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时候，初凝特意留意了下，那辆车还停在酒店门口，林清暨或许是心情好，问她，
“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这边是商业区，现在人流量都还挺多的，路灯上挂着广告牌，拎着礼品袋的男女从他们身边经过。
“没了。”
初凝说完，察觉到身侧人没动，心里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抬起头，林清暨看着马路对面，下巴绷得很紧。
眸子上覆了层阴郁，整个人持续往外释放着低气压。
不好。
她忘了林清暨可能会认识这辆车的呀。
“走吧。”他淡淡的说。
那天晚上林商铎没回家，过了两天的周末，初凝在房间里写作业，有人叫她出去，说是有事。
直到坐上了车，看见同样坐在车里男生，她想到今天是之前林叔叔说过参加晚宴的日子。
林清暨双手抱臂，看向窗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情绪不好时就会这样。
稀里糊涂的，由人安排着到店里做了头发护理，化妆师给她涂了薄薄的一层唇彩，盘发，忙了一下午，从衣帽间出来的时候，林清暨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虽然还没有成年，但身量已经撑的起正装，头发梳上去，用发胶喷了定性，更显五官明朗硬气。
身前是圆形矮桌，上面放着把银色的打火机。
昨天秋姨洗衣服的时候从他口袋里掏出了烟盒，本来也没什么，可是正好被林商铎看到，当即泡了水，这个月的零花钱也减半。
觉察到有人出来，他抬起头，眼底的不耐才刚刚显露，看到面前的人时，先愣了下。
林清暨对女生的衣服不甚了解，猜测应该是公主裙。
白色的缎面，裙摆是蓬起来的，中间不知道是水钻还是什么东西，闪闪发光，外面有一层薄纱。
腰间那里却细下去，往上，少女曲线已经成型，弯月似的锁骨露在外面。
脸上施着粉，却带着天然未脱的稚气，唇红齿白。
他目光太过直白强烈，初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好看吗？”
声音怯怯的，带着只有情窦初开的女孩才独有的一份羞涩。
那一刻，他觉得有月光洒在了自己身上。
林清暨滑了下喉咙，第一次回避她的视线，反而拿起桌面上的打火机，从沙发上起身。
转过身，发现心跳的有点快。
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车子停在郊外的一栋私家别墅前，灯火通明。
外面已经停了几十辆车排成一道长龙，每辆都百万起步。
初凝穿着带着点跟的小皮鞋，刚好到林清暨肩膀，有人在门口递给她一根手环，是栀子花边的，带着清香。
院子里放着白色的阳伞，水池边开着香槟桌，穿着高级礼服的宾客穿梭其中。
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初凝难免觉得有些紧张，然而再看林清暨，无聊的站在水池边看着花坛里的金鱼，一点都不想多待的样子。
在大厅里的林商铎冲她招了招手。
“叔叔叫我们。”
尽管不太情愿，在外人面前还是收敛了一些，林清暨走进去和几位长辈打了招呼。
“清暨都长这么大了。”
“真是越来越帅气了，随林总。”
“......”
站在落地窗前，初凝从玻璃里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裙子。
她离桌子远了点，怕弄脏了。
“挺漂亮的。”
初凝听到回头，是罗安琪，散着的头发侧边别着一枚碎钻发卡。
“谢谢。”
“不是说你，是裙子。”
她目光刚移开，注意到初凝身后，肉眼可见的无语， “又来。”
林清暨在露台上站着，正对着室外的喷泉，几个公子哥模样的人跟过去。
那群男生看着和她们差不多年纪，其中一个穿着洋红色西服的端着杯子，故作惊讶的走到林清暨面前，装作才看到，
“哟，这不是林清暨吗？九十六号赛车手。”
他手指点着， “去年那什么，moto2冠军，不对，是不是摔车了，没拿冠军来着。”
林清暨手插着兜，神情淡漠，冷冷扫他一眼。
明摆着的不想搭理。
“他们是谁？”
罗安琪脚后跟踢着墙， “公子哥呗，京华有头有脸的这几个企业家每年都会轮着举办晚宴，看谁面子大。”
“中间那个，就是傅世安，也是玩车的，前阵子刚拿过国内的一个奖，没把他得瑟死。”
怪不得和林清暨不对付。
见林清暨没反应，傅世安不怀好意的笑着， “阿姨今天又没来？前几天我听朋友说看到。”
后面那几个字他压低了声音，这边听不到。
罗安琪跺了跺高跟鞋， “傅世安这个神经病。”
来的时候，林商铎特意嘱咐过不要在宴会上惹事端，所以和长辈寒暄过之后，林清暨就一个人待着。
但总有人惹他。
“啧，禁赛不好受吧，怪不得去年没看到你，还躲老破小里面了。”傅世安身子前倾一歪手，端着的香槟泼到林清暨身上。
液体顺着衣襟留下来，这件手工西服算是废了。
“你怎么回事。”傅世安夸张对身后的人说，转而看向林清暨， “不好意思，手滑。”
演的一把好手。
林清暨眼皮垂下看着西服深下去的一块，薄唇抿着一条线。
初凝知道他是在极力克制着。
“有完没完。”
他扯住傅世安的领口，按到栏杆上，男生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
“你干什么。”
傅世安早就算好了时间，这一幕不偏不倚的落到大厅里侧正在跟人说话的林商铎眼中。
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傅世安和林清暨在这说话，突然起了冲突。
到时候就说林清暨控制不了脾气，没聊两句就打人。
这里不会有人和他站在一边，包括林商铎。
说认真的，要不是后面那几个人拉着，林清暨是完全有可能将傅世安扔下去的。
他手背青筋毕露，眼里跳跃着压抑的怒火，一字一顿， “今晚我没想惹你，能不能不要像个疯狗一样，还想要腿么。”
对赛车手来说，腿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不要去。”
罗安琪拉住初凝，看着她摇头，有些无奈。
惹了谁都不好。
那边，林商铎走过来，同样过来的还有其他家的长辈。
初凝推开罗安琪的手。
她从身旁经过的酒保端着的托盘上拿了杯麦卡伦，在那些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走过去直接泼到傅世安脸上。
露台是往外凸出去的，中间空位本来就不大，几个男生几乎挡住了视野，林商铎他们没看到刚才具体是怎么一会事情。
这一杯酒，整个情况就翻了个边。
“对不起，刚才有一只马蜂朝这边飞过来了，我怕蛰到人。”
傅世安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张了张嘴，看着面前一瞬间蔫了的女生说不出话来， “你......”
初凝低着头，十分抱歉，态度诚恳真挚，因为害怕，握着杯子的手都在轻微的颤抖着。
是真的害怕。
罗安琪膛目结舌，她这胆子，也太大了。
傅董先开口，不容拒绝的威严， “都是孩子，估计在乱着玩，世安，去把脸擦擦。”
“年轻人，血气方刚的。”
没有人指责初凝，知道症结不在于她，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的大家心里都大致清楚，不过总要维持体面，
林商铎脸上虽淡笑着，却让人不寒而栗。
楼下几位离得近的宾客听到动静，往这上边看着。
他斜睨了林清暨一下，对其他人笑笑，转身离开。
这会，她终于知道林清暨平时那种冷漠的目光来源于谁了。
池边假山后，林清暨坐在边缘，单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十几万的领带也扯掉了随意扔在地上。
他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摸烟盒，却只摸到一支打火机。
初凝抱着一件临时从更衣室拿的外套，找了一圈，才在这里发现他。
男生身体微弓，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打火机，火苗不时跳跃，映在他没有温度的瞳孔里。
一山之隔，后院的小凉亭里，有几对宾客在跳着华尔兹。
来的客人确实带家属的比较多，也有十一二岁的小孩，穿着各式各样的裙子，打扮的很漂亮，围在一起玩。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壳，将他包裹起来，与周围隔开。
初凝往那道落寞的背影走过去，伸出手在他面前，
“林清暨，你带我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