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冬月夜的深山,凛风刺骨,折胶堕指。

    冷,真的是太冷了……自宋辞有生以来,还从未经历过此般酷寒。

    她正极力贴近旁侧的人影,试图抵御一些风寒的侵袭。下一刻,被冻得僵麻的身子忽然失去重力,不由分说被人单手环在腰间,抱起放在马背上。

    她搞不懂他要做什么,但听山匪方才的话音,她知道,这一遭恐怕是要凶多吉少。

    感受到身躯被拥进一个宽广的怀里,没等她索取到任何暖意,马上便被迫分离,空留额头的一记柔软。

    系在手腕的麻绳终于被解开,她刚想动作,身下的骏马传出一声啼鸣,扬起前蹄,毫无防备的疾驰出去……

    那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发生的近乎电光石火,不容她有任何拒绝,唯有极力克服并承受。

    宋辞不会骑马,吓得连忙压下身形,抱紧马儿的脖子。

    耳边传来风的呼啸声,仿佛速度撕裂了周遭的空间。身上脸上也能感受到阻力的形成,像是为她笼上一层薄膜。

    宋辞被呛的吞咽着口水,仗着胆子拔下堵在嘴里的棉帕,扯下遮眼布。

    那一刹,视线恢复,五感豁然明朗,她隐约看到前方火光的橙红中混合旗帜的赤黑,骏马奔腾,气势磅礴……

    不过这些对宋辞来讲并不重要。

    管他们是救兵还是帮凶,也不论接下来是死是活……

    哪怕是死,她也想在最后关头搞清,那个救她的神秘人,到底是谁?

    好奇之心所促使的勇敢,终究还是战胜了不会骑马的恐惧。

    她胡乱抓在马儿身上,也不知是缰绳还是鬃毛,支撑着自己轻微抬起身子,回头看去……

    天色昏暗,疾驰摇晃,青丝随风肆意狂乱的飞舞……使得她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朦胧之中,一道身形如仙鹤立于鸡群,让她一眼便能分辨“救她之人”与“山匪”间的区别。

    他是那样的卓尔不凡,超越绝伦。

    一把弯刀在他手中如灵蛇亦如闪电,银光挥动,从中拦下两支射向她的利箭。

    若是没有他的断后,再或是两人一同骑马逃亡,毫无疑问,这几支箭要么射穿两人背部,要么射中荼雪,最后谁也跑不了……

    天上月皎白,地上刀莹亮。

    凝霜玉露般的月色折射到刀身上面,令刀看起来也散发着清冷的寒光,似是握着把月亮。

    抬头望,银盘与世无争,纯良无辜的挂在天际。

    低头照,银月的影子落在人间,眨眼便激起匪徒颈前的一抹血色薄雾。

    彼时,皎洁、寒光、黑夜、殷红相互交织……与她迎面而来的骑兵呼啸着从她两侧掠过,带去橙黄火光。

    纷杂的马蹄声踩踏在地面,与盔甲相撞的响动一同落入她耳中。

    宋辞被那股猛烈的反方向力量带动,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好在有一只大手替她解了围,一把拉住荼雪的缰绳,摸了摸它的头,细细安抚。

    荼雪逐渐从惊吓中平复下来,褪去狂躁,止在原地,宋辞也终于随之安稳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亲卫军副统领无声将她打量一番,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和自家殿下在一起,更不懂为何身陷险情之时,她会骑着殿下的马脱困,独留殿下一人腹背受敌。

    但……没人能从殿下手里抢走他的马,并撇下他一人逃跑。

    身手不凡的习武之人尚无法做到,何况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想必,应该是殿下的授意。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问。

    他没说话,宋辞倒抢先开了口。

    她急迫慌乱的样子像只刚被从火场救出的猫咪,烟熏火燎,狼狈不堪,可怜兮兮,余惊未散……同样,亦是我见犹怜。

    “官兵大哥,你们……不是跟山匪一伙的,对吧?”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还有一个人被困在里面,他是好人,千万别伤到他!”

    “求求你们!一定要把他给救出来!”

    她急的稍稍有些口不择言,说完,顺着身后的方向指给他看。

    就在那个时候,她亲眼看见混乱的场上,一名山匪高高举起刀,攻其不备,用力往那个挺拔的背上刺去……

    “啊!不要!!”

    宋辞大声惊叫着,猛地睁开眼从炕上坐起。

    守在身旁的钱婆婆,隔壁婶婶,后院奶奶,后院家的两个丫头,几人皆是被吓了一跳,愣住半刻后凑到宋辞身边来。

    “怎么了?阿辞妹妹?”

    “小辞,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

    宋辞的瞳仁因惊吓而略微放大,口鼻不住的喘着气。

    待清醒过来环视周遭,这才发现自己此时已经身处家中,刚刚的场景,不过只是一场梦。

    她扶额,惊魂未定。

    可不等她松完那口气,紧接着便反应过来……即便方才的是梦,那梦里的场景,也是前不久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所以,他最后到底……有没有活下来?

    宋辞立刻掀开棉被,想要翻身下炕。

    “哎!上哪儿去啊?”

    “小辞,这是怎么了?”

    “当心身子!”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她拦住,重新塞回被子里。

    宋辞无措到想哭:“放我下去!”

    “丫头,今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到现在我还是稀里糊涂的!你不讲明白了,我这颗心始终悬着,放不下来!”

    钱婆婆紧蹙着眉,脸上写满担忧,与她没来之间的矍铄相比,仿佛苍老疲惫了许多。

    宋辞感到十分愧疚,垂下眸:“抱歉,婆婆,又让您操心了。”

    “我真是个麻烦精。”

    钱婆婆坐到炕沿边,拉过她的手:“傻孩子,这些都不重要。既然成了一家人,能有操心的地方也算是一件幸事,总比我过去孤身一人强的多。”

    “今天你刚一到家,就又被叫出了门,自那以后再无音讯,等被人送回来时已是昏迷不醒……这中途,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宋辞闻言,本是想回应婆婆的问话。可在她的话中抓到了一个关键字眼,不由将反问摆在了前面:“婆婆你刚刚说……被人送回来?”

    “对啊。”

    她追问:“我是被什么人送回来的?”

    “嘶,哎呀……让我想想。”钱婆婆仰头望天,尽可能的搜寻脑中的回忆:“样子像个官兵,不过好像又不是官兵。”

    叶家小四记性好,也坐到宋辞身边,回答道:“和官兵穿的衣服不一样,铜色雕花,骑的马很好,手中兵器样式独特,总之看起来很威风!”

    这么说来,是后续赶到的那些骑兵送她回来的?

    “同行的有几人?单他一个送我回来的吗?”

    叶四姑娘点点头:“就他一个。”

    宋辞不禁有些失望。

    看来,这个线索并不足矣判断那男子脱离了险境。

    见她再次沉寂下去,叶小四和隔壁婶婶不约而同开口道:“辞妹妹!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

    “辞丫头!你是想急死我们几个啊!”

    宋辞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拖沓,“哦”了一声,向几人讲述了一遍自己的遭遇,言语简洁但没有落下任何重要部分。

    不过她前边多半处于昏迷状态,周遭事物一概不知,所以自然与萧让尘的视角有所不同。

    宋辞首先说到,自己被两个大汉叫出了门,着重强调几嘴对方自称的身份。而后失去意识,等再次苏醒便到了昏暗的山洞内。

    她只是匆匆一瞥,压根没来得及看全,便又被绑手,捂眼,堵嘴……

    后续便全都是“听”来的了。

    听山匪说他杀人越货的劫走了她,听山匪气急败坏要捉住两人,听山匪被当成猴子一样戏耍,以及……听他杀人。

    唯独,没有听过他的声音。

    最终官兵赶到,他送她逃生,自己为她断去后顾之忧。

    宋辞见到他唯一一面,也是最后一面,便是他即将倒在山匪的尖刀之下……

    讲完,在场几人纷纷陷入了缄默。

    直到过去良久,钱婆婆才感慨一声:“没事的,好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叶小四也跟着附和:“对!有官兵在,肯定不会让他轻易死在山匪的手中!”

    “要是你实在不放心,等天一亮我出去打听打听。若真死了人,官府必定贴告示寻家眷领人。没有的话,便也能侧面证实昨夜没出事,你也好安心了!”

    隔壁婶婶心肠热,也不管儿子愿不愿意,总是替无辜的润弟揽活儿:“你一个姑娘家,不好抛头露面的到处打听。这样,明一早儿让我家老二去,他腿脚快,保准四处都能逛到了,给你个妥当的答复!”

    叶小四脾气如男孩子般朝气飒爽,自是不服,与隔壁婶婶辩起来。

    后院叶家奶奶从中打圆场:“哎呀!行了行了!既然辞丫头已经回来了,人也醒了,咱们也别在这耽误人家休息!都各自回家去吧!”

    邻居们闻言,纷纷认可后院奶奶的话,向宋辞道过别后,就各自回家去了。

    “好好休息啊小辞,那事儿你甭操心,等我家老二打听清楚,马上过来给你回话。”

    “辞妹妹,郎中说你染了风寒,又受到了惊吓,需要卧床静养几日。你先歇下,好好睡一觉,明儿白天我再来看你!”

    众人离开,屋里只剩下钱婆婆和宋辞两人。

    见她似乎有话要问,欲言又止,钱婆婆主动解释道:“你出门以后一直没回来,我很担心,就去周围问了问有没有人见到过你,可惜大家都没见着。”

    “后来天色越来越晚,实在是急的没办法,邻居们便四处找人,留我在屋里等,万一你回来也能有个照应。”

    “找了半天无果,大家正琢磨着报官,这时,你刚好被官兵送了回来。”

    “隔壁阿辉跑去给你请郎中,诊出你风寒侵体,惊吓过度,所以才昏厥过去。若是今夜能醒过来,说明没有大碍。要是醒不过来,高热不退……恐怕,就有点难办了。”

    “大家伙担心,也怕我老太婆一个没了主心骨,这不,便都留了下来,给咱们做伴儿。”

    宋辞心里涌过一股暖流,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自打我搬到这里,婆婆与我的关系就不用多言了。但说街坊四邻对我的照顾,真的是……让我不知怎么回报才好。等以后我身体痊愈了,一定要好好感谢大家一番。”

    钱婆婆脑中恍然映出一个人影:“对了,在你出门后,还有一个人到家里来找你。见你不在,给你留下一包东西,然后就离开了。”

    “表面上装的挺淡然的,实则走得心急火燎,也不知是忙些什么……原本我并未对此多心,现在想想,甚是可疑。”

    宋辞疑惑地转过头:“谁啊?”

    “就是上次征地时,送你回来,帮你转圜的那个男子。”

    宋辞皱起眉:“是……萧公子?”

    在说出口的刹那间,她猛然联想到什么,顿时,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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