打量着那白衣男子的所作所为。

    在沧月看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袭白衣,不染凡尘,仿佛降临在天地间的神祉,然而眉眼却极为深邃,不笑时总令人觉得孤高而不可侵犯。

    男子伸手抚琴,他的双手纤细却很有力量,且指节分明,仿佛一件艺术品。这样的一双手,生来就适合抚琴。

    琴音似溪水潺潺而下,却显得厚重而又悲凉。

    沧月听出了这首曲子,此曲名曰安魂,有消除怨气,超度逝魂之功效。

    沧月知道,今日是沧梧族一族灭族的忌日,他显然也是为此而来。然而不知为何,听闻此曲,沧月的心情却越发烦躁,她望着镜子中的男子,一挥衣袖,消失在大殿之中。

    冰原的寒冷对沧月而言再熟悉不过,毕竟那躺在冰雪之上,蔓延入骨髓的冰冷感觉即使过了一年,对于沧月来说依然清晰如昨。

    沧月望着不远处的男子,冷笑一声,将汹涌浓烈的情绪压入眼底。

    “长溟上神,别来无恙?”

    琴音被打断,长溟没有抬头,尚且只望见金丝玄袍的一角。

    然而根据声音,他显然已经断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那个他一直在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的人。

    长溟根本来不及思考这语气中流露出的冷漠,眼底只有难以掩盖的庆幸和狂喜。

    “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沧月看着他上前抓住自己的手臂,仿佛像抓住了什么能救命的稻草一般,紧紧握住便再也没有放开。

    沧月很少看到长溟这般失态的模样,这般毫无保留地,流露最真挚浓烈的感情的模样,一时间竟觉得他的大喜大悲与凡人并无什么不同,他或许也会敏感,脆弱。

    “本尊不仅活着,而且活得很好。”沧月面无表情,被抓住的手臂挣脱开来。

    长溟的眼眸略有暗淡,他望着眼前的女子,竟一时间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那一双凤眼充斥着浓浓的敌意,眉宇间更是凝聚着不散的戾气,长溟突然感觉到久违的痛苦涌上心头。

    但是他有什么资格怪她呢?又有什么理由怪她呢?她如今恨他怨他也好,一身戾气也罢,不都是他当时种下的因,得出的果吗?灭门之仇,杀亲之恨,换作是谁能不恨不怨呢?

    这一年来,他没有一日忘记沧梧一族的遭遇,没有一日忘记那个明艳的少女。她活着便是他最大的奢望,如今奢望成真,纵使苦果再多,他都甘愿承受。

    “沧月,是我错了,错得彻底,是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沧梧一族。”

    出乎沧月的意料,长溟得知了她如今的真实身份,竟然没有刻意的疏远,反而……

    她反而从那深邃的眼眸中窥探到了悲伤的神色,悲伤之外,是毅然决然。

    “如今,你想要我怎样补偿,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答应。”

    沧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但随即被张扬的笑意掩盖。她走到长溟身前,踮起脚尖,用纤细的食指勾起了他的下颚,朱唇微启,挑眉道:

    “那如果,我要你随我去魔域,没有我的允许,终生不得离开魔域呢?”

    “主人!”一旁的鲲鹏实在没忍住,唤道。

    “闭嘴!”沧月微微侧身,眼神狠戾,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这只聒噪的鸟灭了一般。

    长溟望见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气息略有紊乱。

    “怎么?不愿意吗?”沧月冷笑一声,眼神略带挑逗,心中却不知为何泛起些许失望。

    “好,我跟你去。”长溟望着面前的沧月,眼神复杂,意味深长。

    “曾经我对自己许过一个诺言,要护你一世,我没有做到。那么如今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这三界众人如何看你,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那个善良,勇敢的沧月。”

    善良?勇敢?如果不是今日他这番话,沧月都快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什么模样了,仿佛她生来就这般狠戾,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

    仔细想来,她真的很羡慕那时的自己,有人爱,有人疼,有家可回,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心灵亦有可安放之处。

    沧月微微动容,却依旧硬生生地将这些感情碾碎,吞入喉中,面不改色:“既然如此,长溟上神,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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