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如影随形顿时被疼醒了，他捂着脸睁开眼，还是这间房间，面前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梦里的场景如此真切，他刚刚确实是被一个老头给打了。

    如影随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他面前的电视机又开了，还是刚刚那个歌唱节目，不过这回换了个男歌手在唱歌。

    他一下子清醒了，现在一整个感受就是，邪门！他是不是撞鬼了？

    可是活了二十多年，接受科学教育的如影随形还是不能相信这一切。他并不漫长的人生里并没有经历过这些啊。

    困意全消，如影随形哪里还有半点睡的意思，一看时间刚过九点。他犹豫了很久，给自己同组的同事张宇打了个电话。

    那头的张宇显然还在办公室加班，不过一秒钟就接起了他的电话。

    “怎么样，到了B城了？”张宇问道。

    “嗯…那个，我有个事问你。”如影随形说道。

    “你出差有没有住过酒店的最后一间？”如影随形问道，张宇比他早工作几年，出门出差的机会也比他多多了。

    “住过啊。”张宇回答道。

    “那你有没有碰到过什么怪事过？”如影随形问道。

    电话那头的张宇沉默了两分钟回道：“我前年那次出差摔骨折了请假了一个月，你还记得么？那一次我头天晚上就是入住了酒店的最后一间。”

    如影随形回忆了一下，好像确有其事，当时张宇还打电话拜托他交接了工作。“那你碰上过什么怪事没有？我刚刚办了入住，也是最后一间房，我刚刚太困睡着了，然后好像梦魇了。喂，你在听么——”

    电话那头突然变成了忙音，如影随形喂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想了想，那次张宇意外摔骨折确实是挺让人意外的，因为他一向性格谨慎。

    如影随形再拨过去一直是通话中，打不通了。

    他放弃了，但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中还是害怕，又尝试给前台打电话。如果可能，他想换房！

    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如影随形又换了下座机旁写的手机号码打过去，这回终于有人接电话了。是刚刚接待他的那个女人声音：“什么事？”

    “我是刚刚入住417的客人，请问能不能换房，我这间感觉有点邪门。”如影随形说道。

    “这已经是最后一间房了，要换房只能明天早上看有没有空出来的了。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那间房虽然闹鬼，可从来没死过人。”女人说道。

    如影随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挂断了电话。他那句听得仔细，瞬间汗毛直立，额角涔涔。如此说来，他刚刚确实是撞鬼了！听那女人说的非常稀松平常似的，看来不是个例，这间房此时充斥着古怪。

    如影随形从椅子上跳起来，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这才看清了墙头上一张泛黄的符纸已经不辨字迹，空调下面赫然还有一张。

    突然间，房间里猛然一黯。原来是灯又坏了，只剩下卫生间里的灯亮着，如影随形快吓哭了——

    如影随形又去开门，此时的门锁上了锈一般，死活开不了。就连去网吧呆一晚都不能做到。

    他瘫倒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告诉自己要深呼吸放轻松。可越是深呼吸，他越是心跳如鼓，因为耳边突然响起了脚步声，那样近，仿佛就在眼前。

    还有嘚嘚嘚的声音，像极了拐杖敲击在床脚的声音——

    如影随形一下子想起了梦中那张老头的脸，仿佛又在面前恶狠狠瞪着他，这下连背上都汗涔涔了。

    当时他走向自己时是不是拄了一根拐杖？

    这样想着，如影随形脑子一下子懵了，他突然想起刚住进来时自己关上的窗户。窗前一棵老树林立，枝干茂盛，一伸手就能够到它的树叶。

    是不是可以从窗户上爬下去？人在恐惧之中，只想着逃离当下的险境。

    如影随形鼓起勇气，从床上爬起来到窗前。窗户的把手已经生锈，要打开它费了一番功夫。

    窗外也没有灯，漆黑一片，房间里诡异的宁静。

    冷风倏忽从窗口灌进来，树叶哗啦作响。咣当一声，窗户又被风吹上了。

    如影随形一头汗，想再次打开那个窗户，这回彻底卡死了，再也推不开。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如影随形心里默念不要怕不要怕，给自己壮着胆子，又回到了床上。

    或许看看直播能感觉到安全，这样好像是一群人在陪着自己。如影随形从未觉得如此孤独害怕过。

    他打开一个直播平台，哆哆嗦嗦点进了一个新直播间，名字叫做【半仙在线答疑】。

    如影随形此刻确实需要一个半仙来解决他的疑问。但是这个主播看起来有点年轻，半仙或许只是一个噱头。不管了，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直播也行，这样也能让他内心的恐惧少一些。

    这个主播好像是今天第一次直播，只开播一个小时。

    如影随形是第二个报上名的，哪怕只是有人能跟他聊聊天都好。

    直到他看到阿紫拜了师从王威身上离开，又看到一束波斯菊找到了老公的私房钱，这才知道今晚自己没找错直播间。

    颜宛禾看着手机屏幕上激动不能自已的如影随形，半天都没有说到正题，便好心提醒了他一下:“那个，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在她看来，这小伙子似乎有点大惊小怪了。

    如影随形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感觉屋子里有人，不，有鬼。

    犹豫了片刻，如影随形颤巍巍在直播公屏上打下：“我这里好像有鬼…”

    “嗯，我知道。我是想说你可不可以再细化一下你的问题，具体的困扰，需要我帮你做什么。”颜宛禾说道。她刚刚使用灵识感知了一下对方的环境，能很明显感觉到确实有另外的灵体存在于那个空间之中，但是好像气场比较纯净，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类的鬼物。总而言之，就是没什么好怕的。

    如影随形看起来有些绝望，精神险些就要崩溃了。大师的话再一次验证了所有的猜想。

    直播公屏上此刻弹幕多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么？】

    【我的妈啊，刚进来就体验了一把鬼屋的感觉。】

    【大师为何这么淡定？】

    【别说，大晚上的还挺渗人的。】

    众人心里瑟瑟发抖，更有甚者默默地关上了直播音量，将脑袋塞进了被窝。这种又怕又想看的心理到底是什么？

    “大师，我可以讲话么？”显然如影随形才是最怕的那个当事人。

    颜宛禾鼓励道：“当然可以，不要怕，它不会害你。”

    “我刚刚在椅子上睡着了，梦见了一个老头过来扇了我一巴掌。”如影随形说道。

    “哦，那说明它可能就是个老头。”颜宛禾淡然道。灵体是以它离世时候的状态呈现的，有的灵体死的时候是个小孩，若没有及时去投胎，那可能永远都会以一个小孩的形象存在。

    “大师，我一个人出差来到这里，只想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996。但是我今晚一直没睡着。我听酒店前台告诉我说这里经常闹鬼。”如影随形叹口气说道。最惨不过打工人，周末出差加班还要撞鬼睡不成，最惨也没有比他还惨的了吧。

    却见颜宛禾闭上眼睛说道：“这位大爷，你也听到了，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不容易，你看他大老远来这里出差，只想好好睡一觉，你为何要扰人清梦呢？”面对上了年纪的灵体，打打感情牌总是好使的。

    颜宛禾脑中感知到的灵体形象倏忽显现：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头。她唇边绽开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就是你了。

    那老头连眉毛都是白的，他站在如影随形身后，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颜宛禾，面上还怒气冲冲：“这小子，不像话。我老伴就喜欢在坐在电视机前的椅子上听歌曲节目，结果他晚上洗完澡就占了那个位置，我一生气就扇了他。”

    颜宛禾终于弄清楚为啥如影随形睡不成的原因了。这间酒店大概率是旧房改造的，而这个老头儿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过世的，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他没能成功投胎，而是一直留在了这里。

    “可是这小伙子也不是故意的，您老就饶了他一回吧。老爷子，那您老伴呢？我怎么没看到她啊。”颜宛禾赶紧打个圆场，她仍闭着双眼，皱了皱眉，那空间里好像只有一个灵体，并没有看到别人，不，别的鬼。

    “你是说阿英啊。我老伴生了病上医院去了，后来我儿子女儿说我身体不好，又老忘事，他们讲是叫什么阿兹什么默症，不能照顾老伴，他们就把我老伴接去家里照顾了，说好了就回来。我就在这里一直等阿英啊，我俩从十八岁结婚，风风雨雨过了一辈子，生了一儿一女，又有了孙子孙女。”白发老头说完晃晃悠悠走到窗户跟前。

    他举起拐杖指了指窗子：“窗前那棵无患子树还是有了小孙子时种下的，现在已经这么高了，可是阿英怎么还没有回来。我们的房子里还老是有陌生人进来，真是烦人。阿英不在的时候，我就把电视打开，放她最喜欢的歌曲节目，只是好像那些歌我好像越来越听不懂了。”

    窗外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悉悉索索。

    原来那是一棵广袤的无患子树。无患子，生长很快，树龄很长，能有二三百年。

    光阴走马，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良久。颜宛禾睁开眼，一滴滚烫的泪珠自她眼角跌落。

    【有谁知道大师到底在跟谁说话？】

    【大师怎么哭了？】

    【怎么卡了，如影随形，你到底在抖什么？快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