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下楼，餐桌盘子里摆着几片切好的香橙，林清暨走到桌面，很自然的拿起一片。
秋姨站在一旁往杯子里倒牛奶，看到这场景心生奇怪，他不是不喜欢吃橙子吗？有酸味的都不沾。
“可能有点酸。”
林清暨抽了几张纸擦手，“还行，没想象中的酸，挺甜的。”
门从外面被拉开。
“小凝下来了。”
“秋姨早上好。”
昨晚有些热，初凝早上醒来出了一身汗，就顺便洗了个澡，所以下来的有点晚。
半干的头发披在肩上，时间紧迫，一口面包刚塞嘴里，坐在对面的林清暨像是随口说了句，
“上午有节体育课。”
她两边腮帮鼓鼓的，听了他的话怔然一秒，注意到自己搭在桌子上的小臂，忘带皮筋了。
初凝喝了两口果汁放下杯子，从餐室走出去，含糊不清说道，“我上楼拿个东西。”
“哎，拿什么，吃完饭再拿也不迟。”
秋姨跟了两步，“这孩子，不还有时间。”
她进来的时候，顺手撕了张墙上的日历，感叹，“真快，半年都要过去了。”
进了班级，今天大家似乎都有些浮躁，快要早自习了，走廊上的同学也比平常的多。
刚开始初凝还以为是离暑假没多久的缘故，直到课间打水回来，发现许多同学的桌子上都放着糖。
看到黑板上的日历，她才想到今天是六月一号。
儿童节。
借着节日，平时不在同个楼层见面的学生也有了理由，一到下课，整个教学楼都是人声。
从办公室抱了试卷回来，经过走廊，班上的同学聚在栏杆前嬉笑打闹，从昨天见到林清暨和初凝在一起，罗飞好奇的一晚上没睡着觉。
这不，又开始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俩。”
林清暨一只脚踩在横栏上，手里握着个银色打火机，翻来覆去的玩。
“还是不是兄弟了，你居然有事情瞒着我，说说。”
“这个事情比较复杂。”林清暨被他缠的没办法，按了按眉骨，大致将情况解释了下。
其实从去年她住到家里来说还比较简单，不过在那之前，他和她就已经见过面了。
比那更早，在青麟区的时候，就频繁的遇见。
林清暨旋着打火机，盖子打开又合上。
“什么关系，她是孤儿吗？”
“罗飞你烦不烦，真是，一边去。”
来送糖的罗安琪刚好听到，她在之前晚宴上就差不多知道林清暨和初凝的关系，但不是亲的，总觉得隔着层暧昧。
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恼火。
“这个送给你。”
用缎带包着的粉色心形礼盒，边缘缀着一圈小珍珠，林清暨转过肩膀，“这什么？”
“今天六一，儿童节快乐。”
“六一啊。”
怪不得今早来的时候抽屉一堆糖。
他不太理解，稍侧头，“为什么送这个？”
“大家，都是这么送的呀，给好朋友。”
给同性是因为友谊，给异性就是借着这个理由表达心意，这点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罗安琪以为林清暨是故意问的。
“哦。”
但他之前是真的不知道，视线上移，越过女生的肩膀，从走廊尽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清暨眼尾不自觉下压，带了点笑。
这人心情向来全写脸上，此刻不知道是看到什么，周身往外散的低气压敛了些，好像还有些愉悦。
意料之外的惊喜，罗安琪喊了声他的名字，有些羞涩，“林清暨。”
然而下一秒，林清暨径直从她身边过去，碰掉了精致礼盒也没察觉，罗安琪的手旋在半空，有些失神。
原来刚刚不是在看她。
“这个送给你。”
人走后，罗飞掐着嗓子，故意学罗安琪说话时的腔调，几个男生笑起来。
罗安琪忍住自己发火的冲动，咬牙保持着明媚的微笑，另一只手却用了十成的力气，掐在罗飞胳膊上，
语气温柔，手上用力，“你是想重新投胎吗？”
“疼疼疼，大小姐，错了错了。”
她捡起盒子，随便往旁边的人怀里一塞，气呼呼的，“送你了。”
“别生气啊。”
在第一排，初凝弯下腰数了十四张试卷，对着座位前的同学说，“两张一份，往后传。”
身旁的人从教室门口跟着她进来，她只当他是在玩，没在意。
发完试卷，初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林清暨就走在她后面，随后坐下。
“糖呢？”
初凝正在喝水，被他这凳子踢的一脚弄的呛了一下，她咳嗽了几声，眼里带着点泪花的转身。
“什么？”
要糖啊。
他居然问她要糖？
短暂的懵神之后，初凝实话实说，“忘了，我不知道今天是儿童节。”
“得。”
林清暨翻开书，做自己的事情了，也没有什么过于意外地反应，仿佛就是随便的问一下。
初凝转过身，早知道今天从家里带点了。
不对，家里阿姨每天在经过客厅那个桌子前都会放一些小零食，他想吃自己顺便不就拿了？
上午的体育课，仰卧起坐结束之后，初凝去超市买水。
走到货架前，眼镜一瞥，看到尾端挂着的棒棒糖，一长串的坠着，边缘是锯齿状的。
挨着的架子几排更是各种包装的，好多种类。
想到上午林清暨说的话，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拿一包的时候，头顶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我要草莓味的。”
林清暨穿着黄蓝相间的运动服，站在她身后，出了汗，但都是洗衣液的味道，很干净的气息。
什么时候过来的，初凝点了下头，十分顺从的拿了盒草莓味的软糖。
总比抽烟好。
他看着她付钱，很自然的放过去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外面冷气还没化，“这个也一并结了。”
收银员抬头看这两人一眼，心想怎么还有男生让女生结账的。
林清暨一脸坦荡的抱臂站在旁边，又顺手拿了两盒口香糖，看着初凝刷卡，“你哥这个月零花钱没了，还有二十天。”
收银员神情从疑惑变得同情起来。
原来是被哥哥压榨的妹妹。
“林叔叔没给你吗？”
“花完了。”
“你买什么了？”初凝不敢相信。
“轮胎。”
“......”
林清暨拆了棵糖扔进嘴里，跟着她往教学楼走，途径操场，班上的几个男生还在那打球。
远远的有人看到这边，不知道是谁喊了声他的名字。
林清暨竖了个中指，笑的肆意。
“你不回去吗？”
“马上下课了，不想打了。”
因为穿的无袖背心，结实的手臂露在外面，初凝一转头，就看到他靠近肘弯的小臂那里有一块淤青。
“这怎么弄的？”
林清暨看一眼，显然没什么印象，“可能是前几天骑车摔的，不记得了。”
“你又去赛车了？”
“骑着玩的。”
“戴头盔了吗？”
“哪敢不带。”
“几个人，和之前的那群人吗？还是赵英他们，在哪里骑的？”
林清暨看着她，没说话。
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手里攥着牛奶渐渐发紧，初凝抿了下唇。
“关心我啊。”
她条件反射似的摇了下头，指尖用力有些发白，再松开，血液逐渐回拢，“......答应林叔叔，好好看着你的。”
林清暨嗤一声，“这么听他的话。”
话题到这结束，两人并排往教学楼走，竹林中间铺着青石板小路，从中走过去风过林梢沙沙的响。
初凝有些无措的撕着瓶身上的标签，咬了下唇松开，慢慢呼出一口气。
男生没预兆的忽地开口来了一句，“你是不是涂东西了。”
她对上他的视线，一脸茫然。
阳光照在半面墙上，也覆在女生的面上，本来就干净白皙的脸好似透明。
林清暨眼皮缓慢下移，从鼻尖移到那因不解而微微张着的两瓣唇片上，颜色的粉嫩的。
“那什么，唇膏？”
他对这些东西一点不了解，只是偶然在班里见过下课时女生照着镜子往嘴上涂。
之后便亮亮的。
“没有啊 。”
自证似的，她还用手背往唇上抹了抹。
突然，林清暨弯下身子靠近。
逆着光，有些看不清面容，初凝闭上眼，身子往后缩，在最近的一瞬间，她闻到了甜香的草莓味，他刚刚吃过的。
初凝慢慢睁开一只眼睛。
黑发，挺鼻，薄唇，就在眼前。
一张害人不浅的脸。
关键他还伸出手，食指弯起，离她的唇越来越近。
咚咚咚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