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

    沐宁润闻言点了点头,心想确实如此,他的母亲也极为喜欢这一种孔雀羽线,制出的衣裳十分华美。

    而他的父亲也爱屋及乌,因而府里的绣娘经常用孔雀羽线来编织玉佩上的细结,连带着他便也有了好几只这样的玉佩。

    正在此时,温千焕一改往日神色,疾步走到那两具尸体旁的棺木旁,发现原本密不透风的灌木此刻露出了一条细细的口子。

    他眉头紧锁,一时间感觉气血翻涌,抚在棺木之上的手止不住地剧烈地颤抖。

    他小心地推开棺木,发现原本应该摆放在棺木中央的棺木主人的佩剑已经不见踪影。

    “来人!将所有棺木全部打开!”

    “王爷……”手下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温千焕的命令心头忍不住微微一颤。

    “都没听见本王说的话吗!”温千焕斜斜地望了身后的人一眼,原本风流的丹凤眼中此刻蒙上了一层薄怒,眼尾弥漫着丝丝殷红。

    “是!”

    随着所有棺木全部被打开,温千焕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发现所有棺木内的佩剑全部被人偷走了!

    这些佩剑随着棺木主人生前东征西战,不仅代表着棺木主人的尊严,也代表着整个温氏一族的荣耀。如今佩剑被盗,整个沐氏如同蒙受奇耻大辱,而他温千焕作为沐北王,更是难辞其咎,罪孽深重!

    不仅如此,这些佩剑皆为剑中上品,凝聚了温氏先祖的内力,若落入居心叵测之人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棺木中佩剑被人盗走,千焕有失察之责,但求尊上替我温氏一族作主!”温千焕走到浮烬夜身前,情绪激动,径直跪了下去,却被浮烬夜扶了起来。

    “本尊定会给你,给温氏先祖一个交代。”浮烬夜眼眸深邃,眼底却没有露出一丝波澜,仿佛一切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浮烬夜微微颔首,却在火光下看见了墓室尽头的地面上留有的几只脚印。

    “莫野,墓室尽头应当另有密道,带人顺着脚印寻找痕迹。”

    “是!尊上!”莫野得令,随后带领一队魔兵顺着墓室尽头的脚印仔细寻找,果然发现了一条密道。

    “沐北王,你带着宁润还有你的人马跟随莫野先行离开,我和司翎有些话要对燕护法说。”

    浮烬夜声音低沉,深蓝色的眼眸恍若一泓幽静的深潭,令人难以看清其中蕴藏的情绪,只知无法反驳。

    温千焕想着浮烬夜留下燕鎏夕,必然有他的道理,自己不便多问,于是连声称是,便带着沐宁润,又让人压着那断臂的男人离开了。

    燕鎏夕隐隐觉得不对,一时间思绪杂乱,等到众人离去再也忍不住发问:“尊上,司翎,可是出了什么事?”

    凤司翎微微抿唇,神色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开了口:“鎏夕,我们之所以让温千焕先带兄长离开,是因为我们怀疑税银一案的幕后之人正是沐南王。”

    燕鎏夕垂在身侧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微微攥紧,她竟一时间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沐南王沐修海?”

    “不错。”

    浮烬夜与燕鎏夕细细讲述了之前他们的一些猜测,又将沐南王夫人喜爱孔雀羽线,而沐南王又长年佩戴缀有孔雀丝线的玉佩这件事告知了燕鎏夕。

    燕鎏夕原本红润唇色肉眼可见地变淡了些。

    “不仅如此,最近几日我让莫野派人细细调查沐修海的过往,发现沐修海与洪辰侯洪崎原本是同门师兄弟,却因都中意于宁润的母亲而反目成仇。”

    浮烬夜顿了一顿,神色严肃,继续道:“若是不出预料,莫野一行人找到的密道最终会通向洪辰关,甚至明面上的所有线索都会引向洪崎,这正是沐修海的栽赃,他是要借此机会报私仇,一举两得。”

    凤司翎轻轻揽过燕鎏夕的肩膀,声音柔和:“兄长与沐修海毕竟血浓于水,我们也不知是否应该先行告诉兄长,好让他有心理准备。你与兄长走得近,故而我与浮生思量着,想听听你的看法。”

    燕鎏夕眼神有些飘忽,随即定定地望向地面,竟似出了神。她一向雷厉风行,做事也是说一不二,但听闻这件事心头却一阵酸疼,感觉不是滋味。

    她在犹豫,在纠结,这本不是她的习性,却为他破了例。

    燕鎏夕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沐宁润在自己心中这般重要,以至于听到这个消息她竟似感同身受。

    “我……我想亲口告诉他。”燕鎏夕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所有的纠结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结果,她终于做出了选择。

    她会告诉他,无论发生任何事,她都会陪在他身边。

    三人随即顺着密道而出,发现密道的尽头果真通向洪辰关关口。

    虽然这次温行岭事件背后的答案似乎已经昭然若揭,但温千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问道:“尊上,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然而他却分明看到浮烬夜的嘴角微微上扬,眉宇之间尽显桀骜。他斜斜地站着,语气慵懒,却仿佛刻意在和一个人讲话:“暗中搜查洪辰关,找到被盗走的佩剑,洪崎的位置也算是坐到头了!”

    温千焕顿了一顿,心中疑虑,却不敢多言,只道:“是!”

    “今日便在城中随意找一处客栈歇息,待我明日去会会那洪辰侯!”

    话音未落,那面色惨白,奄奄一息的断臂男人露出一抹不明的笑意,但隐隐之间他总觉得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他,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匹孤狼伏在草丛中,那一双幽蓝色的眼睛却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凝视着猎物,眼睁睁地看着猎物一步一步走入它的攻击范围,玩弄着他,静候时机再将它开膛破肚。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萦绕着他,挥之不去,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莫野听从浮烬夜的命令,在城中找了一个客栈,那时已是夜色渐浓。

    这一夜与往常无甚不同,等到外界的喧嚣逐渐褪去,却有人守株待兔,而有人则不得安眠。

    浮烬夜一夜未入睡,他斜斜地靠在桌前,却只是合上眼睛假寐。

    他的眉眼如画,却在此刻渲染了几分深沉,令人绝无可能将他与一般眉清目秀,却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少年郎混为一谈。

    凤司翎分明看见他手中把玩着腰带上的墨玉玉佩,右手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角,墨玉玉佩也随之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或许是心有灵犀,凤司翎从他在洪辰侯关口说出那一番话起,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此刻她看着他一脸的气定神闲,竟生出几分自豪感,或许是因为早年的朝夕相处,他与她在处事方式上颇为一致。

    突然门外传来散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温千焕破门而入,径直跪了下去:“千焕有负尊上重托,竟叫那人趁着走水的时机跑了。”

    温千焕没成想浮烬夜眼眸深处竟不起一丝波澜,他的声音低沉,却听不出丝毫情绪:“派人去追了吗?”

    此时,温千焕微微抬眸,正好望见了浮烬夜身后的凤司翎,眸色忍不住定了一定,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已经派人去了。”

    “很好,让他们跑慢些,千万别追上了再把人抓回来。”

    “是……尊上说什么?!”温千焕下意识地答是,等到反应过来时诧异的神色几乎无法掩盖。

    浮烬夜就这么静静地欣赏他脸上的万紫千红竞相开放,他勾了勾唇,就连温千焕此时都看出他心情很好了。

    “鱼儿已经上钩,本尊岂能辜负?”他的尾音微微上扬,语气略带挑逗,邪魅的气息自他的骨血中渗出,无时无刻不在宣扬他的危险。

    温千焕顿时悟了,原来浮烬夜从未觉得幕后主使是洪辰侯洪崎,在洪辰关口说的那一番话只是为了让那断臂男人以为他被迷惑。

    而如今那断臂男人逃脱,实际也是浮烬夜推波助澜,目的就是摸出真正的幕后主使,又让那人暂时放松警惕,最后找到证据一举抓获!

    想到这里,温千焕的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崇拜,声音也爽朗了几分:“是!尊上!”

    因为断臂男人被人救走,深夜原本极为安静的客栈内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沐宁润也被这动静惊醒。他走到门边,细细听见外边人在说什么走水,逃走的字眼,不禁心头一紧。

    他三下两下披上外袍,长发尚且散乱在身侧,衣冠不整,然而他顾不上这么多,生怕自己晚出去一步就发现其他人已经去追那断臂男人了。

    沐宁润急忙推开门,正要往外走去,却看见了靠在不远处墙边的燕鎏夕,不禁有些诧异。

    燕鎏夕竟似一夜未睡。她显然也看到了沐宁润,犹豫了片刻,随即径直走到他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随即缓缓发力,竟硬生生地将沐宁润推进了房间,随即带上了门。

    沐宁润哪里见过她这副模样,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准,一双桃花眼止不住地往她身上瞟:“外面……怎么了?”

    “没事,一切都在尊上的掌控之中。”燕鎏夕轻飘飘地道了一句,甚至没有过多解释,似乎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件事上。

    “哦,原来这样。”沐宁润似乎悟了,乖巧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

    “宁润,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一些事了。”燕鎏夕缓缓抬眸,鼓起勇气与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对视。

    她知道,她必须迈出这一步,尽管这一步,似乎比她与人血肉厮杀,生死一线还要难得多。

    沐宁润却是一怔,因为这些日子他虽与燕鎏夕走得还算亲近,又多次毫无保留地流露出崇拜仰慕的神情,但燕鎏夕如此亲昵地唤他,还是头一次。

    想到这里,他的心田仿佛拂过一阵春风,甜津津的。然而,沐宁润望见那一双坚定,却隐藏着丝丝缕缕悲怆气息的眼眸,他心底顿时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好的预感。

    “其实之前尊上和司翎就通过一些细节猜测税银一案或许与沐南王有关,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不愿与你提及,怕你伤心。”

    沐宁润心头一颤,一脸的难以置信,然而很快他的唇色变得浅了些,说话微微颤抖:“父……父亲?”

    燕鎏夕点了点头,和沐宁润细细说了温行岭一事的蹊跷,以及孔雀羽线的事情。

    燕鎏夕分明看到沐宁润的眼眸中起先还留有几分希望,然而在谈到孔雀羽线一事时那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中的最后一抹光亮也被消耗殆尽。

    他分明只是静静地坐着,却似乎褪去了一些意气,仿佛一颗易碎的水晶,使她几乎不敢轻易触碰。

    燕鎏夕的心头泛起一阵酸涩,但她最终还是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如果今日之后,莫野查到那人被救走后去见了沐南王,那尊上之前的猜测就会完全被证实,沐南王就会是这幕后之人。”

    然而这一番话说完,燕鎏夕不仅没有感到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反而感觉心头堵上了一块棱角分明的巨石,每每呼吸一口气,心脏就会因为收缩膨胀被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但她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无法体会,他现在的心情。

    纵然沐修海总是用家业束缚他,逼着他让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但是家人之间的亲情是难以被冲淡的,他们永远都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既如此,他怎么会不伤心,不难过呢?只怕他现在的心已经是千疮百孔。

    她侧过头去看他,却发现他难得安静下来,不说话了。他此刻安静的模样仿佛一头眼神忧郁的幼兽,令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怜惜。

    他似乎在她面前极力地按捺自己的情绪,然而她却依旧看到他的眼尾已经微微泛红。

    “对不起,我会陪着你的。”

    沐宁润心头一酸,可几乎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发现唇上一阵温热。

    他低下头,竟发现她柔软炙热的唇瓣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唇,不留一丝缝隙。

    她竟俯下身来,吻住了他。

    “鎏夕……”

    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可她动作温柔,却没有停下。

    她的红唇轻柔地在他的唇瓣上流连,却仿佛在轻触,又似在抚慰,在炙热的温度里道尽了所有被咽入喉中的言语。

    “傻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她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却绝非单纯的情话,更像是一生一世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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