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暨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她的行踪,初凝挂上电话,在路边等车,感觉有东西蹭着她的脚。
低头,是之前那只纯白的小猫咪。
准确来说已经不是白色了,这才过多久,它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不少,脏兮兮的,全身都在发抖,往她脚边拱。
怜意顿生,初凝蹲下身,用勺子喂着它吃了点红薯。
“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小猫不知道饿了多久,粉色的小舌头不停舔着。
没一会车来了,初凝一只脚都踏上去了,小猫赖在她身边不肯走,嘴里喵呜着。
棕色宝石一样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
“我真的不能带你走,我也没有家。”
初凝为难,小猫似乎听懂了,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却不肯离开。
夜间温度很低,进行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初凝没办法,将它抱了起来。
小猫蜷缩在腿上,一念之间,初凝想到了那天晚上路灯下的男生,少有的柔软的一面。
她揉了揉它的脖子。
“一会到家你可要乖一点,说不定那个哥哥也会喜欢你。”
初凝内心一直隐隐不安,自从来到林叔叔这边,她还没有在家里见过小动物。
林叔叔家秩序严格,佣人们每天工作时间固定,别墅到点关灯,平时十分安静,也没有人。
就像现在这样。
灯火通明的客厅,挑高式的房顶,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怀里的小猫似乎也被这环境震慑住了,一声都没有吭。
初凝在玄关换了鞋,就像揣着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踮着脚往二楼走。
她还没想好怎么安置这只猫咪,但今天也不能把它丢在马路边上。
“小凝?”
刚打扫完楼下房间的秋姨从里面出来关上门,先是注意到了她怀里的东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如临大敌。
“你怎么把这么个东西抱回来了。”
“啊......”
初凝还是第一次见到秋姨这种表情,仿佛她犯下了很严重的错误, “在学校门口,我看它太可怜了......”
秋姨拉着推车,即使客厅没人还是低声道, “不行,家里不能养宠物。”
“林叔叔说的吗?”
正在这时,秋姨看到了什么,她用身体挡住初凝,脸上挂起笑,
“回来了。”
林清暨淡淡的嗯一声。
秋姨背在身后的手推了推初凝,意思让她先离开。
初凝感受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照做,她有点懵,往前走了两步。
可身后的人哪这么容易蒙混过去。
“站住。”
这下完了。
秋姨退到一边,有点无奈。
他一开口,初凝被定住了一样。
林清暨缓步走近,摘下皮手套, “手里拿的什么?”
不过是一只猫,之前他在学校不是还和那只橘猫在玩吗?
要是林清暨喜欢,说不定就可以在家养着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初凝转过身。
小猫喵呜一声。
“是不是很可爱,现在看着有点脏,洗一洗就会变白的—”
可林清暨在看到小猫的那一刻变了脸色,声音冷冽, “谁让你往家里带这种东西的。”
初凝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不要再让它在我面前出现,哪里拿回来的放哪去。”
他生气的冷着脸的时候,眼睛又变成了单眼皮,说话也重,手套狠狠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乱撒气。
初凝看着猫愣了一会,它仿佛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耷拉着脑袋。
她没想到他这么不能接受。
林清暨说的是有些过分了,秋姨脸色也不太好,走过来拍了拍初凝的肩膀, “你别太在意。”
她欲言又止,看着楼梯上的那道身影,
“其实清暨以前不这样的。”
将推车放进杂物间,秋姨和初凝一起在卫生间开了暖气给小猫洗澡, “今晚待一夜,明天可要送走。”
“他不喜欢小动物吗?”
秋姨点头,看着墙上的热水听管,陷入了某种回忆。
“清暨五六岁的时候吧,林先生的朋友从国外带过来一条小狗,非常可爱,清暨很喜欢,天天放学抱着它在草地上滚着玩,睡觉都要抱在一起。”
“林先生很不喜欢他这样,没几天就在他上学的时候让人把狗带走了,清暨他十分伤心,在家里大喊大闹,我们只看到他去了书房,林先生把他打了一顿,咱们也不敢上去拉。”
“一身的伤痕,当时他才这么点。”想想都心疼,秋姨用手比划着, “大概这么高,不知道林先生和他说了什么,后来就不爱说话了,也不再闹着要狗的事情。”
“那条狗,后来再发现的时候已经......”
秋姨没有再说下去,初凝大致能猜的到。
“林清暨看到了?”
“对,其实清暨现在性格的一大部分原因,都是来源于林先生…….。”
“他小时候有段时间就一直吵着要个妹妹,现在你来了,这样也蛮好,至少上下学都有个伴,不那么孤单。”
秋姨最后说的是,让她还是把猫送走,不仅是林清暨看到不喜欢,林商铎也会生气。
晚上,初凝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觉。
别墅如同一座安静的古堡,没有一丝声音,那只小猫躺在她脚边睡着了,肚皮一起一伏。
第二天初凝找了一个纸箱,将小猫送给青麟区她家楼下的老婆婆,她一个人,很愿意养这只小猫作伴。
回到别墅,院子里停了辆卡车,两个穿工作服的人从上面搬下来一个大箱子,有一米多高。
秋姨在门口看着。
“这是什么?”
“杨夫人从国外寄回来的,今天是清暨生日。”秋姨解释,随后对那两个人说, “小心点,别磕坏了。”
初凝惊了下,她记得他网上个人简介资料那里写的不是今天。
“今天吗?”
“对的呀,不过他说在外面和同学一起过,小凝你也去的吧?”
“不......去吧”
初凝垂眼扯了下衣袖。
林清暨没和她说。
~
下午三点多,林清暨睡醒了,原本是想看一下时间,手机上弹出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你人嘞,怎么还不出来。”
“哥们定的蛋糕(图片)”
“焉群说要把他上周新收的车送你。”
“.......”
林清暨点开免打扰模式,关了手机,去浴室冲了个澡,吹完头发后,从衣柜里拿了套衣服换上。
他抓了抓头发,一边推开门。
砰砰砰砰砰,
没人说话。
又敲了几声。
这个点还没醒?
“是找小凝吗?她不在,出去有一会了。”
秋姨手里拿着毛巾,拎着水桶上来。
“出去了?”
“对,可能是和同学约好了,你是要找她—”
“我没找她,”不等秋姨说完,林清暨已经手插着兜下楼, “她爱去哪去哪。”
市图书馆在北华文化广场,旁边开着剧院,隔着一条马路,对面是商业街,西班牙风情酒吧,大型商场。
五楼靠窗的位置,初凝摊开教材,窗外车水马路,人流如织,远处大楼身上巨大显示牌上的数字来回滚动,霓虹灯彩色斑斓,耀眼夺目。
试卷是象牙白色,李凡坐在她面前。
察觉到初凝往窗外看,她跟着小声说了句, “今天是我们班林清暨的生日,好像就在商业街那边的ktv。”
“是吗?”
“班上好多人都去了,你想去吗?”
初凝假装不在意地摇头,她不想出现在那里,这么多人面前,林清暨想必也会不开心,只是她想到,李凡似乎也不是爱热闹的人。
“你想去?”
“不是。”李凡在纸上划了划, “我以为你会想去。”
“没有。”
初凝藏起心思,接着写自己的卷子。
没一会,李凡身体前倾,低声对她说, “我先去趟卫生间。”
“好,要陪你一起吗?”
“不用不用。”
做完一张英语试卷,初凝用红笔对完答案,看了下时间,九点半,外面的车依旧很多。
忽然想到李凡去了好一会了,怎么还没回来。
一直到即将闭馆,李凡都没有回来,初凝想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正准备外面找她,前面的工作人员过来说要关门了,让里面的人快点收拾东西。
初凝只能先答应,一边给李凡发消息,一边将自己的书本装进书包里,然后顺便把李凡的东西也收拾进去。
李凡的东西不多,放在桌面上的就一套数学资料,上面压着写了一半的草稿本,笔袋。
书包放在旁边的凳子上。
指尖刚碰到草稿本,从外面跑进来的李凡看到这一幕, “不要动。”
她说话声音很少这么大,也难有这么情绪激动的一面。
初凝眼皮重重的跳了下,缩回手解释, “我只是想帮你把东西收拾起来,要闭馆了。”
她可能介意别人碰她的东西,初凝能理解。
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书包里,甚至笔都没有装进笔袋里,动静不小,初凝从没见李凡这副样子。
她只能试探的问, “你,你怎么了......”
李凡没有回答,脸部轻微颤抖着,背上自己的书包跑出了门,
初凝愣了一秒跟上去,在经过前面的桌子时不小心碰掉了别人放在桌角的一摞书。
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李凡,等一下。”
她看着李凡在门口消失,又回头看看自己碰掉的书,跺了下脚回去捡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
初凝匆匆道歉,再跑出去的时候,电梯数字已经下到三楼了。
没赶上。
只有这一部电梯,初凝按了几下,换楼梯通道,到了一楼出去,诺大的广场,早已不见李凡的身影。
初凝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
书包有点重,里面放着只保温杯,她下午来的时候问家里阿姨要的,忘记给李凡了。
时间也很晚了,李凡应该是自己先回去了,初凝给她发的消息也没回,她站在路边等车,下巴藏进围巾里。
马路斑马线对面传来几声嬉笑,一群人正要过马路。
是她班上的同学,林清暨走在最中间,和两边的人都隔着一点距离,眉眼情绪很淡,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忽地抬起眼往这边看过来。
正好一辆公交车过去,挡住了视线。
初凝怔了下,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一反应是跑了两步躲在了站台后面。
不是,她躲什么?
初凝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躲都躲了,这时候贸然的出去,反而尴尬。
“清暨喝多了,正好你送他回家。”
“什么嘛。”
“快把他俩塞一辆车。”
“......”
不知道有多少人,乱的一锅粥一样,嘻嘻哈哈的,初凝低下头,踩着脚下的一颗石子。
“就你那小心思,咱就不说整个年级了,整个班都知道吧。”
“刚才玩游戏真亲加亲了,没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脸被风吹的有些干,她紧了紧围巾,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
“蛋糕糊我一脸,老子现在一呼吸都还是奶油味。”
“我这一身十几万块钱好吧,一次性了。”
“......”
腿蹲的有点麻,初凝站起来,绕到站台外侧等车,才走过来,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林清暨。
没走?
他穿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直筒领,但是拉链没拉,同色系黑色长裤,头微微低着,双手搭于两膝。
一动不动。
不会睡着了吧?
站台上只有她和他两个人,寒冬地夜晚,整条马路都是冷清的,偶尔一两辆急着回家的汽车呼啸而过。
她往左边横向移动一小步。
林清暨没有反应。
初凝吞了下口水,目不斜视,左脚伸出去,又移动了一下。
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在距离不到五十公分的距离时,坐着的人忽然开口, “去给我买瓶水,冰的。”
“?”
林清暨缓慢的抬起眼,薄唇微抿,随即而来的,是脸上带着的几分不耐神色。
没等他再有下一步反应,初凝再听到自己的声音,已经站在了市图书馆西侧的即将打烊的便利店前。
“老板,要一瓶冰水。”
老板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
穿着棉服的女生,鼻尖冻的红红的,大晚上的要冰矿泉水。
初凝抿了下唇,拍了拍自己的围巾。
“确定?小姑娘,喝冰的可不太好啊。”
林清暨应该是是酒喝多了口渴,她思索一番, “一瓶冰的一瓶常温。”
付完钱,初凝将冰的装进书包里,手上拿着一瓶常温的,要是林清暨不满意,她还有得换。
“给。”
初凝递给他,围巾都跑散了。
“慢死了。”和初凝想的一样,林清暨接过直接拧开喝了半瓶,剩下的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倒是没计较不是冰的。
男生鼻梁英挺,喉结露在外面,外套里面只穿着件低领卫衣,看着都觉得冷。
大长腿,也不知道有没有穿秋裤......
“看够了?”
林清暨转过身,斜睨着她。
“啊,呃,不是,我......”
他也没很在意,抬手招了出租车。
离车过来还有一段距离,林清暨从口袋里摸出盒烟。
风有点大,点了几次才点上。
火光明灭,他狠狠的吸了一口,青白色的烟雾呼出来。
不知道从哪过来一个男人,缩着脑袋,看着二十来岁,先走过初凝身边,眼珠子滴溜溜转的, “小美女一个人啊。”
林清暨对着夜色吐出一口烟。
这种语气听了很不舒服,初凝没理,往后退了一步。
她和林清暨中间隔着一点距离。
男生走到她和他中间。
“兄弟,借个火。”
说着便低头找烟。
林清暨瞥了男生一眼,手指在烟灰上点了点, “谁你兄弟。”
“哎,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别不识相啊。”
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他掐了烟,在男人话音还没落的时候拳头就已经打到人的左脸上。
男人往外踉跄好几步,也不是个吃素的主,握紧了拳胳膊挥过来。
“你他妈有病。”
极快的一瞬,林清暨偏头躲了下,控制住他的胳膊反手钳在背后,使了力气,男人立马痛的嗷嗷直叫。
“大哥错了错了,疼。”
林清暨在他背后不留情的踹了一脚, “谁他妈你大哥,给老子滚。”
男人摔出去几米远,连滚带爬的滚了,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
初凝不妙的察觉到,今天他的情绪不太好。
不是生日吗?
出租车到了,两个人上车,男生又掏了根烟咬在嘴里。
抽这么凶......
她当然没敢没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想想,结果林清暨从口袋里没摸到打火机,指定是刚才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靠。”
坐在前面的司机身体一震。
这小伙子上来就黑着个脸,一身戾气血气方刚的,他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了下女生。
不会是被威胁的吧?
看出了司机的担心,初凝有些抱歉的笑笑,小声说道, “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本意是想为林清暨开解,但是她忘了,这车厢狭小,即便是压低声音说的话,第三个人也很难不听到。
所以才说完,林清暨转过头,直直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