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姜悠被女警扶着站了起来，脚心一阵刺痛，她来不及看看脚底的伤口，就被女警察架着往审讯室走。

    “例行询问，”女警公式化答道，她也看到副警长捡起来的白色袋子，顿时神情变得有些木然，但听到姜悠因为疼痛的抽气声，下意识放缓步子，这女孩脚底伤得很严重，足以想象她的境遇，也许不是他们怀疑的那样。

    姜悠心底有些惴惴不安，机械地被带着往前走，脚上的拖鞋尺码有点大，走起来没那么顺畅，自从放下心来，她自己才意识到脚底受伤有多严重，每走一步如踩刀尖的疼。

    审讯室的房间不大，特质的桌子，有着典型的镜子墙，意识到背后极有可能站着人，姜悠有点不知所措，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抱着桌上端给自己的热咖啡，连着喝了好几口，里面加了不少糖浆和牛奶，甜得让她觉得有点齁，果然外国人糖分摄入量不能用自己的习惯度量，但是热量的补充让她叫嚣的胃舒缓了一下，神经反而越发绷紧。

    “是否需要律师？”一位瘦瘦的个子不算高的白人警察推门进来，手中拿着文件夹和签字笔，一边扔到桌上，另一边拉开椅子，公式化微笑，在姜悠的目光注视下坐下。

    “啊？”姜悠有些懵，律师？为什么她应该需要律师？“额……额，我不……不需要。”

    “好的，那么有些问题，我需要你如实回答，”警察把重音放在诚实上面，目光一直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她眼神里挖掘点东西的样子，“或者你需要律师的时候，我们随时可以给你联系，我们分局这个时间点找不到会普通话的警员，我会放慢语速……”

    姜悠僵硬地点点头，她也察觉到警察在放慢语速，用的都是日常单词。

    “叫什么名字？”

    “额……”姜悠的目光闪烁，但在警察犀利的目光下，“姜……姜悠……”

    “怎么拼写？”

    姜悠松开一只手，离开纸杯，按照英文习惯，把自己的名字在桌上划了一遍。

    “护照？”

    “丢……丢了……”心虚极了，姜悠的心狂跳起来，这个世界没有自己的信息，怎么办，万一查不到，她又该怎么办？

    “护照号？”

    姜悠一惊，忙摇头，“记不住……”

    警察拿笔记录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目光审视，姜悠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又抱起纸杯，大大的喝了一口，甜腻感安抚了喉咙的疼痛。

    “什么时候入境？”

    “……5月9日？”姜悠更加心虚了，心又沉了沉，她语气变得更加弱，只记得在自己世界睡过去的那天，她并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时候，天啊，她竟然没确认时间……

    “你确定？”警察的疑问打断姜悠的思绪，“明天我们会去入境局查询你的信息。”

    这是什么眼神？姜悠松开握住纸杯的手，双手紧张地交握，“确定，”她咬咬牙，肯定道。

    警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拿着笔的手在纸上快速记录着，“你说你是在曼哈顿被骗的？”

    “是的，我是从那边被骗的，我……我刚……”姜悠想了想措辞，忽略掉被打被胁迫的情节，“刚刚退了房，打算往唐人街去，就遇见一个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女人，我被她骗了，她带着我到的这边……然后我钱包就被抢了，我又看到她，有人从后面打晕了我，等我醒过来，我被关在一间……一间很差的房间里……”姜悠陷入回忆，滔滔不绝地说着，越说越激动，眼眶翻红，交握的手越握越紧。

    “慢点，冷静，”警察停下笔，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嘿，女孩，听着，你安全了……然后？”

    “然后，我就拼命地喊救命，就又来了一男一女，他们……他们开了门，他们很可怕……很差，很差，他们走了，然后，又来了一个男的，我躲在门口，他开门的时候，悄悄地绕出来跑了……我就一直跑，跑，跑……我……我……我不敢求救，我就一直跑……”姜悠松开手，双手握拳，手指掐进掌心，泪水涌了上来，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我也不记得跑了多久……我认识警徽，才停了，停了下来……”

    “一切都没事了，”警察脸上公式化的神色消退了，他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也能看出来面前的女孩说的是真话，她看起来太小了，“嘿，别担心，你只要实话实说，没什么问题……”

    玻璃墙背后的马克单手撑着下巴，他没有说话，目光紧紧地盯着这个中国女孩，她隐瞒了些东西，但不重要，他似乎得到了他想得到的钥匙，他示意身边站着的属下，还是那位棕色头发的男人，他了然知道老大的意思，随及拉开门向着隔壁审讯室走去。

    这时，门开了，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大卫，”来人并没有看姜悠，反而对着她对面坐着的警察叫道。

    名叫大卫的白人警察神色一变，“我明白，”然后转回脸，盯着姜悠。

    门又合上了，姜悠有点懵，她看不懂两人的眼睛官司。

    “解释一下，”大卫从文件夹里面抽出一份证物袋，里面装的正是被姜悠拽在手里跑了一路的白色粉末的小袋子。

    “额？”姜悠这下更懵了，她不懂什么意思。

    “解释一下，哪里来的？”

    “什么？”姜悠把目光移到证物袋上，“这……这是我在……我在椅子上抓的……不，是那个房间的椅子上，我在找吃的，无意间看到一团东西，然后，然后我打开它，就发现里面是这个白色小包，然后，然后，还没等我看清这是什么，然后，然后，就有人靠近了……”

    大卫沉默地盯着她，姜悠被看得发毛，“我说的都是真的，警察先生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

    姜悠心里却有了隐隐的猜测，慌了，不会吧，她试探地问，“这……这是什么？”

    “e。”大卫的声音变得低沉。

    “啊？！不，不，我不知道，”姜悠连连摆手，毒pin！我的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我当时很着急，听到外面有人来，我……我害怕，然后什么时候抓住它也没在意，然后，然后那门就开了，我真的不知道它是e……”

    “这么巧？”大卫质疑，“想清楚再回答，如果说假话……”

    “我真的不知道，这不是我的，”姜悠脑子里的神经不停地跳着，胀得头疼，她从来没有进过审讯室，而且还被不停地审问。

    “你没有说实话，”大卫并不为所动，继续追问，“我要听实话！”

    “我说得都是实话，”姜悠找不到什么单词来解释，她又不能说自己真实情况，这个世界没有‘姜悠’的存在，报出护照名已经是钻空子，等到查不到自己的入境记录，那她死定了。

    “你的说辞说不通，”大卫拨弄一下证物袋，“怎么会这么巧，护照丢了，钱包被抢，但是……”他特地顿了顿，“手里却有e。”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e，毒pin，我是绝对不会碰这东西，我……我……”姜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是……我是合法的中国人，从小接受禁毒教育，这辈子都不可能也绝对不会碰这东西……”

    大卫似笑非笑地盯着姜悠，他没说一句话。

    “真的，我说的真的，你相信我，警察叔叔，不，”姜悠看那眼神，她都在说什么，uncle？立马改口，“大哥……不对，警察先生，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撒谎，”眼看对面的大卫脸色又变了变，我该怎么说啊，单词不会啊，寒暄是该怎么说，他究竟有没有听懂我这中国式英语，她懊恼地挠头，不停按压狂跳的太阳穴。

    大卫的指尖敲击桌面，低下头，身体前倾，凑近姜悠，目光犀利，紧盯着她的眼睛，“我可以暂且相信你没有碰它的行为，但是在出入境的信息没有核实，又有fan毒的嫌疑下，我们有权扣押你。”

    什么意思？姜悠心慌极了，神经紧张，“扣……扣押？什么意思？”

    大卫又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你手上有可卡yin，当然，你也有权利请律师。”

    律师？！要到律师的地步！“我……我……”姜悠还想再辩解一下，看看能否有婉转的余地，但她不懂用英语怎么形容，也不懂美国法律，现在什么情况，她心里的不安慢慢扩大，这都什么事情，原以为只是说被抢劫，被绑架，逃出来被庇护是肯定的，可是她担心的另一种情况发生了，绝不可能查到入境信息，黑户是跑不掉了，原想着大不了遣返，送大使馆，至少她是有可能回到自己熟悉的国度，就算是漫威世界，也比待在多灾多难的纽约强。现在怎么还多了fan毒的嫌疑，她委屈惨了，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么发展。

    “等明天入境反馈，另外我要把情况上报，等待上层决定，在这之前，你今晚被扣押了，”大卫合上文件夹，站起身，跨到门口，拉开门，示意姜悠，“走吧。”

    “啊？！”姜悠颤抖地站起来，“不……先生，警察先生，我说的都是真话，”她慢慢往门口移动，“我真的不知道……”

    “明天有了结果，会重新提审，”大卫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可是……”姜悠欲争辩，但被大卫止住并带往关押室，这个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所谓的常规的审问并不常规。

    当铁栅栏式的关押室出现在姜悠眼前，反而给了她极强的不真实感，这里从来都只在美剧、欧美电影里看到过，她很恍惚，不知道是饿太久，低血糖让她注意力无法集中，还是这一切太超乎常理。手里突然出现一股温热，她回神抬头，大卫把一团白色纸包着的食物塞到她的手里，软的。

    “进去吧，”大卫说道，随及示意管钥匙的警察，“看着点。”

    姜悠像是什么也没听到，没有任何反应就被推了进去。

    重新回到办公室的马克听着关押室方向鬼喊鬼叫，哼，那群惯犯！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马克出声。

    “警长，”大卫推门进来，把证物袋递了过去。

    马克抬抬下巴，大卫会意，把证物袋放到桌上，“警长，那入境那边……”

    “先不急，”马克双手环抱靠在椅背上，“你先出去忙你的，剩下的我自有安排。”

    “是。”大卫答道，拿着文件夹出门。

    马克目光停在证物袋上，心里琢磨着一男一女，曼哈顿，布鲁克林八大道，突然眼睛一亮，他站起身，打开柜子，在里面掏了掏，拿出一部小巧简单的手机，开机，等了半分钟，按下快捷键，电话接通了。

    “亚当。”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