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会

    百里晴空出城许久,也是有好几年未曾参加这百花会了,此时看到这阁中遍地都是鲜艳的花卉,雅乐奏起,花香四溢,美酒佳酿,便也抛下一同前来的萧瑟,头也不回地投入这些美酒的怀抱之中了。

    “但凡一看到酒就走不动道,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最后还是萧瑟自己跟了上来,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宠溺与纵容。

    百里晴空哼哼两句,也不反驳他,捧着酒杯自顾自地喝得开心。

    萧瑟还未痊愈,不可饮酒,便在一旁看她饮,倒是唐莲正巧走近听到他这一席话,忍不住开口取笑道:“萧瑟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师妹自小就爱追在师尊后面讨酒喝,便被各位师尊跟城中长老们取了个诨名,叫小酒鬼。后来师妹嫌难听,便改成了小酒儿,事到如今,师尊他们跟长老都还爱唤她这小名来着,由此可见,师妹这嗜酒的性子,怕是比师尊还要重些。”

    “师兄!”百里晴空被揭了黑历史,一时有些恼怒,顺手抓了个酒杯扔了过去。

    只见唐莲稍稍侧身避开,伸手稳稳接住那杯美酒,杯中的酒水硬是半滴都未撒出来,唐莲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由大赞了一声:“好酒!”

    小酒儿……

    萧瑟心中默默念着这个有趣小名,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腰间的香囊。

    “唐莲我跟你不共戴天!”百里晴空最是羞恼别人拿她这诨名说事,毕竟当时年纪尚小,闹了不少的笑话,唯有此事保留了下来,一直被反复提起。

    平日里大家叫就叫了,不知情的人也以为是个乳名罢了,偏偏此时唐莲却一五一十的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她不要面子的吗?!

    萧瑟失笑,一手按下想要跳起来的姑娘,另一只手将酒壶塞入她怀中安抚道:“今日百花会可是枪仙前辈废了心思筹办的,你若是此时与大师兄动了手,怕是讨不了好。”

    若是不小心将这百花会给毁了,估计三师尊能抓着她骂上三天三夜!

    想了想后果,百里晴空抱着酒壶乖乖消停了下来。

    唐莲有些讶异,瞥了萧瑟一眼,然后暗暗笑着摇了摇头。

    笑闹了几句,三人便看到一身绿衫的绿衣姑娘步入阁中。

    百里晴空未见过叶若依,但看到唐莲与萧瑟均有些焦急地望了门口一眼,她便猜到了几分:“那是叶若依叶姑娘?雷无桀喜欢的人?”

    “没错!”唐莲笑着点了点头,看到萧瑟的神情,取笑道:“萧瑟,没想到你还挺关系雷无桀的终身大事啊。”

    萧瑟倒是一点也不留情面,权当为小姑娘报仇了:“我也挺关心大师兄的终身大事的,不知道那美人庄里的天女蕊最近可有给你写信啊?”

    话音一落,百里晴空神奇的发现,平时不苟言笑的大师兄竟然脸像火烧起来了一样,愣是给不出半点反应。

    天女蕊?那是谁?

    接收到小姑娘亮晶晶的好奇的眼神,萧瑟便忍着笑将他所知的唐莲与天女蕊之间的事当做故事说与她听了,完全不顾旁边那个几乎要变成另一个雷无桀一般红红火火的大师兄。

    “雪城有佳人,风月了无痕。”

    百里晴空耳朵尖,忽然听到了一道略微耳熟的声音念出这一句诗句。

    百里晴空自廊下探头往上望去,有些意外地看到一道白色的带着文士方巾的身影。

    仅仅是走神了一会,这边唐莲与江南段家未来的家主段宣易竟动起手来,段家隐水诀对上唐门的暗器,仿制版的天女散花对上正儿八经的积水成渊,酒水汇成的长河在半空中轻轻流动,酒香四溢。

    本可称得上一场唯美又极富风雅的比试,奈何那段宣易是个不服输之人,折扇翻转便挥出无数根飞针暗器,风度尽失。

    这一击唐莲自己也可自行化解,但他毕竟出身唐门,以暗器为长,若是出手,便是要了段宣易的命,唐莲也是知道这一点,便一退再退,迟迟不肯亲自出手。

    危机之时,百里晴空正想亲自出手,却忽然有一道剑光伴随着一句“休伤我师兄!”呼啸而来。

    微有寒气,却显露红光。

    段宣易在来人一道又一道的剑气之下连退十余步,直至口吐鲜血,跪倒在地。

    “月夕花晨?”

    百里晴空目瞪口呆地看着雾雨轩内百花会上所有的花卉,在瞬间,所有花瓣全部脱离花枝冲着那柄剑飞去。五颜六色,姹紫嫣红,交叠飞舞着在那柄长剑周围,繁华飘摇,极尽繁华。而那繁华尽头,站着的,正是雪月剑仙传人,雷无桀。

    “完了……”百里晴空惨不忍睹地咽了咽口水。

    “他妈的!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一来就把我这百花会给弄秃了!”果不其然,不远处的二楼上传来三城主司空长风气急败坏的怒骂之声,几乎恨不得飞下来把这小子一脚踹回苍山之上。

    百里晴空挠了挠脸颊,与唐莲对视了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决定事后离雷无桀远一些,以免被三师尊祸及城池。

    雷无桀这一招月夕花晨美则美矣,但他初次领悟,并不能熟练控制,此时想收回却无能为力。

    百里晴空倒是看出来了,正想上前却被萧瑟拦了下来,正不解的时候,却见一个绿色的身影踏入了那片花海之中。

    叶若依!

    百里晴空眼神发亮,看着叶若依领着雷无桀一步步化解那道剑气,在那片花海之中翩然起舞,繁华纷飞,少年红衣翻滚,长袖翻飞,少女步伐曼妙。

    真真是风华绝代。

    百里晴空手掌一翻,将不远处的古琴隔空取了过来,横于身前素手一拨,铮铮古琴之音便在这片寂静的雾雨轩内响起。

    在琴声之后,悠扬的笛声便也缓缓响起,空地之上,红衣绿衫舞步翩翩,相得益彰,回廊之下,白衣青袍琴瑟和鸣,默契十足,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哪一对更为般配养眼,也或许,都很般配。

    “好好好。这一次百花会,我没有白来”自楼上传来爽朗的大笑之声,一名白衣文士一跃而下,顺走地上段宣易腰间挂着的长萧:“劳驾,借萧一用。”

    长萧入手,白衣文士侧耳听了半晌,举起长萧轻轻吹奏,仅仅是聆听一瞬,他便可通晓了所有的曲音。

    有花有舞,有酒有月,一日之间将这世间少有的美好之物尽收囊中,唐莲一时难言心中激荡,纵身一跃立于屋顶,朗声高歌,朗诵的正是他们先前结识的小和尚无心亲自所作之诗。

    一曲毕,舞步停,红衣少年长剑一挥,漫天的花瓣朝天而起,如天女散花般倾泻而下,而就在这场唯美的花雨之中,红衣少年面露几分羞怯,望着身前的绿衣姑娘,轻轻说道:“好巧,又见面了。”

    一时之间,原本就安静的雾雨轩更加的寂静了,仿佛空气都被冻结了一般。

    “我原来竟不知,开场白竟可以烂到这个地步?”百里晴空深吸一口气,幽幽地叹道。

    “简直烂到令人发指。”萧瑟收起长笛,撇了撇嘴应和道。

    一旁的白衣文士将长萧还与段宣易,此举正巧落入了百里晴空眼中,当下便拨了几下琴弦,笑道:“谢先生方才那句诗我可是听到了,怎的?小女子我竟入不了先生法眼吗?”

    此人正是通晓天下之事的儒剑仙,谢宣。

    方才他与司空长风在楼上闲谈,正在惋惜这百花会上竟无美人,实属憾事,转头便看到叶若依款款而来,这才赞了句,不料却被她一句不落地听了去。

    “方才你定是蹲在这廊内饮酒纵乐,你自己都不露面,这可怪不得我。”谢宣朗声一笑,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百里晴空笑了笑,懒得计较他这如同耍赖一般的言语。

    百里晴空是在游历中结识的谢宣,当时她正在四处搜寻各种灵物,正巧与谢宣同行了一段,甚至一同完善了谢宣近年所写的流转之术,算是老朋友了。

    然而谢宣此人的老朋友可不止她一个,还有一个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闲谈几句之间,谢宣便匆匆忙忙从随身的书箱内掏出几本书,一一赠给在场的几人。

    叶若依拿到的是一本舞蹈书,唐莲得的是一本酒经,萧瑟拿的是谢宣亲手写的流转之术,而雷无桀……则是一本教人如何搭讪言语的小书。

    “小晴空,你的那份就没了啊,故人要来,我先走一步了!”儒剑仙分完书,便急匆匆地背上书箱。

    远处有声音传来:“我才刚来,你就要走。就真的这么怕我?”。

    谢宣快步往前走着,口中吟道:“相见不如不见,不见如相见,眼虽不见,心已见。”

    “死书生。”远处那声音冷冷说道。

    然而此时谢宣早已走远,雪月剑仙匆匆赶来,却还是没抓到她口中的死书生儒剑仙,便一剑将偷摸着下山的雷无桀打飞了出去。

    为了防止三师尊秋后算账,唐莲与百里晴空一拍即合,当即也脚底抹油直接开溜,至于萧瑟,则被百里晴空顺手拉了回去。

    至此,今年一年一度的百花会便也圆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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