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麻烦了，师母。”今天的程响一身宽松休闲装，似乎比那天多了几分少年气。

    “这算什么麻烦呀，帮个忙应该的，说起来，我们美院这次毕业展，线上线下办得这么成功，也有你和你们院一份功劳呢。”并行在侧的女人气质淡雅，向念最是熟悉不过，正是她的研究生导师，美院绘画系主任阮教授。

    “师母言重了，功劳可谈不上，算是科技在艺术领域的一次应用吧，最主要的还是大家的作品好。何况这在您的地盘，我可不敢班门弄斧。”对于不擅长的领域，程响向来懂得藏拙，大抵就是科学的严谨吧。

    两人慢行下阶梯。

    “你啊，就别谦虚了，这全校能有几个人不知道你的呀？”阮教授笑着，“就光老罗天天在我耳边夸你，都快给我听出茧子来了。”

    “是嘛，那追根溯源，应该是您和罗教授教得好。”程响立住，等了一步。

    “你这小子，有段时间没见，怎么嘴巴变这么甜了？”阮教授环顾着看了看，拍了拍程响，“这边，她们在这儿呢。”

    “阮教授。”向念和张希希打招呼。

    程响和阮教授的一起出现，属实在她们的意料之外。

    面前的人含笑注视，恰好笼在一束柔光里，漾出一片暖晕。

    向念杵着，微不自在地垂了眸。

    “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系的向念。这位你们应该都知道，信科院的程响。”回看两人神情，倒不像第一次见，阮教授迟疑问，“怎么，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念念和学神还是高中同学呢。”张希希嘴快。

    “是嘛，这么巧。”阮教授下意识地看了程响一眼，“那正好。学校结合各院系特色，由学生会组织办个毕业留念角，作为毕业典礼的打卡区。反正毕展这段时间，工作室暂时也没什么事，你就代表我们系去看看，美术这块尽力配合。”

    “好的，教授。”向念点点头应下。

    “毕业留念角？是什么？听着挺有意思的。”张希希好奇。

    程响言简意赅：“简单来说，你可以理解为是校史馆、艺博馆和红毯的结合。”

    “嚯，听着挺酷。”张希希有些期待。

    “行了，那具体细节，你们俩就自行商量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阮教授回身拍了拍程响，意有所指地交待，“人我可交给你啦，照顾好人家。”

    程响莞尔：“知道了，师母。”

    师母？

    向念和张希希错愕。

    阮教授似是满意地点点头，放心离开。

    张希希张望了两下：“我刚才没听错吧？学神你喊阮教授师母？”

    “怎么你们不知道？”楚南反问。

    程响解释道：“我的导师罗教授，和阮教授是夫妻。”

    “我说你们都不关注自己学院的导师吗？”楚南半嘲着。

    “谁没事天天关注导师的私生活呀？”张希希撅撅嘴，将向念拉入自己阵营，“念念，你说是不？”

    “两位教授素来低调，你们不知道也正常。”程响看着向念，多补充了一句。

    “咳咳。”楚南暗笑，轻咳了两声，绕了一步搭上程响的肩，挑眉道，“你不是都不怎么管学生会的事了么？”

    因为实验室的忙碌，程响从学生会主席退居二线后，已经很少亲力亲为了。

    “嗯，看在你最后一次参加活动的份上。”程响侧身收回肩。

    楚南手心一空，踉跄了半步，假若无事地收回手。

    “诶，那边是什么？”见张希希偷笑，楚南忙岔开话题。

    不远处的展区，汇聚了很多人，像是比其他展区都要热闹一些。

    “那是AI作品展区。”向念道。

    “AI？就是你们实验室和美院参与研发的那个合作项目？”楚南推了推程响，“看起来作品还挺受欢迎的。”

    对比着前后几个门可罗雀的展区，张希希叹了口气：“虽说是科技的发展，对我们这些专业却是冲击不小，我听说，今年的就业率不是很理想，我们院有好些同学还没找到工作呢。”

    楚南不以为然：“艺术这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近两年人工智能的兴起，AI艺术成为了一种新的形式，简单、高效、多变，不可避免地挑战了传统艺术，毕竟没有任何一个艺术家能保证24小时的“灵感”不枯竭。这样的改变下，好的作品更显得弥足珍贵，而中低端的艺术从业者将最先受到威胁。

    向念握了握张希希的手心，多少能感同身受，茫然感慨：“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我们都会被机器取代？”

    “不会。”耳边是不加犹豫的回答，“人工智能的存在本来就是人类创造，就目前而言，还无法完全取代人类智能。”

    向念转过头，视线与程响交汇，他的眼神坚定，带着一种希望的力量。

    “科学和艺术的融合只是一种创新技术。AI虽然具有计算机的‘创造力’，但它的本质仍是数据和运算的结果。”程响转身看向那幅《静》，“而艺术是有灵魂和温度的。”

    “人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创作者，但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成为艺术家，就像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可创作《哈姆雷特》的只有莎士比亚一个。”

    “能称之为艺术的存在，本身就具有不可取代性，所以我更愿意把AI称为艺术的辅助工具。AI需要进行大量的学习分析、数据整合，通过对已有作品的模仿与再现，生成新的表现力,这点和人很像，甚至能比人做得更好，不可否认，可以带来更多的可能性。”程响停顿了下，“就拿绘画来说吧，梵高的《向日葵》，莫奈的《睡莲》，看一次是一种灵感，看十次或许是十种灵感，但百次千次之后，是否会是审美的疲劳？如果运用AI，或许会碰撞出新的灵感。更何况，这些历史名作通常都是绝响，留世的少之又少，如果AI能将其延续，将历史变成未来，何尝又不是一种新的体验？”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接受运用，探索创新，让更多的人一起感悟艺术，而不是逃避。”向念恍然，连同看向他的眼神都亮了些。

    程响一番高谈阔论听得楚南一愣一愣的，认识这么久，除了他当学生代表发言，可从来没对自己说过这么多话。

    “啧啧，没想到，你这么能说！”楚南鼓掌，揶揄。

    张希希白了白：“学着点！”

    “学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听？”楚南将张希希揽进怀里，谄媚道，“管它向日葵还是睡莲，我觉得呢，喜欢最重要！这个文绉绉的我不会，表白我会，要不给你朗诵一段？”

    “去你的。”张希希红了脸，推开。

    向念一笑，转眸又对上程响的视线，好像是第一次，她没有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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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扰一下。”四人被打断，面前的男孩略显腼腆地招了招手，“向念，方便过来下吗？”

    “有事吗？”向念朝旁边看了看，犹疑。

    “嗯，是有事。”男孩摸了摸后脑，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眼前的几人全然没有回避的意思，他不好开口。

    气氛略显尴尬。

    “这谁呀？”楚南悄摸摸地问。

    张希希低语：“雕塑系的钟由。”

    总不能这么晾着，向念走过几步，问：“什么事？”

    “那个，就是，这个，我雕了个木雕像送给你，当是毕业礼物，希望你喜欢。”支支吾吾下，钟由将藏着的木雕小心翼翼地递上。

    不算精美，但看得出用心，雕的全然是向念的模样，有几分逼真的灵气。

    他足足花了两天的功夫。

    “嚯，原来是追求者啊。”瞧了眼程响，楚南几分看戏的意味。

    张希希补充：“是追了四年的追求者！”

    “可以啊，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有毅力的！”楚南推了推程响，“诶，你觉得呢？”

    “谢谢，可是……”向念没有去接。

    钟由这个人，就像他雕的木头，心眼实在，也认死理，单纯地爱慕向念，就想方设法地想对她好，不论结果。

    向念不是没有拒绝过，换成其他人，早就及时止损了，可钟由只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声称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这样不进不退的微妙关系更像是他给自己造的乌龟壳。

    久而久之，也就这样了，毕竟他的行为不算越矩，向念也做不出那么绝的事情。

    见向念为难，钟由忙解释道：“奥，我没什么意思，你别误会，就是希望你收下做个留念。”

    向念吐了口气，迟疑中伸出的手被某人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