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林清暨笑,站起来说道,“我还会再过来的。”
也就是他前脚刚走的功夫,初凝从楼梯间走出来,手上抱着衣服,电筒关上放到了桌上。
卷帘门拉下来一半,留了阵引擎声,在夜色中飘远。
“这么晚还有人过来吗?”
初凝把垫子放在沙发上,随口问了句。
“嗯。”郭成觉得挺巧,“他准备买你要的这个头盔,不过......”话还没说完,初凝就从他面前跑了出去,
“哎——”
怎么这么急。
巷子里连车子尾灯都看不见了。
入夜,街道上大多人家都已关门,街角花店门口的吊兰,二楼暖黄色的灯光。
郭成有些奇怪的看着初凝走进来,“你认识的人吗?”
这么一说,初凝想到也不一定是他,自己刚才太冲动了,也许是别人想要头盔呢。
她摇摇头,又点头,又摇摇头。
看这副模样,郭成用铅笔隔空点着她的额头,笑了下说,“傻女。”
~
次日上午,一只摊开的行李箱摆在客厅,里面已经装了些衣服,大多数是长袖,牛仔裤,还有只小羊玩偶,毛看着就很软。
初凝在卧室与客厅之间来来回回,她想的是衣服先带一部分要穿的,之后在慢慢拿,太多东西她也带不下。
楼下响起几声汽笛声,初凝走到二楼阳台收衣服,顺便往下看了眼,这边巷子窄,平时鲜有车过来。
因此几个抱着滑板的小孩好奇的站在路边看着,黑色的迈巴赫停下,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他关上车门,初凝收了两件阳台上的衣服,再低头时,那个男人忽然朝这边看过来。
看起来很亲和。
四目相对,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直觉,初凝先移开目光,她有些疑惑的走进屋里,下一秒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打过来。
“你好,请问是初凝同学吗?”
在说道同学前明显停顿了下,大概原本是想喊她小姐。
初凝狐疑了下,才回答,“是。”
她走回阳台,那人在楼下拿着手机,站在车旁,路边的几个小孩还在那里看着,有一个直接坐在了滑板上。
初凝隐约猜测到,这位不会就是妈妈说的林叔叔吧,看起来还挺平易近人的。
车子停在这里着实有些引人注目,初凝听到他是来接专门自己的,便连忙答应着,走回客厅收拾衣服。
“需要我上来帮忙吗?”
“不用不用。”
她原本是有点选择困难症,所以才一直磨磨蹭蹭的弄了一上午,不好让人家一直等着,没两分钟就迅速收拾好拎着箱子背着包下楼。
“这么快?”
初凝点下头,胸脯微微起伏着,喘气不匀。
“就这些吗?”男人问。
初凝拎着一个大号行李箱,加上一个书包。
“对。”
“好的。”
其实她本来是想说林叔叔好的,但这个男人说话实在太恭敬,三句话不离请问,初凝又有些怀疑他的身份,也不敢贸然多嘴。
车子离开青麟区,七八条交错相见的巷子从后视镜消失。
沉默就一直这样保持着,直到车子在别墅区停下。
外面是红色的砖墙,大门后有冒着水的喷泉水池,中间种着一棵罗汉松,枝干粗壮,树冠茂密。
下了车,司机给她从后备箱将行李拿出来,初凝伸手去接,却慢一步,被另一个早在门口等着的女人接过。
“我来就行了,林先生晚上回来。”
说这话的女人面容慈祥,年龄看起来四十五岁上下,胖乎乎的,领着初凝去了二楼,“你叫我秋姨就好。”
初凝双手交握着,刚才那个应该是司机,还好她没多说话。
大概是看她比较局促,秋姨也没说什么就出去了,留她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说一会下来吃午饭。
大床柔软舒服,床单被褥有阳光的味道。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多。
房间有阳台,隔着落地窗,外面是花园,阳台下面就是草坪,还有一个蓝色的游泳池。
远处的独栋小楼房。
没过两分钟,秋姨敲了敲门,站在门口嘱咐,“上来左边第二个房间是林先生儿子的,你千万不能进去。”
她说话欲言又止,眼神中带着点担忧,初凝也跟着紧张起来,其实要不是秋姨说,她都不知道有这个房间。
就像童话故事里,女巫总会给主人公一间钥匙,并叮嘱他千万不要打开最后一扇门。
虽然往往最后总会打开。
“我知道的。”
就算秋姨不说,她也不会进别人的房间。
不过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初凝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秋姨还要特别叮嘱她,因为这个房间就在她对面。
门都是一样的。
更让初凝惊讶的是中午吃饭只有她一个人,挑高式的客厅,红棕色的欧式沙发,地毯,仿佛进了巨人国,而且安静的过分。
在秋姨的张罗下,她局促不安的吃完午饭就躲回二楼的房间了。
午后同样安静,初凝趴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就有点困,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睡着了,看了下手机,下午两点多钟。
就在这时,她意识到了一件事情,画本没带。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忘了,初凝拍拍自己的头,坐在床边想起来卧室里还有一个包,画画的东西收拾好了放里面的,当时可能是走的急就忘了。
三秒钟的纠结之后,看着窗外的蓝天,她准备回趟青麟区。
~
另一边,旅馆房间里。
窗帘遮光性很好,室内昏暗,地板上扔了些衣服,林清暨从床上坐起来,搓了搓脸。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下午四点半。
新手机就是好,不会每次一打开就是一堆短信和未接电话。
床头柜里的烟灰缸堆了些烟头,旁边一盒红白硬装的万宝路,林清暨信手捞过来。
里面空空如也。
“艹。”
他低声骂了句,扔了烟盒,到浴室快速冲了个澡,前台办了退房,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烟。
本来已经左拐的,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转身往另一边走。
门滴一声之后自动往两边闪开,收银台站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眼睛大大的,林清暨看她一眼,走过去弯身点了点旁边的玻璃柜台。
“你自己啊?”
他刚睡醒,声音有点懒,又有点哑。
话一说出口,林清暨自己都挺意外,只是见她今天没有在这,就问出来了。
他扯了下唇,想着自己可能是脑袋睡懵了。
“啊。”苏晴一瞬间没听懂林清暨这话的意思,呆呆的望着他,内心一万匹骏马在草原上奔驰,她把烟放在机器上扫了下,有点羞涩的点头, “嗯。”
这是,搭讪吗?
“你,你也是这附近的学生吗?我好像经常看到你。”
苏晴话才说了一半,后半句还没说完,男生就已经付了钱转身走了,看起来兴致缺缺。
“我话还没说完呢。”
刚出便利店门口,一辆库里南挡住了视线。
林清暨拆了烟盒,塑料纸卷了卷扔进垃圾桶里。
他嘴里咬着烟,打火机在手中转着发出咔哒的声音。
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有风,林清暨低头拢手点火,看也没看身前的人,哼笑一声,“还挺快。”
坐在车上的时候,林清暨忽然想起来之前初凝问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躲。
应该是那一瞬间,他觉得,跟着她跑就那样不顾一切的往前冲,比和那群人玩更有意思。
车窗缓缓上升,隔绝了便利点的影像,林清暨收回目光。
正面来了辆公交车,车子靠右行驶,避让。
公交车即将到站,初凝低头摘下耳机,阳光照过车窗,颈后有一些细细小小的绒毛。
车窗外,坐在车里的林清暨,从盒子里拿出蓝牙耳机戴上。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一眼,他垂着睫,脸上看不出情绪。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两辆车错身而过。
初凝下了车走到便利店,苏晴坐在收银台前双手撑着脑袋,看起来心事重重。
“初凝,你怎么过来了?”她有些惊讶。
“我回家拿点东西,想着你在这里。”初凝从口袋里翻出来一个东西,“这个送给你。”
是一根红色的手绳,上面有个银色的小吊坠,之前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两个人看到了,苏晴当时挺喜欢的,价格有点贵就没买。
“哇,谢谢。”苏晴直接给初凝来了个熊抱。
“你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初凝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苏晴叹了口气,“刚来了个男生,就我跟你说的,之前碰到过好几次的那个,他还跟我搭话了问我今天就自己一个人吗?”
林清暨过来了?初凝看着苏晴,“然后呢。”
“然后我以为缘分来了,就问他是不是这附近的,结果话还没说完他就出去了。”
听完,初凝有些失望,她也想知道林清暨是哪个学校的。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暗,上午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往那边走,三楼复式别墅灯火通明,假山池里的水灯也开了,淙淙水流声响。
她忽然想到,林叔叔可能回来了。
初凝还有点怕,虽然说是妈妈的朋友,但她从来没有见过,加上保姆口中那个听起来不太好相处的儿子。
不过开学之后平常回家的时间也少,那个儿子在别的学校上学或是已经工作了也不一定。
想到这,初凝稍微放心了一点,在门口做了两个深呼吸。
早在门口站着的秋姨接过她手中的包,初凝本来想说自己拿上楼就好的,但看到沙发前坐着人,便把包交了出去。
沙发上背对着她坐着一个男人,衣着白色衬衫,黑色的西装马甲,靠在沙发上看报纸。
地板光亮可见,白天来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头顶水晶吊灯亮的晃眼,如同天花板上挂着一串珠宝。
四面巨大的落地窗,外面花园里的水池,小径上掩映着路灯。
在纠结着走过去打招呼说什么时,初凝看到站在他身边的人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弯腰在男人耳边说了什么。
林商铎放下手中的报纸,转过头。
和初凝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八,鼻梁上夹着副银边眼睛,眉宇间有一道竖直的短线,往后梳着的头发鬓边已有银丝,但脸上看起来并不老。
因为是在家里,脚上穿的是软底拖鞋,减轻了一些距离感,浑身透露着一种儒雅的气质。
“初凝?”
“林叔叔好。”
林商铎温和的笑了一下,“我也是刚刚才回来,听说上午就把你接过来了,正想你去哪了?”
他语气平和,有着和小辈说话时的亲切。
林商铎这么问了,初凝也就老老实实的回答,“回那边拿了点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说青麟路,下意识地躲避着开口。
“嗯。”
“他回来了没有。”
林商铎转过头,去问助理,声音压低了几分,脸上依旧是带着淡淡的笑。
助理垂手微弯腰, “是,我现在到楼上喊他下来。”
“正好,洗个手就能吃饭了,清暨刚巧今天也回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