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反驳布鲁斯，但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虽说我出手是为了保护哈维·丹特，现在我不仅没保护到他，还面临着掉马的风险，怎么看都是蝙蝠侠说得对.....这件事情有更稳妥的处理方法。

    从慌乱之中冷静下来的大脑慢慢恢复了思考能力，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能将时间扭转，回到过去。于是我自闭了，一声不吭地缩在座椅上，连阿尔弗雷德端过来的热牛奶都不想喝。

    作为我贸然冲动的惩罚，布鲁斯取消了我接下来一周的夜巡。达米安想反对，而我则低着脑袋，听到布鲁斯用不容置喙的口吻否定了罗宾的提议。他和阿尔弗雷德说了句“我去探望哈维”后，脚步声消失在远处。

    等他离开了客厅，我才慢慢地抬起头来低声说：“我先回房间......”

    管家轻轻叹了声气，问我要不要吃些什么。我摇头拒绝了，英灵不会感到饥饿，而且我现在也没心情吃东西。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站着的达米安跟在我身后走上了二楼，在我打开房门准备进去时他突然叫住了我。

    “你不用太自责，今天的事情只能怪萨尔·马罗尼。”

    他沉绿色的眼睛盯着我看，嘴巴抿得紧紧的，我被攥紧的心脏突然间松快了一瞬，但下一秒它又像吸满了水一样沉甸甸地往下坠。

    “或许布鲁斯说得对，我.....我不应该公开用能力，”我小声说，“【未名之星】有很大的缺陷，我没想着怎么改变它，却使用了——”

    “没人能拯救所有人，”达米安一字一句地说，“没有人能做到。超人做不到，神奇女侠做不到，蝙蝠侠也......做不到。”

    “不！！！”

    我难以想象这么尖锐的叫声是我自己发出来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他说完这句话后，一股可怕的冲动和痛苦袭击了我，我的意识仿佛被囚//禁在了另一个地方，只能眼睁睁地听着我喊出了歇斯底里的话：“我明明可以做到的！我有能力帮助他，我却没有做，我什么也没做到——”

    达米安被我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往后倒退时手肘撞上了门框，发出“砰”的响声，把我震清醒了。

    “......我的天啊，我刚刚都在说什么，我——”

    我不敢去看他表情复杂的脸，慌乱地躲进自己的房间，把头埋在被褥里，心思乱得完全无法睡着。过了很久之后，我才听见轻轻的敲门声，我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到达米安在说话。

    “哈维·丹特的脸还有救，布鲁斯请了最好的整容医生，他的手术在三天后进行。他的未婚妻请了假准备长期陪护，婚礼改期到了下个月......”

    他停了下来，我静静地趴在门板上，等待他再次开口：“阿德拉，你......你救了哈维·丹特。他还有希望，你也是。”

    *

    铁骑被禁足，夜巡只剩下蝙蝠侠和罗宾。达米安·韦恩站在天台的栏杆上，探头俯瞰着哥谭医院五层的VIP病房。

    唯一一间还亮着灯的房间里住着哈维·丹特。晚风吹起了纱帘，布料透出柔和的小夜灯光芒，夜视眼镜清楚地看到了检察官脸上的绷带。他正在和未婚妻说着什么，随后女士离开了房间，他则在床上躺好，手里还拿着一份早上的报纸。

    “罗宾，”耳麦里传来低沉的嗓音，“该撤退了。”

    “如果不是铁骑，他会伤得更严重，”达米安说，“你不该这样说教她。”

    “你当时应该阻止她那样做，罗宾，万一她没成功还被发现——”

    “那只是你的无端猜想！她做得很好，而且不会有比她处理得更好的方式了，”达米安怒气冲冲地打断，“她挽救了两个人，哈维·丹特和他的未婚妻！而你不仅没有表扬她，你还在谴责她，这对她来说是很不公平的！”

    “我并不是.......”

    “我要回去了，”他不耐烦地说着，跳下了天台，灵巧地踩着水管和墙体落地，走向远处的蝙蝠车，“她什么时候能解禁？帕伽索斯很好用。”

    蝙蝠侠踩下油门，蝙蝠车飞驰在夜色之中，他抽空瞥了眼操作屏幕，按下了投影键，蝙蝠洞里面阿德拉独自坐在沙发上的身影被放大了：“你和她谈过了？”

    “我才不会对她说‘We alk’，绝不。”

    被儿子狠狠内涵的布鲁斯·韦恩抿着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该和阿德拉谈谈。”

    “父亲，她是我的从者，”达米安伸手关掉了监控投影，“我能通过主从感应感知到她的状态，她情绪很稳定，前提是你别再跑到她面前戳着她的脑袋训话。”

    再次被怼的布鲁斯无话可说，父子俩在沉默中回到庄园，阿德拉还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布鲁斯看着儿子制服都没换就往二楼跑，心中莫名其妙泛起一股苦涩来。

    管家把热牛奶推到他手边，“看来我不需要担心达米安少爷的人际关系处理能力了，他的情商比他父亲的高得多，感谢上帝。”

    布鲁斯看看热牛奶，又看看面带微笑的管家：“噢，不......阿福......”

    “你需要休息，老爷，”阿尔弗雷德不容置喙地说，“希望热牛奶助眠效果很不错。”

    在蝙蝠侠痛苦面具喝牛奶的时候，达米安敲开了阿德拉的房门：“阿德拉。”

    穿着睡裙的女孩疑惑地在门后探出半个脑袋，“达米安？你怎么还穿着制服上来了，地板要被弄脏——”

    “我们现在去哥谭医院，”他抓住阿德拉的手往窗台走去，“把帕伽索斯召唤出来，快点。”

    阿德拉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嘟嘟囔囔着骑上了飞马，达米安让她停在刚才站过的天台上，然后推推从者的肩膀：“你去给哈维·丹特刷刷【未名之星】。”

    “可是，蝙蝠侠.....”

    “你是他的从者还是我的从者？”罗宾不爽地说，“而且你不是说自己没救成功吗？现在补救的机会来了，赶紧去，别磨磨蹭蹭的让我瞧不起你。”

    阿德拉只好把帕伽索斯留在御主身边，自己掏出钩爪枪挂在对面大楼的水管上，轻盈地荡了过去。她落在阳台上，踌躇地看着玻璃落地门后的病人，“他超出我的施法范围了，我可能要进去.....”

    突然病床上的人动了动，睁开了眼睛，视线锁定了阳台外的蓝紫色身影：“谁在那儿？！”

    “蠢蛋，你被发现了，”达米安骂了一句，立马骑着帕伽索斯飞到阳台上，翻身跳到了阿德拉身边，“是我们，罗宾和铁骑。”

    哈维·丹特愣住，又松了一口气，“哦，蝙蝠侠的小助手们.....现在可是深夜，孩子们是时候睡觉了。”

    “我，我们是来看望你，”铁骑紧张地揪着她的蓝紫色披风下摆说道，“早知道我就该和罗宾一起打断马罗尼的手。”

    罗宾哼了一声，“父亲当时就不该阻止我！”

    检察官只觉得一股奇异的暖流涌上头顶，他倏地抬头，盯着裹在披风和白色骑装里的少女义警：“那天在法庭的时候是不是你帮了我？”

    “不是。”

    哈维·丹特只是默默地盯着她看，两人僵持了许久后，铁骑才像是泄了气般垂下手：“.....好吧，但是——你不怪我吗？我明明可以让你当场恢复，但我却不敢这么做，只敢事后悄悄地来看望——我的意思是，我这样做会不会很虚伪？”

    检察官完好的大半张脸露出了奇异的表情，然后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又因为扯到伤口嘶嘶吸气：“不，完全不，为什么要质疑你的好心？我一直觉得愿意帮助他人的人很伟大。曾经我也被一种糟糕的情绪困扰，但是多亏了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是你帮助了我，我很感谢。”

    她似乎有些吃惊，过了一会儿后才犹犹豫豫地说：“但是我.....我好像没能帮上什么忙？”

    “你帮了大忙，”检察官纠正道，“虽然它不是那么完美。”

    女孩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然后搂过跟在她旁边的白色飞马的脖子，又转头去看站在阳台另一侧的罗宾，少年不耐烦地催促她：“心理疏导结束没，蝙蝠侠发现我们不在了，抓紧时间。”

    “才不是心理疏导！我在很认真地反省自己的错误。”

    “哦，那你得出什么伟论了吗？”罗宾不屑地说道，“我得出的结论是，你的错误在于过于心慈手软，要是你当时狠狠心把马罗尼的脊椎骨全部打稀碎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感觉自己正在目击一场教//唆犯///罪现场的哈维·丹特：“呃，不了，我想我们更应该用法律捍卫正义而不是拳头？”

    “不！”

    两位小义警齐刷刷回头异口同声地说完之后，三个人都愣住了，铁骑冲他摆摆手，拉着罗宾一起骑到飞马的背上：“我们必须要离开了，检察官先生，祝你早日康复。”

    飞马轻柔的鸣叫声没有盖过哈维·丹特那句“谢谢”，纯洁如同雪夜的白色羽翼展开，柔和的光晕沿着他们离去的轨迹漂浮，哈维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惊奇地发现一根柔软的羽毛留在了他的掌心。

    “噢，惊喜，”他将羽毛揣进了自己的口袋，自言自语道，“这还真是一个意外的纪念物，希望格丽达会喜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