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场地内，霎时变得寂静，所有人目光汇聚在贺知许身上。
“昨晚有人偷潜入我房间，再次破坏机器人。”
他嗓音微沉。
右手伸进外套口袋掏出一张小小内存卡，“当时，我被人喊走。”
“但没人知道机器人已经修复完成，处于开机状态，那人再次破坏机器人时正巧被录到正脸。”
他侧过身，淡定扫视旁边学生，目光里藏着层层不屑笑意。
而后，笃定说道：“到底是谁一直搞破坏，一看便知。”
室内追影灯牢牢锁定在他手中内存卡上，评委点头示意，台下有人会意，便上台来拿。
一步两步三步，那人越发接近贺知许。
台上某位学生紧张握起拳头，在来人伸手前彻底绷不住。
一下冲到贺知许跟前，夺过内存卡狠狠折断，“现在证据没了，你休想污蔑我们四中学生。”
贺知许神色未变，淡然拿出数张内存卡，一字排列在桌上，“这些备份不够你破坏的话，酒店里还有很多。”
他平静沉稳地盯着那学生，直盯到学生心里，看出所有晦暗不堪。
“你……”
学生喉结滚动了下，心理防线被彻底击垮。
他盯着贺知许，眼神阴鸷。
几秒后，突然在台上嚷道：“是你们，明明是你们清源设局！”
“是你们清源的学生先来找我，说是可以双赢！”
说到这儿，他转身看向台下，搜寻着什么。
正巧，杨佳婷刚进入场地，瞬间和他对上目光。
她一怔，眼中闪过几丝慌乱，立即转身想趁乱走掉。
那学生急忙跑下来，一下抓住她手腕，“就是她！”
“你松开，保安，保安呢！”杨佳婷使劲挣扎，企图挣脱他擎制，“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就是你，是你说没事，是你说没人看到的！你出卖我！”那学生气到口不择言，“什么双赢，明明是你骗我！对，我这里有录音，有你来找我的录音！”
他边说边掏出手机，单手操作打开录音，按下播放键。
熟悉女声伴着沙沙声一下蹦出来。
“据我所知，你急需这次机器人竞赛名次，你帮我去阻挠这个人参加语文竞赛，我帮你破坏我学校的机器人，保你学校在机器人比赛中获得名次……”
“真是杨佳婷的声音！”
“天啊，不会吧，真是杨佳婷吗？”本校学生窃窃私语。
学校老师脸色也跟着变了又变。
杨佳婷勉强维持脸上神色，仍在不停挣扎，“你污蔑我！快放开！”
场地内所有人都在围观这场闹剧。
只有贺知许冷眼看着。
少顷，他凑近话筒，缓缓说道：“这些内存卡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说完，他朝那学生方向勾唇笑笑，平静下台。
等候评委们处置决定。
—
机器人比赛暂时停止，涉及人员都在场地内等候。
录音里提到过乔汐，她便也在场地内一起等。
场地内人忙忙碌碌，贺知许站在她身旁，递过一瓶水，轻声安慰：“没事，别担心。”
清透橘子香混着温热阳光，缓缓在身周萦绕。
乔汐不经意抬头，矿泉水在阳光折射下，投射在瘦长皙白指节。
一片七彩斑驳。
“嗯。”她用力点头，随后撇开目光，看向远处阳光，庆幸又小声回道：“我知道。”
知道他在，知道他足够优秀，知道他温暖耀眼。
而她胆小怯懦，此时此刻竟能站在他身旁。
她应该再努力一点。
努力作为一个合格正常的朋友。
或许有一天，她可以光明正大向别人介绍，“这是我的学霸朋友，贺知许。”
“真没想到杨佳婷是那样的人。”身旁同学等得烦躁，随口议论。
“是啊，我还以为她顶多就是稍微任性些，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
“嗐，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漂亮的女孩子越会骗人。”
老师跟着忙前忙后，顾不上学生。
又等了会儿，有人走到贺知许身旁。
故作熟稔地说：“贺知许，那位评委和你什么关系？你能不能跟他说说，别处罚咱们学校。”
“清者自清。”贺知许没给他面子，冷着脸回应：“如果调查结果和清源无关，清源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吃了闭门羹，又悻悻坐回原来位置，几位同学议论对象倏地从杨佳婷变成贺知许。
焦灼等待过后。
评委会终于出了调查结果。
由评委宣布，四中所有竞赛成绩取消，并禁赛三年。
清源中学学生属于个人行为，成绩保留。
评委会只出具结果，没出具体事件内容，四中老师学生脸色不大好，当即提出反对。
更有学生拿出昨天贺知许与林文升一起出入餐馆的视频。
以及透过门缝，拍到林文升交给两人书籍相谈甚欢的视频。
四中老师冷哼一声：“清源中学学生仗着和评委关系好，就可以逃脱处罚了吗？”
“我们清源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这些东西说明不了什么，除非拿出实质证据！”清源的老师也拍起桌子。
一场机器人比赛，到最后乱糟糟。
乔汐脑海中突兀升起，某张两位大妈在一起互相指责，说“退退退”的表情包。
最后是林文升出面，平息闹剧：“我此次只作为颁奖嘉宾出席，并不评审，况且这位……贺同学并没有参与此次比赛。”
他说完，台下有人拿出此次比赛参赛名单。
四中学生找过一圈后，确定没有贺知许名字，才瞪着贺知许坐回原位。
嘴里仍不依不饶，小声嘟囔：“天下乌鸦一般黑，不是走后门儿，他干嘛要陪着笑请人吃饭。”
贺知许面色平静，一言不发地听讨论讨论。
乔汐抿起唇，视线下移。
便看到他左手拇指在不停摩挲食指指节。
若照实说，别人会不会用他爸妈离婚的事情攻击他？乔汐眸光略沉。
当着众人的面，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竟鬼使神差往前迈了一步，喊道：“是，是因为我。”
“因为我，我想考南大天文系。”
乔汐深呼吸几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紧张。
并拼命减缓语速，以免在众人面前磕巴。
“恰好林教授是南大天文系教授中，我最钦佩的一位，所以才拜托贺同学为我引荐。”
“视频上林教授所赠书籍，就在我酒店房间中，我们全程只讨论私事，从未讨论过任何有关于比赛的事情。”
她咬着牙，一口气说完。
本来将所有人都看作萝卜白菜，现在松下气后，便觉得周围人视线密密麻麻全都聚焦在她身上。
瞬间有些恍惚，往后踉跄一步。
她手有些抖，腿也跟着发软，总觉得周围所有东西都在转圈圈。
所幸贺知许及时站出来挡住她，冷声说道：“确是私事，没什么好解释。”
说完，他径直握住她手腕，带她往外走。
他没像先前虚虚握着，而是微微用力，似乎在提醒她，他就在这里。
一直进到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挡住所有无端猜测后。
贺知许终于松开她手腕。
“我，我是不是，是不是不该说那些？”
随着电梯缓慢下降，乔汐盯向他挺直背影，下意识找话题开口，“会不会，会不会给林教授造成，造成困扰？”
“嗯……”贺知许声音有些闷。
“啊？”乔汐心里焦灼，不禁脱口而出，“那，那怎么办？”
下一瞬，便听身前响起压抑笑声。
贺知许忍了两秒，就装不下去，彻底笑开，“老年人嘛，就该多找点事做，预防老年痴呆。”
他侧头看她，眼尾微扬，眸子里星星点点全是藏不住的笑意，“小姑娘今天是不是偷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
“为了救我，把那些人都怼得没话说。”
“咳。”乔汐蓦然呛到，脸上适时升起两抹酡红。
忙扭头看旁边墙壁，顺带指指刚刚敞开的电梯门，“到，到了。”
怕小姑娘真生气，贺知许敛回目光往外走，没敢再逗她。
一出大厦，天色逐渐暗沉。
两人走在马路上，没一会儿，便下起雪。
雪粒从天空落下，落在发梢肩头后逐渐融化。
恰好红灯，两人停下。
看着乌泱泱人群，乔汐忽然会心一笑，说：“你，你的办法，很好用。”
“什么？”贺知许问。
乔汐佯装漫不经心地侧开目光，轻声提醒：“萝卜……白菜。”
“萝卜白菜？”贺知许也跟着笑，“那你刚刚把我看做什么？萝卜还是白菜？”
“刚刚？刚刚，我，我没有看你。”
绿灯随后亮起，人潮涌动，掩住少女心思。
乔汐混在人群中，刚走两步，便被人挤得差点摔倒。
贺知许快步跟上，伸出胳膊隔开人群。
看到她耳根泛起薄红，又笑着问别的：“那你……把我爸看成什么了？”
他认真想了想，刻意凑近她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胡说：“皱纹多，年纪大，天天臭着脸，像不像苦瓜？”
“叔叔，叔叔儒雅气质，又，又有文化，怎，怎么可能是苦瓜？”乔汐微蹙起眉，脸色涨红得不像话。
恰好瞥见街角便利店，紧着岔开话题，小跑着躲进去。
“我，我去买水。”
—
翌日，天朗气清，彻底放晴。
机器人比赛已经出结果。
昨晚，黎石头特意邀请乔汐去看颁奖。
想着颁奖结束后就要离开B市，乔汐欣然同意。
晚饭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干脆爬起来看书打发时间。
正巧放在床头的手机亮起，是贺知许发来的短信，「明天机器人竞赛颁奖，一起去吧？」
她扫了眼，见是贺知许号码，迅速拿过手机，一串话几乎不假思索输入在对话框「你找到手机了？」
临发送前，她觉得不大好，删删减减，最后只回复了一个字。
「好。」
对面很快又回：「颁奖10点开始，8点半一起在酒店吃过早餐再去？」
「好。」
怕留下不好印象，乔汐特意八点起床在房间边看书边等。
不想看书看入迷，一抬头已经9点。
他等急了吧？怎么也不喊她一声？
乔汐匆匆忙忙穿好外套鞋子，带好背包，下楼去餐厅。
到餐厅后，才发现除了一两位服务员在收拾餐具，再没有别人。
不太对劲。
她拿出手机，想发送条短信给贺知许。
可还未编辑完成，便突然浑身一震，猛地联想到昨天的事。
他……不会被报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