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心

    换掉四个伺候的人,自此风平浪静。

    春秧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仍旧和他好。褚懂彻底打消了怀疑——郝妹妹又送了几次豌豆黄,都是打发丫头送来,当真没出过院子,成日捂在房里抄经书。

    哪有那么多阴谋阳谋,分明是他们合起伙来欺负老实人,唉!

    大雪前一日,北风刮得紧,屋里有地龙,又添了炭盆,没有一丝寒意,但褚邦咳了一夜,还吐了一口血。

    褚懂寻机跑了出去——他不是贪玩,是担忧父亲,替他祈福去。

    很“巧”的是粟家乔家也要出门,褚懂在神仙面前跪一跪,带上道士们敬献的仙丹,安心去会合。

    都不是孩子了,又未成婚,不能牵手,不能靠太近。辛夷替他想了好主意:借切磋武艺光明正大亲近。所以一到地方,他就说:“好些日子没活动筋骨了,我们出去比划比划吧。”

    乔二嫂心疼春秧这些日子劳累,催道:“你们去玩,我们坐下说会话。”

    娘有乔婶婶陪着,三春有她伯母照看,春秧放心跟出去。

    坏心思不能太明显,褚懂先邀乔夏对练。乔夏在军营里操练几月,长的不单是力气,还有对战经验。去年能打个平手,而今褚懂明显落了下风。

    乔夏没留情,褚懂输了,在心上人面前输,特别没面子,面上带了些懊丧。乔夏后知后觉加一句:“承让了,近来我运势不错,险胜你一招。”

    褚懂借这个台阶,说:“那不能让再你欺负春秧,春秧,我们来玩玩。”

    春秧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乔夏起哄后才答应。你来我往地出招喂招,乔夏看出了你侬我侬,识趣的躲到墙外把风去了。

    褚懂美滋滋地生了些非分之想,想凑拢了香一个,才凑近就被春秧一掌拍开。

    她看起来很生气,他不由得结巴起来:“我……我只是……就是……”

    春秧厉声质问:“你在头上抹了什么?”

    褚懂抬手抓了一把,不解地答:“没什么啊!怎么了?”

    这香气,和那日郝歠菽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究竟要怎样地亲近才能蹭到鬓上?

    春秧气得转过身去,大口喘气,想压下怒气。

    褚懂喊冤:“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就不高兴了,总要有个缘故吧?”

    春秧咬牙切齿地问:“你来这之前,去了哪?”

    “没去哪呀,早起去祥泰院应个卯,一刻也没耽误就来了这。”

    “昨儿呢?”

    这不是审犯人嘛?他憋着一口气,冷声答道:“昨儿守着个半死人没动呢,要不要问几时蹲了坑、撒了尿?”

    春秧忍着心痛给他机会解释,他却这样油滑,气得再不想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褚懂立马后悔了,追上去讨饶:“是我嘴贱,是我错了,我该打。春秧,好春秧,你等等,求你了,再听我说两句,一句,就一句行不行?”

    春秧甩开他的手,垂头施展轻功往前奔。

    蹲在墙根底下的乔夏起身,很护短地拦了要追上去的褚懂,语气不善地质问:“瞧你干的好事,把她给惹哭了!说,你究竟做什么去了?”

    褚懂快要冤死了,抓着他胳膊诉苦:“我能干什么呀,百依百顺的,跪也跪过,任打任骂,就差没做奴才了,依旧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她这脾气一日比一日大,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你要是真把我当兄弟,好歹替我探明探明,究竟是怎么得罪的她?她说我头发上抹了什么,来,你闻闻,我一个大男人,到底抹什么了?隔那么远呢,她能闻到什么,这不是纯心挑刺嘛。”

    乔夏更愿意信春秧,当真凑过来深嗅,随即挥拳要揍他。

    褚懂慌了,顾不上恼,一躲开立马追问:“真有什么味?不能啊,我从来不抹什么香脂蜜粉的,一定是在哪沾到了。完了完了,这下真说不清了。”

    乔夏瞧他这神色不似作伪,收了怒气,提醒他:“你好好想想,究竟去了哪,这分明是女儿家用的香,一股子腻味。”

    褚懂实在想不明白这是哪蹭来的,抠着脑门着急:“你先陪我去找她,帮我说几句好话,我再仔细想想。”

    春秧已经回到了母亲身边,好在她没拿这事来告状,李秀荣一见他们回来,想着在外吹了凉风,便催着让喝热茶。

    褚懂巴巴地望着春秧,可是她连一丝眼风都吝于给他。

    完了完了!

    李秀荣拈了块豌豆黄递给很少出门的乔大嫂,笑道:“这是京里来的点心,绵软香甜,尝一尝吧。”

    春秧盯着它,突然发问:“这究竟是谁家做的?”

    褚懂倒吸了一口气,察觉春秧盯了过来,忙随口胡诌:“在娘娘跟前讨了个白案师傅带回来,他最擅长做这个。”

    “哦?姓什么?”

    “白……白师傅。”

    春秧扭过脸,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要死了!

    褚懂心慌意乱,又要回想这误会究竟是怎么来的,又要想着该怎么把豌豆黄的事糊弄过去,急出一头的汗。

    他一刻不敢懈怠,紧紧地跟着她们,可是她再不肯单独走开,一直到回了后巷,也没给他私下解释的机会。

    他守在门口不肯走,李秀荣看出来了,劝道:“他家里事那么多,还想法子挤出空来陪我们出去,有什么好东西,一刻不忘地想着给你送来。这份心意十分难得,些许小事,不要太计较,好好说,别使小性子。”

    春秧怕把那些事说出来让她担心,只好憋着气出来见人。

    褚懂生怕错过这次再没了以后,一见人出来,立马噗通跪下。

    春秧恨他逼迫自己,更恼了,转身往回走。

    他赶紧起身,讨好地说:“一想到你不理我了,双腿发软,不是想跪,真不是。”

    再往上,说的话可能会被娘听见,春秧退了一步,强忍着泪意问:“那豌豆黄是她家的,对不对?你想好了再答。”

    这是她给的机会,褚懂再不敢扯谎,老老实实说:“是她送来赔罪的,几次都是丫头送来的,我真没去找她。她说她不会说话,让你心里不痛快了,想给你赔个不是。”

    春秧垂头,眨落两行泪,再问:“你没信过我的话,你以为我吃醋,为了排挤她,故意抹杀她的好意,是也不是?”

    褚懂不敢答了。

    “原来我是那样的人啊!”

    “不是不是,这里边一定有什么玄机,啊对了,一定是那老婆子捣的鬼。”

    他信那个人,不信自己,他身上沾着那个人的香,不肯解释。

    她为了能好好地嫁他,日日夜夜、不知疲倦地练习那些枯燥繁琐的东西。他当面糊弄她,转过背就去哄别人。

    春秧心都要碎了,冷声说:“不敢耽误你,早些回去吧。”

    褚懂哪能不知道她说的是绝交的话,冲过来抱住,红了双眼哀求:“我真没有那样想,我信你的,我答应了你不去见她,我真没去见。春秧啊,我不知道脑袋上到底蹭到了什么玩意,你要相信我啊,我绝对绝对不会背着你跟别人好。你说的对,我是个傻子,我只看得见你,只想守着你,一直到地老天荒。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了。你不喜欢里边,那我也不回去好了。婶子想招赘,我来,我给你家做上门女婿,我也姓粟。”

    春秧再不信这些空话,用力推他。他怕两人纠缠之间会误伤了她,不敢用力,一松开手,立刻插进衣襟去摸小像,抖着手展开,绕到前面,伸给她看。

    “我托我娘求艾草先生画了幅大的,挂在房里,找人仿了这幅小的,随身带着,走到哪带到哪,得了闲就看看。”

    春秧不接,他将它小心翼翼收好,又牵起腰上系着的玉佩,翻到底下给她看。

    “我一直戴这一块,是因为你有一样的,因为这下边刻了你的名字。我们时时刻刻不分开。还有这里,这里……我怕别人弄不好,是自己扎上去的。”

    他解开扣,挨个翻起衣领给她看,每一层都绣着春秧两字,全是他的字迹,层层叠叠地盖在他心口。他放开衣衫,又要去脱鞋。

    “够了!”

    春秧望着他,咬住嘴泪流不止,褚懂也管不住眼睛,跟着哭。

    方翠芝将踏进来的那只脚又缩了回去,再退两步,藏在墙角下等着,见远处有人要经过,忙用力咳了两声。

    春秧羞得脸通红,哑着嗓子催他:“你快回去吧!”

    还在生气吗?

    褚懂巴巴地等着,她只好再加一句:“送药要紧,有事明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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