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冷淡，却又带着看透一切的样子，初凝头偏向左侧，紧紧闭着眼，脸却控制不住的发烧。
“哼。”
林清暨这一声，彻底把她搞泄气了，突然汽车一个急刹，在惯性之下初凝只觉得有人在背后将自己狠狠一推。
头离前座越来越近即将撞到，一条胳膊横在了面前，抵挡了冲力，她的下巴从他小臂上蹭过。
男生脖颈上戴着的吊坠在眼前放大。
林清暨左手抵在前面，右手拦在她身前。
猝不及防的靠近，身体本能的反应让两人皆是一怔。
初凝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睁圆的双眼。
驾驶座的郑乾连声道歉，问他们有没有受伤。
马路上不知从那边窜出来一只小猫，车子才及时刹住。
两人都没什么大碍。
“谢谢。”初凝坐好往座位后方移了一些。
林清暨活动了下手腕，没好气的说， “安全带不知道系上？”
这个确实是初凝疏忽了，她低着头，快速扣好。
下巴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皮肤的触感。
“昨晚怎么回来的？”
林清暨看着她的动作问，语气听着比之前缓和了不少，其实过了一夜，他的气也消了大半。
昨天跪完之后确实是有着想把她从房间里揪出来打一顿的念头，不过每次看到女生总是躲闪着的目光，什么火都发不出来。
想到这，又有些烦躁。
初凝没想到他先问的是这个， “刚好遇到一个朋友，她送我回来的。”
她今天散着头发，长度到蝴蝶骨下面，看起来柔软乖顺，说话时，手指无意识的顺着制服裙上的褶皱。
林清暨在学校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原来女生的裙子做工这么精细。
沿至纤细的小腿，皮肤细腻光滑，帆布鞋靠拢在一起，堆起来的袜子没过脚踝。
身边的人有一会没说话，初凝转向他，发现林清暨一动不动的盯着某处，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用手将裙子往下扯了扯。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没被人拐走就行，我给你发的消息没看见吗？”
初凝觉得他脾气又要收不住了，抢先道歉安抚， “对不起，我在学校没带手机。”
“谁上学不带手机。”
谁上学带手机，她在心里默默反驳。
“今天呢？”
“啊。”
“手机。”
“没有。”
“掉头。”
“要迟到了。”
今天林清暨起的晚，出发的时候已经没剩多长时间了，
“这个时间点堵车，再掉回头的话恐怕要.......”郑乾说。
林清暨： “立刻，马上。”
回去的时候，初凝从车上跑下来，秋姨从储物间里看到问， “忘记带什么了，我帮你拿。”
“不用。”
回去拿了手机，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第一遍铃声已经打过了，车子一停，初凝立刻跑下车。
才跑两步鞋带开了，初凝停住脚发现身边没人，回头，林清暨刚从车上下来，拎着一个看起来什么也没装的书包，半点不着急。
“要迟到了。”
初凝只说了一个字，罗飞咬着块面包从另一边跑到林清暨身边，她抿了下唇。
罗飞的出现，提醒她在学校要保持距离。
初凝蹲下身，将松开的鞋带重新系好，一路小跑进了教室。
班里来早的同学已经开始早读了，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掏出书本，忽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铭牌不见了。
她弯下身，在座位旁先看了圈。
“怎么了？”李凡问。
“铭牌不见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在校门口系鞋带的时候还在，当时歪了，她还重新拿下来戴了一次。
肯定是上楼的时候跑太快弄掉了。
初凝站起身准备去找，同桌李凡拉住了她的袖子， “一会就要早自习了，你下课再去找吧。”
时间确实要到早读时间了。
“我还是先去外面找一下，万一被人不小心踩到了，很快就回来。”
铭牌丢了还要花钱补办，而且初凝直觉认为应该就是掉在走廊上的。
另一边，
“腿怎么回事？”
罗飞发现林清暨上楼梯不太对劲， “摔到了？”
林清暨敷衍的嗯了一声，罗飞不信， “干什么能把自己摔到，这又得耽误几天的训练，你不会和人打架了吧？”
说完，罗飞自己就推翻了这个假设， “不对，只有你打别人的份，谁能打你。”
看他一瘸一拐每一步都走的艰难，罗飞比林清暨还担心， “到底怎么回事？还是被那个孙子给阴了，带几个兄弟帮你管教管教。”
“都说了没事。”
林清暨低骂了一声，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没疼那么厉害，没想到这玩意还有后劲，看来是真的太久没跪了。
“你就是什么都不愿意说。”罗飞撇了撇嘴，看到地上有一块亮闪闪的东西“这是什么？”
他弯了个身捡起来，阳光下，铭牌上的名字边缘泛着光泽。
林清暨瞅了一眼，不甚在意。
“估计这会正着急找呢。”
话音刚落，初凝就从走廊的另一头出现，罗飞示意， “看，我猜对了。”
林清暨才懒得搭理。
初凝弯着身子，细心的找寻着，直到视野范围内多出来两双鞋。
她先是看了下林清暨，什么也没说，转向罗飞，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块铭牌。”
他们应该是刚从那边上来的，在她来的路上。
“铭牌？”罗飞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 “你铭牌丢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个还要去教务处登记补办的。”
林清暨皱眉看他，扯什么。
初凝刚来不清楚这里的规则，罗飞说的又那么严重，她明显脸色更严肃了， “好，那我先找一下。”
“你干什么？”
进了教室，林清暨将书包扔进抽屉里。
前面的李凡正默写着化学方程式，身边的桌子是空的。
“帮你教训一下她呗，昨天你走的时候不知道，”罗飞一扬脑袋，指了指张品那边的方向。
手指一点林清暨前面的空位，
“她，帮他。”
罗飞将铭牌扔到空中又接下， “让她着急一会。”
“无聊。”
林清暨满不在乎的说完，靠在椅背上，长腿一伸搭在前面的凳子横杆上，他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喉结起起伏伏。
门口有人进来，他收回了腿，往教室后排左边看了下。
什么眼光。
在他转头的时候，罗光转了下眼睛，手指往下一挪，就把铭牌放到了林清暨口袋里。
“找到了吗？”
初凝摇头， “下课我再去一楼找找吧。”
“我陪你一起去，不用担心，肯定能找到的。”
初凝点头，现在着急也没用，她翻开英语笔记本，刚读两句，教室前门走进来几个带着红色袖箍的学生，打头的个头高挑，用写字夹板在门上敲了敲。
“学生会来检查仪容仪表。”
班级安静下来，每两周一次的例行公事，早都习惯了。
初凝看着自己的笔记本默读。
“学姐，最后一排那个。”
在仪容仪表检查中，有一项就是是否穿制服，而且必须戴有铭牌，在以往的就有过忘记戴铭牌的学生以假装睡觉来躲避检查的情况。
所以那个低年级的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后排睡觉的林清暨。
女生走过来，在桌面右上角敲了敲。
林清暨从臂弯里抬头，一双带着惺忪倦意的眼，双眼皮被压出了褶皱，比平时多了点柔和，少了些肆意。
他懒懒的扫一眼，明白来干什么的了。
“事儿。”
林清暨沉了口气，抱着双臂，闭眼往椅背上一靠。
“你真的回来了，我以为她们乱说的。”
女生的脸上总算出了点变化，声音里也带着丝惊喜。
林清暨掀起眼皮，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那神情就是在说，咱认识吗？
确实不认识。
身后跟着的学弟学妹也颇有些好奇的看着她，一向高冷的学姐竟还有如此一面，女生意识到自己失言，有些尴尬挽了下头发，眼神留意到坐在他前面的初凝。
多好的表现机会。
她神情舒展， “你铭牌呢？”
初凝不知道还要检查铭牌这回事，准确的说，在这群人进来之前，她连检查这回事情都不知道。
“不是只穿校服就可以了吗？”
林清暨抬眸，在看初凝的反应。
感受到某个人的目光，女生高挑着脖颈没说话，在纸上打了个勾，她知道自己的天鹅颈有多好看。
人走后，李凡想到什么，懊悔说道， “初凝，对不起，我忘记学生会今天有检查的了。”
“没事，是我自己的原因，这个会有什么影响吗？”
“班级扣分，然后。”李凡声音低了几分，看着她， “你还要去班级门口罚站。”
罚站是刘平的规定，一班的同学不能打不能骂的，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立一立权威。
这个年纪的孩子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规定出来之后班里纪律明显好了很多。
“这样。”初凝往看了看班级，学生会一走，大家又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班级扣分有什么补救的措施吗？”
李凡镜片下的眼睛睁大了些，她以为像初凝这样的人，最担心的肯定是罚站。
其实初凝确实觉得挺丢人的，她从小到大连老师的重话都没听过几次。
“班级扣分影响每月的流动红旗，但班上没人在意这个的，补救措施，我也不知道。”
“好吧。”
于是，稀里糊涂之中，初凝第一节课就站到了门口，这还是她上学以来第一次被罚站。
空荡荡的走廊，身后的教室传来教师授课的声音。
透过窗户，林清暨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女生低着头，侧脸弧度圆润。
“第一次站吧，耳朵都红了。”
罗飞说道。
林清暨收回目光，转着手中的笔，没两圈停下，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物理老师正在做一道题目的受力分析，班级安静，他这一声动静就显得有些大。
前排的几个女生回头。
站在台上的老师拿着粉笔，转过头看了下，又转过头接着讲。
林清暨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她站在外面的模样。
至于吗？还哭了。
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只要是在学校，站着的时候在教室坐着还多，早已习惯。
第一次罚站在小学，那时候还没什么羞耻心，只觉得教室外的空气比里面好多了。
这种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东西呢？”
“什么东西，哦，你说铭牌。”
罗飞低头打着游戏， “在你身上。”
“在我身上？”
林清暨将信将疑的把手放进口袋里，果然拿出来一个铭牌，话里窝着火，
“有病。”
他信手一扔，铭牌落在前面桌子的边缘，遇到书脊弹了下停住，差一点就掉下去了。
“不高兴啊。”罗飞问他， “不好玩吗？”
“你明知道今天检查，为什么不还给她？”
“你不也知道吗？”
罗飞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移动，这仿佛随口不在意的一说，却让林清暨愣了瞬。
一阵见血。
是，这里面也又他的坐视不管，他的漠不关心。
他明明可以在那个女生问铭牌的时候让罗飞还给她。
但是没有。
林清暨甚至都忘了他当时自己在想什么。
“管我什么事。”
他性子极大的站起身，拉开后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