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连累他了

    温时玉一夜未归,宫里也未曾传来任何消息,沈路遥烦忧了一整夜,天还未全亮,她便让青禾为她梳妆,而后急匆匆地赶往皇宫。

    此时正好赶上大臣们上早朝的时间,许多华贵的马车井然有序地停在高墙之外,沈路遥让车夫将王府的马车停在远处,自己则下了马车,一步步走到宫门口。

    突然,两个守门的侍卫直接将大刀拦在她面前,咄咄逼人地说道:“皇宫重地,不得擅闯。”

    沈路遥沟通无果,只好退到一旁,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不一会儿,两列身着官服、头戴官帽的大臣大排长龙地朝宫外走来。

    “太师,您可知陛下为何突然取消早朝?”

    秦太师摸摸花白的胡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听说,永康王殿下抢亲之事被陛下知道了,昨日连夜召他入宫,至今都未放行。或许是陛下觉得抢亲有损皇家颜面,被气得无心早朝。”

    “永康王殿下昨日确实莽撞了,怎能自降身份,娶一个被退婚的妾室为妃,简直就是胡闹!”

    “这些事岂是我们能议论的,王尚书慎言。”秦太师疾言遽色道。

    “太师教训的是。”

    沈路遥听着他们的只言片语,顿时有了大致猜想,于是更加担心温时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擅闯宫门。

    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后,四个身材壮实的太监抬着一顶轿子停在宫门口,轿子里下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卫公公!”沈路遥高喊道。

    “奴才见过永康王妃。”卫义笑眯眯地看着沈路遥,说道,“陛下有令,请王妃上轿,随我入宫。”

    “有劳公公了。”

    沈路遥上轿后,便急切地问道:“殿下一夜未归,公公可知其中缘由?”

    “陛下对永康王抢亲一事极为不满,昨夜大发雷霆,将永康王臭骂一顿,要他跪下认错,殿下悖逆了圣意,拒不认罪,气得陛下罚他在金銮殿跪上三天三夜,不得起身。今早陛下得知娘娘来了,要奴才将您带到金銮殿,与殿下一同受罚。”

    沈路遥闻言,自责地低下头,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

    都怪她,是她不好,害得他要受罚。

    步入金銮殿,沈路遥看见温时玉正笔直地跪在大殿中央,不屈不挠,不卑不亢。与至高无上的龙座相比,他显得那么微乎其微,犹如沧海一鳞,却偏要以无声的反抗来表达自己心中所想。

    “殿下,我来陪您了。”

    沈路遥不假思索地跪在他身边,抬头看向空荡荡的龙椅,那是北霄最尊贵的人,是最能主宰别人命运的人,也是现如今温时玉唯一要跪的人。

    “是我连累你了。”温时玉满是歉意地说道。

    “没有,是我连累殿下了。”她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是她连累他了。

    他本该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却因她而被人诟病,她成了他的第一个污点。

    皇上一定很恼火,他最骄傲的儿子因为男女之情,不顾礼义廉耻,要娶别人退婚了的妾室,可赐婚圣旨已成,君无戏言,他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只能拿温时玉出气。

    不知跪了多久,沈路遥的腰椎又酸又痛,她偷偷坐在小腿上休息,可温时玉还是那样笔直地跪着,仿佛不知疲惫。

    又跪了一会儿,她的腿也酸痛得厉害,忍不住向前扑去,她转头看向温时玉,他还是纹丝不动,始终像她刚进来时那般跪着。

    “殿下跪了一夜?”沈路遥关切地问道。

    “嗯。”

    沈路遥见他还在坚持,便挺直身子,与他并肩而跪。

    渐渐地,温时玉的身体开始摇晃,像枝头的树叶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坠落,他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

    卫义辅佐皇上多年,与温时玉的交情颇深,见他如此难熬,实在不忍,便开口劝道:“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陛下心软,若您去养心殿给陛下赔个不是,这事说不定也就过去了,何必为了一些琐事惹陛下不快。”

    陛下极为看重永康王,平日宫里有什么新奇玩意儿,都会派人给永康王府送些去,今日刚巧气昏了头,才会这般苛刻地待他。

    “多谢公公美意,只是时玉仍想坚守自己的答案,这三日,时玉跪得起。”温时玉直起身子重新跪好,目不斜视地向前看。

    “您......唉,罢了罢了,奴才就在这儿陪殿下吧。”卫义叹了口气,退到温时玉身后。

    又跪了许久,沈路遥膝盖酸痛,两条腿就像废了一般,她担忧地看向温时玉。

    她从小做活儿,皮糙肉厚,跪上几个时辰也是受不住的,可殿下千金之躯,又是以如此累人的姿势跪着,还从昨夜跪到现在,这该有多疼......

    突然,温时玉的身子猛地向前栽倒,他用手撑在地上,吐出一大滩血,鲜红的血液染脏了黄龙刺绣地毯,在沈路遥眼中显得格外刺目。

    她忍着疼痛,跪行到温时玉面前将他扶起,任凭血迹弄脏她新换的衣裙,她望着温时玉,泪水一颗一颗地落在胸前,将她变成了一个泪人。

    “殿下与我相识不过一日,为何要这般倔强,惹得皇上动怒。殿下所爱之人若是见到此情此景,也会伤心的,我不想嫁了,请殿下以身体为重。”

    她何德何能,竟让他做到了这样的地步。

    温时玉用袖摆擦去嘴角的血,再次直起身子,他仰着头,不容置疑地说:“我既然答应会娶,那便一定会娶,更何况圣旨已成,若轻易废去,便是在挑战皇威,绝不可行。”

    “可我也说过会照顾好殿下,如今却食言了,求您去跟皇上认个错吧,您的身子跪不住三日的。”沈路遥抓着他的手臂哀求道。

    “欲加之罪,我不认。”

    说完这句话,温时玉眼前一黑,闭着眼直直地向前倒了下去,沈路遥慌乱地将他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烫得吓人的温度,不知所措。

    “殿下?您别吓我啊殿下!”她使劲儿晃着他的身子,他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太医!永康王昏倒了,快传太医!”卫义着急地朝门外跑去。

    *

    温时玉醒来时,沈路遥正趴在床沿小憩,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憔悴的脸,自责万分。

    她定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一直担心他,所以没有照顾好自己。

    “王妃,奴才有要事求见。”

    温时玉听见敲门声,迅速闭上眼睛,装作还没有醒来的样子。

    沈路遥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走出去开门。

    卫义见温时玉还没醒,对沈路遥说道:“奴才是来传陛下口谕的,若是永康王殿下醒了,让他到养心殿去见陛下。”

    “好,我会转告殿下的。”

    *

    温时玉来到养心殿,细细打量着座上的男人。

    他身穿一件明晃晃的龙袍,浓眉大眼,不怒而威,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可哪怕是帝王也逃不过岁月无情,他粗糙的脸上布满皱纹,这使他看起来平易近人了许多。

    “父皇。”

    温世良没有理会温时玉,继续处理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温时玉也没有打搅,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良久,温世良抬头看向温时玉,他突然想起了十年前薨逝的贵妃,他们母子二人长得真像,也都是这般处事不惊,这般倔强。

    “自你懂事以来,朕还从未见你如此叛逆过,太重感情在皇家乃是大忌,迟早会害了你,朕相信你不会不知道。木已成舟,这场婚事就先告一段落,以后好自为之。”

    “多谢父皇成全。”温时玉淡然道。

    温世良心里突然浮起一股无端的落寞。

    说来可笑,帝王家最不需要情种,可他们温家却偏偏总出情种。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个人有个人的劫难,罢了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等他处理完手上的公文,他想去贵妃生前的住所走走。

    “跪了一整日,也算给你个教训。切记,你姓温,你有责任维护好皇家的颜面,身为永康王,你怎能选一个那样身世的女子为妃?你让外面那些人怎么看我们温家?简直荒唐!”温世良将公文摔在桌上,愤愤地说道。

    “父皇息怒,莫气坏了身子。”温时玉将一杯热茶双手递给温世良。

    温世良看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这个儿子心思缜密,容貌才干更是凤毛麟角,却也是最让他头疼的一个,打不得骂不得,随便一折腾便是九死一生,可他偏偏又不听劝,着实难教啊。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能不气?以后莫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温世良抿了一口茶,无奈地说道,“西平闹饥荒,折子已经呈上来好些日子了,就罚你去西平赈灾,替朕排忧解难,后日启程。

    “儿臣领命。”

    “还有,老七也该回来待嫁了,二十多岁的年纪,还跟个孩子一样不懂事,你们一个个的,总想着跟朕作对,是朕平日里太娇纵你们了吗?你从西平回来的时候,绕到南林去,将她一并带回。”

    “是。”温时玉若有所思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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