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西丘本朝,除京都以外,上中下共设三百二十个州,出入州县重重关卡,严格按照符传制度落实。

    听辰云的描述与解释,符传,也称过所,乃是所有符信的统称。其中有用来出入关的,亦有掌管兵权政权等的凭证。

    而这些凭证从大到小由高至低,还被细化为“龙符”、“麟符”、“虎符”、“鱼符”和寻常符信。

    “所以……”排在队伍当中等待过关的宋辞趴到窗边,饶有兴致地与轿外的辰云交谈:“这里面最厉害的当属龙符喽?”

    辰云挺拔的身姿立于马背上,两条长腿踩着马镫,手提缰绳,脾气很好的答道:“按理说是这样的,龙符为太子所有,若帝王离开都城,太子可凭此符监国。”

    “哦。”宋辞一只手扶在明窗的边缘,另一只靠窗子的手臂在外面向内攀搭,下巴落在手背上:“那龙符就是皇储权势的象征吧?”

    辰云思索片刻,很快道:“如果非要说象征,册立太子时会有玉契交到手上,与册封皇后的凤印道理相同。但因为皇后多为统领东西后廷,权势不会过度伸张,有凤印便足够了,所以凤印便是身份与权势的合二为一。”

    “皇储则不同,除了彰显身份地位的玉契,龙符更偏重于号令群臣,有着更实质性的用途。”

    宋辞听得入迷,随着他的解释极其缓慢地点头,再点头。

    待他说完,好奇宝宝再次发问:“那麟符呢?”

    话音落下,很明显,一左一右的两个人身躯皆短暂的僵硬了一下,随后即刻恢复自然。

    辰云不着痕迹地看了萧让尘一眼。

    傍晚光线昏暗,外加有她身形的遮挡,模糊不清,只能窥见个大致的轮廓。

    辰云心想……麟符的事,你与其问我,还不如去问你身边的那人。

    毕竟我只是道听途说,而他,可是货真价实的掌握过好几年,还不比我了解的更加详细?

    “怎么啦?”宋辞见他神色没了方才的和缓闲适,也没有回答她,不禁有点无措:“是不是我把你给问烦了?”

    辰云连忙辩解:“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讲,能让您一下子就听明白。”

    “说起‘麟符’啊,它和‘龙符’相差的不多,都是整个西丘仅此一枚,再无更多。而龙符能监国驭兵,麟符同样也可以监国驭兵。区别只在于,龙符为皇储所有,是帝王血脉和皇位的传承。麟符通常为辅国之人所有,例如亲王、丞相重臣等等。”

    “只是,当这二者问世其一时,便不会再有第二,这是咱们西丘建朝以来的规矩。”

    宋辞微微歪头:“为什么龙符和麟符不会同时出现呢?”

    刚说完,她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嗤,似乎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你什么意思?”宋辞当即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去,不悦合着赌气,质问道。

    萧让尘微微抬了抬眼帘,神色依旧淡淡的:“若你是当权者,你会选择同时给予两个人监国的权利吗?”

    “为什么不能?”

    说到这种程度,她竟还没反应过其中的弯弯绕绕,也不知该说她远离纷争,心性养得太过单纯,还是该说她不谙世事到傻气……

    他无言以对,半晌,反问她:“那你离开京师,会将监国之权交付给谁?”

    “可以让他们一起监管啊。”

    他一对狐狸眸无甚感情地注视着她:“你就不怕他俩争权夺势,自相残杀?”

    “噢!对啊!”宋辞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其中有什么鬼神怪谈方面的说道呢!”

    萧让尘、辰云:……

    “好了,说到哪了?”宋辞并没有将两人的无奈放在心上,转瞬间又开朗地跟辰云继续聊了起来:“虎符我知道,兵权嘛!对吧?”

    辰云应声:“没错,虎符和前两者不尽相同,龙符麟符都直属本人,例如提到龙符就是皇储,提到麟符就是亲臣监国,这些都是认人大于认符的。”

    “虎符却恰恰相反,它存在的意义为统管某部军队,例如京军、东北东南部、西北西南部、戎边部等等。圣上指派哪位将军统领这支队伍,便会将虎符赐予这位将军,可随时收回,调配给旁人。所以在虎符调兵方面,通常都是认符大于认人。”

    宋辞早年在影视剧里没少看过听过“虎符”这么个东西,那是个炙手可热,千争万抢的存在。

    仿佛只要得了虎符,便能夺得这整个天下。所以编剧们也从中编造出许多伪造虎符,偷窃虎符调兵等剧情。

    现今叫她抓住个真古代人,她很难不为这一漏洞感到好奇:“既然是有形之物,难道就不怕人偷盗伪造,去私下调兵吗?”

    “不会的。”辰云笑了,看他的视线,好似看待不懂事的小儿,在教她识事一般:“虎符也是分母符和子符的,一般臣子们拿到的都是子符,而真正调兵需要手持母符的圣上下令,二者调令合一,才能真正的调配兵权。”

    宋辞拍腿,由衷地哦了一声:“我说的嘛!这听起来还严谨一些。”

    “那鱼符呢?”

    “鱼符多为官员所有,按在朝阶级分金银铜三种材质,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权势,只能用来证实自己朝中的身份,以防有人假冒朝中官员为非作歹。”

    宋辞明白了:“嗯,就……身份证呗。”

    “您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宋辞岔开话题:“那像是我们这样的老百姓,连鱼符都不配拥有,要怎么证实自己的身份呢?”

    “当然能证实的呀。”说至一半,辰云抬头看了眼前行的队伍,驱使马匹向前行进两步,然后很耐心地继续回答她:“朝中会按期征问装订户籍,每个人的相貌姓名讯息良籍贱籍等都记录在档,按农商收取不同的税务。这些会由县府整合汇总,递送到州府,最后再上报到户部,层层留卷。像您这次进京,便是公子去县府为您取了符信,这才能一路畅通无阻。”

    眼看即将抵达的关口,辰云压低声音不好意思道:“这次因是秘密回京,不能让沿途太多关卡得知身份,所以……公子的符信……就从中做了一点小小的手脚。过会儿还望您莫要见怪,好歹配合一下!”

    宋辞还不清楚“从中做了点手脚”到底是何用意,转眼,前面的一行人有的被驱离,嘟嘟囔囔原路折返。还有的被顺利放行。

    到了萧家的车轿,息竹与别苑管家自后面的车轿走下,奉上厚厚一沓符传。

    官兵例行查验,挨个比对问话。

    到了萧让尘和宋辞这里,两个腰间别着佩刀的官兵掀开半面轿帘,态度麻木中带着客气。

    “肖遥,京城人士,年二十二,半月前抵达遐州走商,此番携妻归返。”

    “宋辞,遐州边郊人,十八,成亲后随夫回京。”

    “嗯,官印没有造假,信息也都核对得上。”

    “放行!”

    听辰云的话音,宋辞本还很紧张,暗自攥着拳头出了一后背的冷汗,生怕会被识破。

    结果却没想到会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放行,好似全然没费什么力气。

    想想也是的,古代没有电脑,没有信息录入,全靠官兵的分辨识别。所以很多时候只要官印是真的,那就证明上面的讯息不会作假,继而再与本人进行比对,大致过得去,便可放行。

    萧让尘权势滔天,甭说区区边境,就算是京中,他也能翻云覆雨搞个有来有回。

    他想拿到个带真官印的假身份,简直易如反掌,并且身份讯息和他本人也十分吻合。

    至于真假,西丘到底有没有“二十二岁的肖遥”此人……且不说关卡的官兵一旦放行不会过多追究,就算是他刨根问底,等真的查到了,萧让尘早已回到京中,该办的事全部办理妥当。

    只是……

    待车马在主城区重新驶起来,窗子与前方的轿帘浅浅闭合,轿内再度重回独立的空间。

    宋辞脖颈连同身子,整个人幽幽转过去……

    “我问你,肖遥是谁?”

    萧让尘将拳头虚攥,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他们找了个与我身份相近的,是那个人的名字。”

    “你……二十二?”

    他顿时一阵不悦:“不像吗?你的意思是说我长得老?”

    宋辞:“那说实话呢?”

    萧让尘沉默了片刻,低低回答:“二十有六。”

    “你居然谎报年龄!”她抬眸:“不过这都不重要……”

    “你刚刚说,你携谁归返?我又是随谁进京?”

    堂堂萧让尘,第一次与人相对时,心虚地将视线瞥开:“这样更能伪装身份,同时也能更顺理成章的将你带去京中。”

    对啊,毕竟这样一来,谁又能怀疑一个带着夫人的“肖遥”,会是曾经那个冷傲漠然的摄政王?

    “那不对啊!”宋辞脑筋一转:“既然这样,你为何不说你是我的兄弟?我的姊妹……不,姊妹不对,叔伯?还是……啧!总之就是,为什么非要说是夫妇呢?”

    萧让尘答的顺理成章:“你的身份是真实的,如果谎称是夫妇,只需伪造我一人的身份,且这身份不必与你有任何关联。”

    “若非说有亲缘,那我只能称我是宋贤……再或者,给你也编造一个与我的假身份有关的,另一个假身份,那样就是两人都要作假了。”

    “那不划算,不理智,且很麻烦。”

    宋辞白了他一眼:“哦,合着你的理智就是编我们是夫妇,你可真理智!”

    话还没说完,外面辰云的声音谦卑且小心翼翼地传来:“公子,夫人,行了有一段路了,前面有家驿站,不然咱们先歇歇马,吃喝一点,然后再继续赶路吧?”

    “什么夫人!”宋辞怒不可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某人:“做戏做全套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辰云:“既然以这身份入了城,没办法,只能这样称呼,免得露馅。”

    轿内的宋辞沉默良久。

    突然,一声合着扭打的响动随着暴怒传来:“叫我不用操心全都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去给我办符传的!!”

    马车疾驰而过,惊起了街巷房檐上落着的大片乌鸦。

    宋辞因为尴尬恼怒,没有下轿用饭,萧让尘索性也没有下去。

    一行人麻利地卸马套车,到遐州城替换了精神百倍的良驹。同时下边的人采买干粮,装满水囊,待一切准备完毕,马车亦重新套好,众人再次起航。

    他的计划不容耽搁,这也就是为什么没有同时带上钱婆婆小韵小锦的缘故。

    两日一夜,当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萧家的一队车马已然快要离开北境四州。

    夜半,暑热难耐,即便宋辞将轿帘长久的掀开,外面吹进来的热风丝毫缓解不了燥热。

    萧让尘默声看在眼里,没有闻问,只是将折扇“刷”地一声打开,凑到她脸侧为她扇风。

    宋辞皱着娇眉,香鬓被汗水微微打湿,当看到那柄折扇,愣住一下。

    终究,她还是鼓起勇气:“你说这把扇子是你的,那当初在东街……到底是谁扔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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