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约莫一个时辰后,亨元饭庄的颜老板赶来。

    他手里捏着白祈雄的把柄,知道白家比自己着急,因此坦然做出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一直与徐伶兜圈。

    徐伶几番威逼利诱,最终赔进去亨元饭庄那条街上另一家铺子,才从颜老板嘴里问出话来,

    原来是她的好侄女,白祈念,带白祈雄去的亨元饭庄,也是白祈念强迫颜老板私买贡品的。

    结合白祈念从前的一些行为,徐伶不用想便知道,除了亨元饭庄,赌坊、外室,估计都是白祈念怂恿白祈雄干的好事。

    徐伶当即就恼了,瘦巴巴的手拍得桌案一声脆响,

    “三娃,拿上棍棒,跟我来!”

    白府下人从没见过白夫人如此愤怒。他们知道夫人严苛无情,却没见过夫人直接喊打。

    几名家丁当即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人一根人高的滚杖,跟着白夫人往二房屋里走去。

    白展也住在白家大宅里,只不过他自个儿在两家中间修了厚厚的围墙,隔出窄窄的甬道,中间只留一道小门,美其名曰分了家。

    两家嫌少私下走动,那小门常年关着。

    徐伶等不及,直接让三娃一棍子捅穿,砸了木门。

    巨大的动静吸引言氏走了过来。她在看见徐伶的刹那,本能的缩了缩脖子,

    “嫂嫂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不如问问令媛做了什么好事!”

    言氏有些惊讶,引着徐伶往厅堂去,嘴里一直为白祈念说话,

    “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念儿懂事贴心,平日里要么在家照顾我跟郎君,要么在学堂念书习字。空余时间很少,见着白夫人的机会也不多,白夫人可莫要听了他人谗言,冤枉了自己的亲侄女才好。”

    徐伶冷笑一声,走进厅堂,

    “好一个‘听信他人谗言,冤枉了自己的亲侄女’。若再让她这么胡闹下去,过不了多久,她就没有我这个亲婶婶了,我们整个白家都要被她搅散!”

    白展刚从街上回来,对今日讨债的事略有耳闻。听见徐伶这番话,大概也猜到了所谓何事,他笑着安慰,

    “不至于不至于,嫂嫂多心了。念念一个小丫头,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呵,小丫头?我可没见过哪个小丫头谋人钱财,上赌坊上青楼的。”

    “诶,白夫人这可是诽谤?”

    面对徐伶的污蔑,白展这个女儿奴不再客气,立时敛起笑意,

    “我女儿从来淡薄钱财,衣食住行都是我和夫人安排的,她根本不会惦记这些。至于什么赌坊?青楼?念念出门的机会都没有,简直无稽之谈!”

    白展义愤填膺的说完,徐伶压根不为所动。

    行啊,是徐伶无理取闹,他有什么可担心的。于是白展大手一挥,招呼门口的丫鬟,

    “你去把姑娘请过来。无论真实情况是什么,白夫人都是因她生气,让她来当面认个错。”

    徐伶听出白展是在嘲讽自己蛮不讲理,她丝毫不怯,回击道,

    “她要认的错可不止这一桩。待她来好好交代清楚,该受的惩罚一点不会少。”

    说着,徐伶朝堂外看了一眼。

    院中几名家丁心领神会举起棍杖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巨响。

    言氏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的脸色很不好,耐住脾气问徐伶,

    ”嫂嫂,念儿到底做错了什么,竟惹得你讨骂到我家院子来了。”

    “你家院子?”

    徐伶可笑的微微眯了眼,

    “弟妹难道不知道,这块地是白家祖宅,哪怕你们盖起围墙,那也是白府!你一日住在白府里,我便管你一日。”

    徐伶气得不打一出来,紧了紧披肩,侧身坐在高背椅上,

    “弟妹要是觉得我多管闲事,可以,我们两家自此分家。日后白祈念私买贡品掉脑袋时,你家归你家,我家归我家,可别牵连到我们身上。”

    白展言氏很少见徐伶发如此大火,他们日后毕竟还得仰人鼻息过日子,白展转念一想,陪笑起来,

    “哎呀呀,什么私买贡品?念念怎么会犯这样的错。”

    徐伶正欲出声,便白祈念一身艳红金线小袄从庭院走来,昂首阔步,气宇轩昂,一脸坏水,全然未觉愧疚似的。

    徐伶努力稳住怒意,

    “正好,人来了。白祈念,我问你,你是不是带白祈雄去了赌坊?是不是引诱他在亨元饭庄点了一道豚鱼?是不是又逼迫颜老板私买豚鱼卖给他?”

    白祈念知道徐伶说的都是真的,但她就是不想承认,便就双手绞着衣摆穗子,不说话。

    白展看不下去,站出来挡在白祈念跟前,帮她说道,

    “哎呀,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

    徐伶早就看不惯白展对白祈念的骄纵,直接打断了他,

    “亨元饭庄的颜老板亲自指认,你们还不相信?要不要请颜老板再来一趟。”

    白展自然清楚自己的女儿。一看见白祈念一语不发咬紧咬根的表情,他就猜到,八九不离十,这些事估计就是白祈念做的。

    但能怎么办。做都做了,难道还要叫颜老板来看场笑话不成?

    白展大手将白祈念揽过,打着哈哈道,

    “行了行了,嫂嫂。那豚鱼吃就吃了,不就是欠了钱吗,我们还,就当是念念请大哥吃饭了。”

    白展说着,拦着白祈念想坐到徐伶身边,却听徐伶一巴掌拍在眼前桌案上,吓得两人愣在原地。

    “那可是豚鱼!是贡品!这是掉脑袋的事啊,你怎么说的这么轻松。”

    白展脸上的肉都在抖,但他张张嘴,还想嘴硬。

    徐伶知道,对付白展这种不知耻的人,没有旁的办法,只能来硬的。她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言语里已经没有任何情绪,

    ”我不是徇私舞弊的人。要么白家家规伺候,要么官府问罪,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展深深的看了徐伶一眼,又恨又怕。

    私买贡品这事,捅到官府,他们一大家子都得送命,包括徐伶她自己。

    若是旁人,早就一家人同流合污了。可偏偏徐伶的性子,刚烈锋利,是真做的出来举报自家人这种事。

    无奈,白展一番权衡,只能沉了脸色问白祈念,

    “念念,怎么回事?怎么会想到带白祈雄去亨元饭庄的。”

    白祈念一听徐伶要报官,又瞧着父亲不似平常的严肃模样,也终于害怕起来。

    “是学堂里柳四娘告诉我的。说她家哥哥带她去亨元饭庄吃到了不得了的宝贝,还笑话我没见过世面。”

    白祈念小声道出缘由。

    “柳四娘?可是柳参军家的四姑娘?“

    言氏忙不迭问。

    白祈念点点头,又道,

    “她经常和我们讲她家哥哥,赌坊也是她告诉我的。爹娘和婶婶要罚,她也得一并受罚。”

    白祈念上学一事,一直是言氏在张罗。白展此刻听闻问题出在学堂,难掩恼怒的看向言氏。

    言氏仓皇起来,

    “都怪那柳家,没有礼教,大放厥词。我们念儿懂事,我们念儿跟她们不一样。”

    徐伶不想再听着夫妻两的胡搅蛮缠,挥手招呼三娃拿着棍棒进来,

    “行了,既已认错,领罚吧。”

    白祈念十二三岁,生得娇小水灵,那棍棒杵在她身旁,比她的腿还粗,吓得她哇的一声躲到白展身后去。

    “行了行了,要我说,孩子知错了就好,打一顿属实过份了。”

    白展反手将白祈念搂紧自己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

    “就是啊,小女娘,打不得的。”

    言氏也帮腔。

    随着言氏略带嗔怪的声音落下,两团怒火肉眼可见的在徐伶眼中燃起。

    却不过转瞬,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冷了眼眸,若有所思的捏紧了拳头,

    “不打也行。那你们把白祈念送走。我记得弟妹的母家在杭州是吧?把她送到杭州去好好学学吧,我白府教不好心性不纯之人。”

    白展一听,徐伶这要把自己宝贝心肝女儿送走,如何能答应?他当即回绝道,

    “不可不可,念念生在下禾郡养在下禾郡,去杭州人生地不熟的,不可不可。”

    “嫂嫂可真会说笑,她一个女娃娃,哪里去得了杭州。”

    言氏似是觉得徐伶在天方夜谭,抿嘴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才看清徐伶眼中的狠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徐伶可能是认真的。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她必须从白府消失,不能再靠近白祈雄一步。”

    徐伶已经懒得再跟着夫妻两非半句口舌,直接命令起来,

    “我是觉得她学堂里的姑娘也不是善茬,去杭州是为她好。但如果你们不想她离开身边,可以,你们搬出白府,自立门户。”

    白展愣了,

    “搬出白府?自立门户?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有什么资格……”

    说着说着,他才意识到,徐伶确实有资格这样做。

    白展的大哥,白翼,是白老太爷的嫡亲儿子。当初,白老太爷过世后,整座白府实际是给了白翼继承,白翼过世后,又给了白祈安,由徐伶代为看管。

    白展只是白老太爷的一个庶子,根本没有资格继承白府。这么多年,他们一家理直气壮住在白府住习惯了,已然忘记,徐伶并非没有资格赶他们走,而是懒得管罢了。

    思及此,白展心中怒骂开来。

    这么些年,他背靠白家,好吃懒做,没存下什么钱。这个时候突然要把他赶出去,剥夺他的吃喝,让他流落街头,这不是把他往死里逼吗!

    “哎呀,一个女娃娃嫂嫂何至于此,大不了以后不让念念去学堂,每天关在屋里……”

    白展恨不得将一张脸笑烂。他跪在地上想替徐伶揉揉腿骨,哪想,三娃突然一顿木棍,吓得他直接跳了起来。

    “你这个老太婆……!”

    白展终于忍不下去。他好歹也是堂堂白府二房老爷,都跪在地上给徐伶揉腿了,她还想怎样?

    “行!不就是要走吗?!念念,你明天就去杭州找你外公!”

    白展气鼓鼓坐到主座上。留下两母女,站在厅堂里,心凉了半截。

    白展为了自己继续住在白府,居然真就狠心牺牲了心肝女儿白祈念,言氏眼眶瞬间有些红,

    “我陪念念去!不就是杭州吗?我明天就带念念回娘家。还真当我们在杭州没人了好欺负!你们白翼当年也不过是一个知州幕僚,我兄长以后可是要当参军的人,不比你们差,等着瞧吧。”

    言氏这番话酸意甚浓,既是对着徐伶在骂,也是说给白展听。

    白展面色尴尬起来,闷在主座上支支吾吾不再吭声;而徐伶只是默默听着,根本不为所动。

    言氏越看越气,骂得越来越脏,

    “去你的老巫婆,老娘再也不伺候了。个老不死的东西,如此狠毒,难怪克死夫君、逼走儿子,注定一辈子孤独终老。我等着,等着看你做的这一切有没有意义,等着看你到了身边没有一个人,会有多凄惨。”

    言氏说罢,揽过白祈念,一把掀开三娃,往屋外走去。

    徐伶眉尾挑了挑,强撑着一口气,看母女两消失在视野里。

    而她身后,白展看向她的目光,只剩浓浓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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