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

    言灼一路紧追魔修,追逐半日后,他能感到某种腥臭凶戾的气息越来越重。

    这里果真是穷奇的封印之地。

    越往里进,寒意越深,树枝上起先积满了轻盈的霜,后渐渐变成变成沉甸甸的雪。

    很快,树林退去,眼前一片空旷的冰天雪地之景,魔修也不见踪影。

    言灼呼吸的热气变成白雾,很快消散,他谨慎地向前走去。

    “言灼小友,你怎会一人在此处?这里可是逢春禁地,浩然呢?”是刚才那位花无眠长老的声音。

    言灼循声望去,花无眠微笑着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目光温和慈爱,并无责怪之意。

    言灼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半响才开口:“见过长老,您刚才传音将郭道君唤走后,就有魔修用师妹的芥子袋将我引至此处,那魔修口口声声说逢春派大乱,敢问长老可有其事?他所言是真是假?”

    “言小友又是从哪里得来的绿绒蒿?”花无眠答非所问,动身步步往言灼处靠近。

    言灼站在原地,语气冷静,眼眸如冰:“长老可曾见过我师妹?或者说,我师妹是被长老带走的?”

    “看来昆仑剑派不光人才辈出,连奇珍异宝也有不少。”花无眠站定,温和的目光变得戏谑,“言小友既然不肯坦诚相待,那我只好去问问你那龙女师妹了。”

    言灼一语不发,拔剑直向花无眠。

    他以神识通过弟子令牌向神秀求救:花无眠带走师妹,觊觎其龙女身份,弟子被困穷奇禁地。

    花无眠身形飘逸,他拿出药瓶,撒向言灼,言灼不躲不避,之前明棠赠与的龙血已经改变了他的体质,如今很少有毒药能影响到他。

    “看来,有龙女在,你已经得了不少好处了。”花无眠放声一笑,“我可没工夫陪你玩,让穷奇代逢春好好招呼你吧。”

    暗处的魔修现身,和他一起施法砸向冰面。

    冰面很快破裂,像一条长蛇从中央迅速蜿蜒裂开。

    言灼才发现,空旷的冰面下是一片大湖。

    封印被解开,冰层纷纷崩裂,大湖水面翻腾,有轰鸣声传来。

    魔修和花无眠联手将言灼打入水里,二人朝禁地外飞去。

    察觉到身后巨大的危机,言灼灵力聚于脚底,踏水而出,身后跟着一张血盆大口,利齿在日光下反射出寒光。

    一只长着翅膀的巨兽从水中破水而出,身上黑黄斑纹交替,悬停在空中,冷酷嗜血的兽眼盯着言灼,涎水滴答,掉在湖面上溅起小小的浪花。

    穷奇凶兽的威压比迷雾森林里渡劫期的妖兽还要强许多,言灼被压得只能在低空中飞行,灵活地躲避穷奇的攻击。

    他像一只雨燕,在暴风雨中穿梭不停,避开狂风与落雷。

    面对罴他尚能有反击之力,可到了穷奇面前几乎是无力反攻,全副心神用于避开穷奇的招数。

    在穷奇眼里,言灼就像浑身都有黏液的泥鳅成精一样,滑溜溜的,捉住了也留不下来。

    它被封印镇压在冰湖下早已万年,这片水域就是用于关押它的,里面除了他没有一个生灵。孤独、饥饿还有封印带来的疼痛已经纠缠穷奇万年之久。一朝被释放,它最想做的就是撕碎所有二重天的修士,来抚慰自己的寂寞与食欲。

    言灼和穷奇僵持不下,穷奇的情绪越发暴躁,他咆哮的兽吼让言灼头晕目眩,连连作呕。

    他用既明割伤自己,鲜血的味道激得穷奇更加兴奋。

    言灼开始主动引穷奇追逐,不再满场逃窜。

    洒落的鲜血滴落在湖面上,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阵法结成时,言灼感到那股凶兽威压一轻,他急速飞跃到高空,换取一丝喘息的时间,目光紧盯住被困在阵法里的穷奇。

    他布下的是禁锢阵法,是从天衡峰上的书里看来的,当初修界大能封印四大凶兽时就是用此种派系的阵法。

    言灼的修为当然不比大能,但他改良了原书上的阵法,补上了其中几处缺漏,真困住了穷奇。

    言灼不敢停留,他深知穷奇破阵只是时间问题,他打算趁此机会拉开和穷奇的距离,保命要紧。

    还没等他飞出禁地,身后便传来穷奇盛怒的兽吼。一阵腥风传来,显然穷奇已经破阵追上来。

    言灼的禁锢阵法彻底激怒了穷奇,它翅膀一振,全速状态下轻而易举追上了言灼。

    面对蝼蚁一样的金丹修士,穷奇口中吐出一团黑色火焰。滚烫的火焰一出,方圆十里的积雪纷纷融化。

    火焰急速逼近言灼,他祭出既明抵挡,既明剑红光大作,凤凰的清啼响彻云霄。

    那团黑焰被既明剑生吞了。

    言灼轻舒一口气,还好既明能吞火,否则这黑焰沾上,恐怕连神魂也要被烧光。

    穷奇显然也没见过这场景,它愣在半空,二重天什么时候有了能吞它火的东西?当初他这黑焰烧了不少修士,修界可是折了无数人才把它成功封印。

    穷奇以为自己看轻了言灼,又从既明剑里感受到神兽凤凰的气息,它不敢拖延,耗费半身魔力,成千上万个魔力团一齐向言灼攻去。

    穷奇的魔力攻击范围将整个禁地都砸成一个巨坑,远处逢春派的建筑被波及,倒塌了一片。

    言灼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还是聚起屏障,企图挡住穷奇的疯狂攻击。他并未发现自己掌心若隐若现的血契。

    当浑身骨头经脉尽数破碎的剧痛来临时,言灼心里涌现出强烈的不甘。

    要是他现在已经修炼千年步入大乘期便好了,这样他面对穷奇不会毫无还手之力,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师妹被俘而束手无策。

    明明当初既明就已经提醒过他,为什么要放任师妹离开自己的视线。

    “要想保护你师妹,你只有变得更强,今日假如你师妹死在你面前只是因为你们不够强,她不够强,你也不够强!”

    他仿佛回到刚刚筑基的那个时候,师父的话再次激荡在他的脑海。

    我不能死在这里,师妹还等着我。

    言灼发觉四周安静下来,他进入了无垠的黑暗里,在黑暗中漂浮了很久后,前面终于有一个发着白光的光门。

    “师兄!快过来!”

    是师妹的声音,言灼抬腿朝光门走去。

    进入光门的一刹那,他发觉自己在天衡峰的比试台上。

    冰棠花已经占领了天衡峰,随处可见繁花似锦的花树。

    天衡峰的冰棠树已经长那么多那么高了吗?

    言灼有些怔愣,他一回忆便觉有些头疼。

    “掌门!明女君那里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掌门您去主殿主持大典了!”有年轻弟子向他行礼。

    掌门?

    对,他已经在三百年前从神秀手里接过昆仑剑派掌门一位,是修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渡劫期修士。

    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他想起自己和师妹一路刻苦修行,相依相伴的日子,虽然遇见很多致命危机,但好在每次都平安顺遂地渡过。

    掌门之位本应交给实力更加高强的师妹的,但由于她疏懒的性子,当了没几天便死活不肯当下去,把这块烫手山芋扔给言灼,自己当个挂名长老,成日往外跑。

    师妹已离山一年未归,前些时日传信回来说不日便归。

    弟子来禀,看样子是师妹回来了。

    不过他说的大典是什么?

    言灼虽不解,但出于想要快点见到师妹的心情,他决定不再询问弟子,自己亲自去看看。

    主殿被布置得典雅精致,处处轻纱旖旎。

    言灼心中渐生不好的预感,当他亲眼看见明棠时,脑中空白一片。

    明棠穿着华丽的裙裳,妆容精致,浅笑晏晏,她手里握着同心结的一段,另一端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拿着。

    同心结是修士结为道侣,举办合籍大典时的物品,类似于凡人的婚契。

    “师兄,从小就是你一直包容我,关心照顾我,每次我不懂事乱跑陷入危机,都是师兄你来救我,替我善后。在我心里......”明棠眼眶红红的看着他。

    言灼渐渐听不见明棠的声音,他只觉痛彻心扉,心中全是对那个陌生男子的浓烈杀意。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一年前还是好好的,师兄妹之间只有彼此。

    是他的错吗?他该早日向师妹表明心中情意,而不是成日患得患失,害怕她的拒绝。

    “齐朗是我半年前在冰原遇到的......”

    齐朗?那个同她结契的男子?半年?他们只相识了区区半年!

    凭什么?

    他和师妹相识千年,几乎形影不离,这世上不会有人像他一样明白明棠每个眼神,每句未言明的话。

    他为了师妹一次次突破剑道,努力变得强大,想要护她安稳。

    都是那个齐郎的错!是他勾引师妹,诱骗师妹离开自己!

    他的目光像毒焰,手里已经幻化出既明剑,剑刃对着齐朗。

    只需一步,便可杀了他,师妹就不会离开自己。

    “我是真心想与齐朗在一起,我将您视作兄长,希望......”

    言灼满腔的愤恨与嫉妒在听见明棠的话时突然消散,只余满满苦涩。

    明棠,你可知,我也想与你永远在一处,从很久以前开始。

    他从不会违逆明棠的意愿。

    如今,他只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犹疑。

    他是在意的,他在意明棠的心意是否同他自己一样。他也是不甘的,不甘明棠的心意并不与他的对等。

    言灼闭上眼,他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明棠,我心悦你。我不会主持你的合籍大典。”

    早该如此,早该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不管她是温柔接住抚慰还是任其坠落破碎。

    言灼并未听见明棠的回答,殿中喧闹的声音渐渐沉寂,与穷奇缠斗的记忆缓缓回归。

    “言灼!”

    神秀来了!

    言灼睁开眼,猝不及防被一道落雷劈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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