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宋姑娘!宋姑娘请等一等!”

    陆行川一路小跑着追回去,脚下生风,衣摆翻飞,眨眼便来到了宋辞身前。

    他拦住她,气息因疾驰有些微喘,口鼻间呼出的温热在周遭的寒冷中转化为白雾,一股又一股漂浮出来,煞是生动鲜明。

    “冒然追过来,是在下唐突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是不是被什么误会所伤,生了我的气?”他不自在的回了回头,用没有任何意义的动作来掩饰害羞和慌乱,毛躁了好一阵才补充道:“我没有恶意的,真的,就……怕我们之间,也不是我们之间,对,我们没什么,可……”

    支支吾吾半天,他索性开门见山:“ 算了,不绕弯子了。”

    “是不是我娘训你了?”

    宋辞立于原地,没有看他,目光低低垂下,盯着脚尖。

    她脸上没有往昔的笑容,但听陆行川这样说,那抹薄怒消散了些许,没有就他的问题回答是或不是。

    陆行川见她这副样子,从怀疑到敲定,最后坚信就是陆夫人骂了她,惹她伤心了,一时愧疚加上气愤,语声不由自主的高了起来。

    他自最开始犹豫的时候,半信半疑地点一下头,点两下头,到合着怒色连连点头:“好,很好!我就知道是她!”

    “你是我的朋友,又不是买进府里的下人,她凭什么训你?”

    “再说了,你是主膳,饭菜做的好就足够了,难道还要像小婢女一样捏腰捶腿,端茶递水吗?”

    “不过宋姑娘,你也别生气。”陆行川替她出了气后,当然也要替自己亲娘说几句好话,软言细语的安慰她:“你不了解我娘,她在恒宁侯府当家作主惯了,到哪都想拿拿威风,这是她所谓的驭人之道,其实多数时候都没什么直接的恶意。”

    待他这些话说完,宋辞终于舍得抬起她的眼眸,望向陆行川。

    这才见得他今日穿了身天青色长衫,胸前用金丝线绣着团纹,外面披着纯白不染一丝杂色的皮毛大氅。周身穿着极衬他肤色,显得少年清俊明朗,唇红齿白,像极了春日抽出柔软嫩芽的柳条,有少年的澄澈奶憨,又不失清雅姿仪。

    纯洁干净的初恋感……永远是女子难以拒绝的类型之一。

    当他的一分一寸映入眼帘,宋辞没办法不与“美好”相互关联。

    但那又怎么样呢?

    摆在前面的是不止一道的沟壑,有关于他的,关于他家人的,甚至有关世俗的……,她不能沾染,也不敢沾染。

    “诶!”她在心底无声轻叹。

    发酵的遗憾,脱口而出的却是理智与绝情:“夫人什么都没有说,陆公子多心了。”

    “不可能!”这孩子很是执拗:“我虽然不是特别了解你,或许只有三四成,但我了解我娘却是十成十!她这么早叫你,刻意避开我们,绝对不是小事!”

    “而且以我对你的三四成了解,我知道你是真心把我当朋友的,平时你的性子也活泼喜笑。就在昨天,我们还很开心的聊了几句,怎么今天就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

    “走!”陆行川没跟她发生肢体接触,但已经作势要带她返回前厅:“我带你去问问我娘,看她对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府里不用你伺候,她没道理把你当成使唤丫头。至于菜式,若不合她胃口,以后让膳房的其他人给她备三餐就行了,干嘛要惹你不痛快啊?我想来想去都找不到她训你的理由!分明就是无理取闹嘛!”

    宋辞没有跟他走,用实际行动来表示拒绝。

    陆行川这才后知后觉:“对啊!我不能马上带你去!搞得好像你告状了一样!”

    “不过你放心,等以后有机会,我慢慢渗透,一定把……”

    话还没说完,长廊处蹉着小碎步出来的兰嬷嬷抬高了嗓门,打断了陆行川的后半句话:“公子!打老远就听见了您的声儿,来了怎么不进去呀?夫人还等着您进屋请安呢!”

    人总是有循声的本能,面对突如其来的响动,眼睛控制不住的就会去找。

    兰嬷嬷这一嗓子喊出来,场上三人下意识将视线聚集过去。

    宋辞被吓了一跳,不经意顺着声音望过去,迎面受了一记剜眼。

    陆行川当时没把重心放在兰嬷嬷身上,光顾着化解朋友之间的误会。

    “宋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找回个公道。”

    兰嬷嬷看小主子这样,比自家夫人还恨铁不成钢,一个劲紧催慢催:“快跟奴婢去给夫人请安吧,少爷!”

    “我先去一下,等以后慢慢……”

    兰嬷嬷:“公子!”

    “哎呀好了!烦死了!”

    陆行川终于暴躁起来,对着兰婆子一扬手,但面向宋辞的时候,尽量克制住情绪,对她笑了笑:“宋姑娘,我这就要走了,你快跟我说句话吧,就说一句,要不然我这一整天都不能安心。”

    宋辞沉默半晌,终缓缓吐出:“陆公子再见。”

    陆行川无言以对,还无从发火,无奈离去。

    而她,嘴上绝决,内心仍存着最柔软的留恋,目送那个背影离去,直至消失不见,依然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咳……嗯!”不远处门廊的立柱旁,一道清嗓子的声音传出,扯回了她的思绪。

    宋辞转头,一个与陆行川气质全然相反的男子,正抱着手臂靠在立柱上,饶有兴致的看热闹。

    如果说陆行川是挺拔青嫩的竹或柳,那萧让尘便是内敛坚毅的柏。

    围绕着他的,是更古不变的暗色,一身玄黑中点缀着恰到好处的金,提色高贵又不显得乡土豪奢。

    他腰间由一条编绳穿进衣衫,分别自处中间偏两侧的位置,垂下两股穗子。外侧则披着黑底夹杂半数均匀分布白尖皮毛的斗篷,绒毛丰厚绵密,柔软的围在他脸颊两侧及胸前。

    宋辞得承认,若光谈长相,还是面前这位萧公子更能给人扑面而来的冲击力。

    他的俊朗,甚至说美,从内而外,由气度到皮囊,是世间鲜有的绝色。

    每次她看到他,都会莫名生出一个念头——要让他穿红,若他穿上红色,合着这副容颜的神采,或说倾国倾城祸国殃民,估计也毫不为过。

    但是此时,她只想白了他一眼。

    “你一直在那偷听偷看?”

    萧让尘放下抱着的手臂,慢慢踱步过来:“我同陆公子一道过来,你方才也看见了,属于光明正大,怎能叫偷看?”

    “更何况,你们有什么背人的事吗?不然为什么不能叫别人看?”

    “你……!”宋辞哑口无言,气的转身就走。

    萧让尘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一下。”

    宋辞止住脚步。

    “是不是她……我是说,陆夫人。是不是她真的对你说了什么?”

    她没有回头:“没说,即便说了,也是我自己的厨艺不够精进,不能满足所有人的口味,以后继续努力就是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陆夫人向来不在餐食上吹毛求疵,只要不是难以下咽,她都能安然接受。”

    “况且,你的厨艺,她挑不出错处。”

    “能兴师动众一大早把你召来,并且令你如此不痛快,想来只有一个原因。”

    “是因为她儿子吧?”

    宋辞当即回过头,一对美眸死死瞪着他,对他的一语戳破,有疑问,也有担忧。

    萧让尘泰然:“别那么紧张,这事还没传出去,只是我猜的。”

    她不说话,贝齿紧紧咬住下嘴唇,将本红润的唇瓣咬的失了血色。

    推回一炷香之前,她身处偏厅受人明里暗里挖苦嘲讽,甚至威胁,对方将她比作野猫野狗……她一点都不难过,反而谈笑自如,内心坚毅,全然不把这件事当成天大的折辱和负担。

    可此时此刻,她的颜面尊严也好,一腔真切热诚也罢,全部被面前这个冰一般的男子摊开撕碎。

    忽然……她开始觉得难堪羞愧,恼怒不甘。

    并非其他,而是亲眼目睹无法跨越的阶级出身,尊卑划分等,如此直白轻松的出现在他人口中,当作笑谈。

    宋辞骨子里确实有着虚荣,但更多的要被称为骨气。

    她从不认为出身差就是原罪,也不认为摆摊做生意就是卑贱。她愿意顽强的去经受风雨,用辛勤来哺育成功……

    可她唯一怕的,在意的,是一群会投胎的,跑来笑她的努力笑她的勤奋,并告诉她那些都是无用功,人生来贱就是贱,永远无法跨越过那道鸿沟。

    就连喜欢一个人,对方家中连问都不问,在完全不了解秉性为人的情况下,以身世定了乾坤。

    很可悲,也很残忍,这就是常态的现实。

    所以她才狠才怨,讨厌极了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力!

    萧让尘对她没有恶意,他只是不会和女孩子相处,不了解她的想法,触碰到她既强大又脆弱的自尊。

    看着小丫头骤然红了眼圈儿,他心底的规章破碎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他自乱阵脚,暗想:我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刚聊了两句就哭了呢?难道……陆夫人确实是因为陆行川,对她发出了警告?那她也没道理哭啊……

    她,真的就那么喜欢陆行川吗?

    不过……

    萧让尘小自私的那股劲突然上头,暗搓搓窃喜:如果真是那样也挺不错的,至少解决了陆行川这个麻烦,不然自己还发愁要怎么刨除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呢!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陆家母子与你的恩怨,和我无关,何故我也要受到牵连?”

    宋辞攥着两个小拳头,俏丽的一张小脸因委屈变得楚楚可怜,勉强含着眼眶里的泪珠子,趁着生气的勇气,恨恨道:“你明知道陆公子临走前给我留了信儿,却自作主张拦下!你也不是好人!”

    萧让尘一惊……

    她怎么知道!?

    还没来得及问,宋辞气鼓鼓的走远,边走边低声嘟囔:“坏人!都是坏人!我要拿他赚钱!”

    说着,她物尽其用的,将昨夜汉堡的视频发布到系统。

    呵!男人?什么男人!赚钱的工具罢了!

    从此姐,封心锁爱,一心搞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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