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饺子并没有吃成。
因为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找大厨房采买食材。
所以晚上吃的是大厨房的今日通用菜式，用料讲究，摆盘精致，味道好极，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分量确实有点不够。
顾莺莺才吃了个半饱，菜就少的差不多了。
十分忧伤。
因此在接见不速之客的时候，她仍旧显得十分沉默。
“莺莺姑娘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来人掏出一个小本本端坐在桌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莺莺。
“饭菜……”
“不好吃？”面前人皱了皱眉，他每日也是吃的大厨房的饭菜，大厨房的掌厨师傅的手艺也是经过这么多年的考验，没道理会不好吃啊……
这么想着，那人扬了扬手，拿起身后仆从递给他的新筷子，夹了筷吃食放进嘴里。
对啊，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吃。
“不是，是不够吃。”顾莺莺看着那人拿着筷子一脸疑惑的样子，慢吞吞地开口。
“……”他默默放下了筷子。
“分量不太足。”顾莺莺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那人慢慢低头，盯着面前的四菜一汤一点心，确定了这确实是正常分例而不是有人偷偷给她减半了。
“民以食为天。”顾莺莺再次强调。
那人缓缓抬头，又缓缓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冷静道:“我会向大厨房反映的。”
“可以提意见？！”顾莺莺两眼发光。
“……我可以替你转告。”
“如果可以的话……”顾莺莺一把抓住面前人的手，双眼亮闪闪地盯着他，“希望菜里能多放点肉，三素一荤不要弄得像四个素菜一样。”
“……”男人慢吞吞地抽回手，“是两荤两素。”
“你看，荤菜就要有荤菜的样，能告诉大厨房多给点肉吗？”
“这是严格按照各位姑娘的分例做的。”
“你可以不把我当姑娘。”顾莺莺开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在吃饭的时候。”
“……”那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菜，深以为然。
顾莺莺心满意足，随手拿起一块小糕点快乐的吃了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炉子燃烧和咀嚼食物的声音。
“你还有事？”顾莺莺连吃了三块糕点后终于想起来面前还安稳不动地坐着一个大活人。
“我来是有事情要同莺莺姑娘商量的。”男人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本本，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来的目的。
“比如分量问题？”
“……那只是顺带的。”男人故作镇定地翻开面前的书册，“我来是想问问莺莺姑娘是愿意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这里。”
“比如？”
“丫鬟，还是侍妾。”
“……还有其他选项吗？”顾莺莺真挚地发问。
“没有。”男人果断地回答。
顾莺莺摸了摸下巴:“如果做丫鬟的话……”
“会被分到其他姑娘的院子里去。”
“那就不能住在这里了是吧。”
“是的。”
顾莺莺有些惋惜，那么好的自带温泉还没泡过呢。
“并且需要寅时起，打扫院落收拾屋子端送饭菜服侍姑娘……具体的活还是要看分到您的主子是怎么分配的。”
“……”
“……”
顾莺莺一脸高深莫测:“那我只能……继续住在这个院子里了。”
“莺莺姑娘的意思是？”
“其实我还没有做过侍妾。”不管是穿过来前还是穿过来后，侍妾这个词对她而言都显得有些许陌生，只是顾莺莺突然想回起朝彧的美貌，眯起眼摸着下巴，逐渐上头，兴致勃勃。
“是的，您是有夫之妇。”男人提笔在书册上记了几句话，随后又抬起头，有些好奇的看向顾莺莺，“既然莺莺姑娘有夫君，为什么还要选择做侍妾呢？”
“因为朝彧长得好看。”
“……？”
“食色者性也。”顾莺莺回答地煞是理直气壮。
“那您的夫君……”
“你知道有句老话吗？”
男人眨眨眼，下意识地反问:“什么话？”
“天高皇帝远。”顾莺莺闷闷一笑。
“……”男人再一次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
“希望您的夫君不会在意这个问题。”
“如果他能找到这个地方的话。”
“那如果您回到您夫君的身边了呢？”
“那么他可能会备厚礼来表达谢意。”
“……？”
“他巴不得有人给他找个正大光明的借口休了我，好和我妹妹恩恩爱爱。”顾莺莺十分善解人意地替他解释。
男人一脸费解地抠抠桌子，是他太久没下山，脑子已经跟不上虞国的潮流了吗？
“那么——”顾莺莺拉长了声音，“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下意思地摇摇头。
“那轮到我问问题了。”顾莺莺搬着椅子往前挪了挪，双臂上下叠着搁在桌子上，“鹧鸪临走前告诉我可以去大厨房领每日的分例食材——”
“两斤肉，一条鱼，一斤米，一斤面，五斤蔬菜可以去大厨房自己选，调料每月有固定分量，用完可以再去厨房买——”男人一张口，一串话就跟了出来，十分熟练，“每半月会额外送一些野味过来，具体是什么主要看当月的情况。您可以派下人去大厨房领取，如果嫌麻烦可以叫人挑个时间把每个月的分例一起送来。”
顾莺莺满意的点点头:“领的分例跟大厨房的饭菜有冲突吗？”
“没有。”男人眨眨眼，脸上的神情恢复正常，很明显神游天外的思绪已经被他收了回来，“如果您当日要自己解决的话，可以提前派人通知大厨房不用送饭，当然，也可以让大厨房一起送来，只要您吃得下。”
“我相信我可以。”
“我也相信。”男人宛然一笑。
顾莺莺也一笑:“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闻言，她先是一脸警惕地朝四周打量一番，然后才伸手挪了挪板凳，悄悄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会有人偷偷使绊子克扣我的分例吗？”
这是顾莺莺回想了她看过的许多部宫斗剧宫斗小说，总结出来的一个常见的问题。
那人一愣，想也不想地直接否定了:“并不会，这里上下所有人都分例都是总管统一定好分配的，当然不包括朝彧。”
顾莺莺了然，摸了摸下巴又提问:“那他们会不会收买总管呢？”
“……请您放心，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你怎么知道她们的想法呢？”
“她们怎么想的我确实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们一定不会收买成功。”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总管。”男人顿了顿，“并且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收买过我。”
“……”顾莺莺一哽，火速挪回原位，坐直了身子，“总管晚上好，吃了吗？冷吗？觉得板凳硬吗？坐的习惯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住在这里的时间应该比您久一点。”
“大胆点，把应该去掉。”
“……”男人默默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小书册打算告辞。
“总管好，总管慢走，总管晚安——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叫什么。”顾莺莺一脸真诚地看着他，“总管怎么称呼？”
“朝琛。”
“朝彧他……长辈？”
“……”
“比如大伯之类的。”顾莺莺解释道。
朝琛转过身一脸费解:“我长得很显老？”
“比起你的长相……你的头发更显老一点。”
“我少白头。”朝琛面无表情地转身出门。
“考虑一下让大厨房给你做点黑芝麻糊试试？”少白头还能白的这么均匀？
回答顾莺莺的是一声门被摔上的巨响。
“也许心理年龄也到了更年期。”顾莺莺自言自语。
朝琛前脚离开琅玉阁，后脚就去了时雲院，一脚踹开房门，面无表情地一屁股坐在书桌旁。
“怎么？心情这么糟糕？”朝彧头也不抬，拿着笔在纸上勾画着什么。
“……”
“去见过她了？”
“……”
“看来心情不是一般的糟糕。”朝彧搁下笔，往后一仰，好整以暇地看着某个主动说要去逗弄顾莺莺结果反而顶着一张臭脸回来的人。
“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我好像少了很多私房钱。”
朝彧挑了挑眉:“何出此言？”
“居然没人想着收买我。”朝琛慢吞吞地掏出自己的小本本放在桌上，“自己看。”
“收买你干什么呢？”朝彧拿起书册，一边翻着一边随口问道。
“比如……克扣吃食之类的。”
“？”朝彧微微皱起眉，露出了朝琛前不久刚刚才收敛起来的表情。
朝琛看着朝彧难得一见的一脸费解的样子，心满意足:“这人瞧着不太有心机，挺有趣的。”
“是吗？”朝彧合上书册，转手重新塞给了朝琛，“那你觉得需要找人盯着她吗？”
“我觉得——”朝琛学着顾莺莺之前的语气拉长了声音，“不如好吃好喝的养着她。”
“嗯哼？”
“你的后院怕是要闹腾起来了，且等着吧。”朝琛突然一笑，转移了话题，顺手把小本本塞进怀里，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你挺喜欢她？”朝彧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冷不丁地问了句。
“那取决于黑芝麻糊有没有用。”
“不如把头发全剃了重新长一遍试试？”
“嘭——”当着朝彧的面，门被用力摔上了。
当晚朝彧十分善解人意地让大厨房专门给朝琛送了一大碗黑芝麻糊。
朝琛满脸开心地收下了黑芝麻糊，并且转头回赠了一碗鹿茸人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