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樯倾楫摧

    那双漆黑眼瞳定定地看着她,鸦羽似的黑睫轻眨一下,声音低柔:“你不用给我答复。”

    司淼讶然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他这番话、以及他的所作所为,都让她震惊无比,一时之间竟不知要怎样处理。

    笪凌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触碰她,但终究未抬起。

    他低声道:“我来这里,只是和你说一下我的选择——我不会放弃的。”

    司淼沉默许久,才丢下一句:“随你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在他面前把门关上。

    门关的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仿佛昭示着她的心房也不会再为他打开。

    笪凌的神色却很平静。

    他久久地凝望着那扇关闭的房门,转身离开,进入对面房屋。

    他做好了长期在此的准备。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他收到了来自哥哥的见面邀约。

    【Lin:in,你早就猜到了,对吗?】

    几乎是刚关上门,手机就“嗡”地震动一声。

    笪凌拿出手机,解锁,看到了来自哥哥的消息。

    他轻轻打字:【L、、、g:嗯。】

    这个单字发出去后,对面倏然陷入沉默。

    在“对方正在输入中……”闪烁好一会儿后,笪临终于发了新消息。

    【Lin:我们见一面吧。】

    这便是邀他面谈的意思了。

    笪凌很快回应。

    【L、、、g:好。时间定点你定。】

    【Lin:明天上午九点,老宅见。】

    【L、、、g:好。】

    笪凌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不管如何,他绝不会退缩,也绝不会让步。

    --

    司淼回到房间里,因为精神恍惚,差点左脚绊右脚,还好及时扶墙稳住了。

    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为那个人。

    他不介意?

    他怎么会不介意?!

    他怎么可能不介意!

    笪凌那样的天子骄子,怎么会接受被这样对待!

    可是,他眼里的感情那样真,动作也那样小心珍重,不似假的。

    司淼眼里的恍惚渐渐褪去,理智重新回归。

    他如何,是他的事情,她不该为此操心。

    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也不再与她有关了。

    若是他真的会改,那便静观成效吧。

    总之,她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也不会在同样的人身上栽倒两次。

    --

    笪凌翌日到达老宅时,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

    但笪临已经准备好了,似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提前来。

    温知煦见到笪凌,略有些惊讶:“in?”

    怎么都没有提前和她说一声?

    笪凌对她点了下头:“妈妈。”

    笪临站在楼梯上,温声道:“妈妈,是我喊in过来的,我找他有些事。”

    说完,他对笪凌道:“in,你和我来一趟。”

    笪凌应下:“嗯。”

    又转头对温知煦道:“妈妈,那我先上去了。”

    温知煦颔首:“嗯,去吧。”

    ……

    “坐。”笪临说。

    笪凌不是第一次来他房间,很自然地找了椅子坐下,等着笪临开口。

    笪临在他对面坐下,手里照旧捧着一个保温杯,指腹轻轻在保温杯上摩挲,眉头微蹙。

    “in,你是还想追回淼淼吗?”他单刀直入地问。

    笪凌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点头:“是。”

    笪临面色无奈,轻叹一声:“没想到我们会喜欢上同一个女孩子。”

    笪凌淡淡道:“各凭本事追求便是。”

    笪临颔首:“那是自然。”

    他看了眼弟弟,无可奈何道:“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情敌。”

    笪凌顿了下,低声道:“我也没想到。”

    他倒宁愿是其他人。

    笪临又叹一声,道:“既然你决心坚定,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本来,也只是想看看弟弟是不是认真的,是不是真心的。

    如今,他已得到答案。

    笪凌颔首,起身道:“那我走了。”

    在他握上门把手那一瞬,笪临的声音忽然从后传来——

    “不论如何,我们都是至亲兄弟。”

    笪凌没有回头,却应下:“当然。”

    旋即拧开房门把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洒进来,将门前门后切割成两个世界。

    兄弟俩一明一暗,被分隔而开。

    笪凌坚定地往前走着,走进了阳光普照之地;

    而笪临留在房间内,停在阳光无法普照之处。

    --

    那天之后,来自新邻居的甜点、花草盆栽之类又开始源源不断地送来。

    司淼不知道笪凌是否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暴露,她没有主动戳穿——源于一种微妙心理。

    只不过这些东西她没有再收下过,每逢看到,便会原封不动地退回他的门口。

    笪凌始终没有和她正面见过,也许是觉得时机还不到。

    于是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持续了好一段时间,直到登山之约的日期到来。

    司淼收拾好行李,满心期待着将见的日出日落之景。

    笪临说,既然是他提起的旅游,出行的一应事宜就交给他。

    他办事确实很靠谱,司淼同意了。

    但她没想到,他说的“出行”,竟然是乘坐私人飞机出行。

    司淼对他的财力有了新的认知。

    机组人员的服务很周到,过程也很顺利,等到达格伦朗目山的时候,仍是朗朗晴空,天光大亮,完全赶得上傍晚的日落。

    笪临照旧要帮她提行李,但这一回,司淼避开了。

    “你的身体……”司淼迟疑着,抿了抿唇。

    她是后来才知道笪临有先心病的,小时候的身体素质很差,直到近些年,经过许久的调养,才慢慢好转。

    “放心,我现在的体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差了。”笪临没有觉得冒犯,仍然好声好气地解释着,“而且我做过手术,先心病得到过系统的治疗,偶尔爬山是没有问题的,不用担心。”

    “……”出乎他意料的是,司淼再一次避开了他的手。

    她抿了抿唇,难得倔强:“那也不能让你提。本来爬山就是一项对身体有负荷的运动,我不能再加重你的负担。”

    她坚持如此,笪临只好叹息一声后作罢,和她一起往山上走。

    其实司淼带的东西并不多,也不重。

    一应比较重的东西,比如登山的帐篷之类,全部在笪临那里,在爬山之前,司淼想要把它们接过来,却被笪临笑着拒绝了。

    他表情温和,语气却难得有了些微强硬。正如司淼之前强硬拒绝时一样,他此时也是如此。

    司淼拗不过他,只好作罢,登山过程中却时刻注意着他的反应,以防万一。

    还好,笪临并不是在逞强,他面色一如往常,甚至还可以自如和她聊天。

    见状,司淼渐渐放下心,注意力慢慢集中在接下来的旅程中,语气也活泼许多。

    笪临笑着注视着她雀跃的面容,心里松了口气:终于将她注意力转移开了。

    两人聊聊笑笑,成功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到达了山顶。

    等搭完帐篷,太阳身上的光芒正好转为橘红,慢慢朝着地平线滑去。

    笪临取出毯子,垫在草坪上,和司淼一起坐下,静待夕阳与日落。

    一点暖黄从太阳的边缘晕开,与中央的橘红呈现渐变色调,最厉害的油画大师也调不出这样美丽的色彩。

    司淼注视着它,渐渐入了迷。

    太阳的升起是声势烜赫的,光芒万丈,恨不得让全世界都沐浴在它的光辉之下;但它的降落却是悄然静谧的,色彩过渡也是柔和的,让人难以察觉光芒的陨灭。

    在这样壮美的天地景观之前,司淼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温暖的光洒落在身上,她注视着前方的景,看着夕阳渐渐沉落,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些倾诉欲。

    她低声开口:“以前,也有人说过要陪我来看日出日落。”

    笪临眉眼一动,猜到了她说的是谁,但还是温声应了声,示意自己在听:“嗯。”

    她现在,更需要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司淼撑起膝盖,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睛因为长时间直视阳光,已经有些刺痛,但她还是不闪不避正视前方,只眨了眨眼睛,缓解酸涩。

    “可他太忙了,那些承诺,大半都没有兑现过。”

    她喃喃道:“可是,我曾经真的非常期待。”

    笪临怜爱地凝视着她,和声道:“不是你的错。”

    司淼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

    她抱着膝,把下巴搭在膝盖上,闷闷地说:“喜欢他真的是件很辛苦的事。”

    头顶忽然被轻轻地揉了揉,温柔的声音随之响起——

    “那要不要尝试换一个人喜欢呢?”

    司淼诧异抬头,惊讶地看着笪临。

    笪临唇角弯起,温和地看着她:“不如试试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你的地位会永远在我之上,你永远会是我心里第一位。”

    “我会永远以你为先。”

    司淼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笪临喜欢她?!还和她告白了?她不会在做梦吧!

    司淼有些恍惚地掐了自己一把,手背上瞬间出现一个乌青印痕。

    笪临立即拿开她的手,微微蹙眉道:“怎么掐自己?”

    司淼眨了下眼睛,愣愣地说:“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可是笪临啊。

    这可是她寻找了七年的人啊。

    这可是她喜欢了七年的人啊。

    虽然遇见笪临已经有一段时间,还和他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但司淼从来没想过,笪临会喜欢她。

    她眼神带着一丝不解的困惑,真诚问道:“你喜欢我什么呢?”

    我有哪里值得你喜欢呢?

    笪临弯起眼睛,温柔地看着她,语气似玩笑般:“等我将来投资高科技公司,研发出能探知人内心的仪器,你就知道了。”

    司淼眨了下眼睛,好像有点理解了,但还是有些困惑。

    笪临轻柔地将她耳侧碎发拨弄到耳后,笑着道:“你自省自己,觉得自己有诸多缺点,但在我心里,你却有着诸多优点,哪怕有些不完美之处,也是可爱的。”

    “如果有能探知人内心的仪器,你进了我的心中,自然会知道你有多好。”

    司淼初时不解,等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脸颊与耳廓顿时红了,连耳根也红了个透。

    她匆匆移开眼,不敢再看他。

    “你……你让我想想。”她低声说。

    被暗恋了七年的心上人告白,本应是件高兴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司淼却心乱如麻。

    她慌乱地发现,自己竟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悦。

    喜悦,当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答应,而是拒绝。

    内心之中,脑海之中,浮现的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有着一头黑棕色的短发,转过身望着她的时候,泪光盈盈。

    明明和笪临是一样的脸,气质却迥异。

    笪临眸光黯淡了些,但还是温和应道:“好。”

    他凝视着司淼的眼睛,温声道:“不要给自己压力,你可以有很多很多思考的时间,我的耐心很充足,我会一直等着你。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回头,就能看到我。”

    司淼轻轻点了点头:“嗯。”

    她会慎重考虑的。

    --

    虽然告白了,但笪临并没有给她带来困扰,在那之后,他便贴心地没有再提起过,仿佛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司淼对他印象更好,心中也更加愧疚。

    因为她还是不曾完全放下笪凌。

    她想找个机会和笪临坦白,没想到,还未能找到机会,意外就先一步到来了。

    他们在看过次日的日出后,便准备启程回去。

    因为笪临的生日快到了,据温女士说,她给兄弟俩准备了一个惊喜,让他们当天一定要回来。

    司淼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温女士不久前知道了她和笪凌的关系,没有强求,只说,只要她愿意,家里的门会一直为她打开。

    “妈妈很喜欢你。”笪临和她并肩行走,谈起这件事时,笑着道。

    “温阿姨是个很温柔的人。”提起温知煦,司淼的神情也柔和起来,“我也很喜欢她。”

    这样温柔美好的人,谁会不喜欢她呢?

    就在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了其他人声嘶力竭的喊声:“山崩了——!!!快跑啊!!!!!!”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轰隆隆的巨鸣。

    笪临反应极快,一瞬间便回头,瞳孔瞬间紧缩,漆黑的眼瞳中清晰地倒映出落石携着泥沙滚滚而下的可怕场景。

    洪流的速度太快,有许多人来不及逃离,便被卷进去,刹那间便没了踪影,连具全尸都没能出现。

    它声势浩大地奔腾而下,势要带走所有人的性命。

    沿途的一些不够强壮的树木、一些不够牢固的砂石纷纷被裹挟着乱飞,噼里啪啦地砸在人们的身上、头上等地方。

    更有几块落石树枝以极快的速度朝两人飞来!

    笪临立即转身,道了声“冒犯”的同时,迅速将司淼揽在怀里,以后背承担了那些飞溅的砂土飞石。

    有些较大的石块砸在背上,带来一阵痛感,他也一声不吭,只是脸色略白了些。

    司淼回过神来,意识到笪临在为自己挡伤害,心里不安,想要挣脱开来,身后男人却将她抱得更紧。

    “别动,一个人承担总比让两个人都受到伤害更好。”他一边快速地说,一边抱起司淼全力奔跑。

    平时不觉得,现在却发现,他竟然能用这种抱小孩的姿势抱起自己,高大的身躯更是结结实实挡住了自己,埋首在他坚实胸膛,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安全感无与伦比。

    眼尾余光中能看到快速略过的景色,司淼刚放下的心再度提起。

    他们离山脚出口还有一段距离,可是这些滚石的速度如此之快,他们真的能成功逃离吗?

    思索间,耳畔再次传来一声惨叫,又是一人被卷进泥土砂砾中,哀嚎着没了生息。

    司淼心头一颤,不由得抬头,看到笪临坚毅的神情。

    他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刚想说什么,神色就猛地一变,抱着她就地一滚,避开了一块足有四个人那么大的巨石!

    巨石轰鸣着与他们擦肩而过,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让她面庞煞白。

    “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安全屋。”笪临急促地咳了一声,喘着气道。

    安全屋是近年来才被研制出来的,目前只在一些大国之中被应用——即在一些自然景观附近被建造出来,供游客避难使用,里面还会放一些应急物资。

    据说安全性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九,只要进去了,生命安全就可以得到保证,只需等到搜救队前来,就可以完全得救。

    司淼闻到一股近在咫尺的血腥味儿,急切地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但刚靠近他,就被一把抱起。

    司淼吓了一跳,下意识环住他脖颈,急声道:“你别硬撑,我自己也能跑!”

    “没有强撑。”笪临面色较之之前,苍白了许多,但抱着她的手臂还是稳稳当当。

    “我会尽快带你过去。”

    司淼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带我过去?那你呢?!”

    笪临侧开身,险而又险地避开又一批滚石落木。

    “嘘,别说话。”他避开了这个问题。

    司淼虽然焦急,但知道事态紧急,闻言噤声,没再开口,只是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只要看到安全屋,就让笪临进去。

    他有爱他的母亲,有尊重他的弟弟,他有一个幸福的家,他不该就这么死去。

    而她……而她却没关系。

    她交给疗养院的钱,足够母亲过完后半生了。

    而且,母亲也不记得她。

    就算她就此死去,也没有关系。

    不记得,就不会难过。

    他们的运气不大好,没能遇到安全屋,就被一波大洪流逼停,不得不四处辗转避让,方向也来不及分辨,渐渐迷失。

    但还算幸运的是,附近有一棵几百年的老树,树根盘虬在地上,坚实无比,中间还有一个空洞,不是很大,但足以让人进去避难。

    虽然只能勉强容下一个人,但足够了。

    笪临松了口气,立刻放下司淼,并立即把她推了进去。常年锻炼健身,让他的力气也很大,轻轻松松就把她送了进去。

    收手而出的时候,却被拉住了手指。

    司淼看穿了他的打算,满脸泪痕,拼命要出来,把位置留给他。

    “这片地势很安全,而且我会爬树,我可以爬上去,和你一起等待救援。”笪临的语气永远是镇定的,即便是这样的关头,他的语气仍旧是温和的,表情也是笑着的。

    “松手吧。”笪临笑着看着她,眉眼弯弯,一如初见,却坚定地掰开了她的手指,“我保证,我们会再见面的。”

    他又将司淼往里面推了推,然后转身离开。

    树洞狭窄逼仄,司淼在里面活动很不方便,等想再追出来拉他时,他已经走到了她够不到的地方。

    笪临温柔地对她笑了笑,指了指大树,用口型说“不用担心我”。

    司淼一边流泪一边摇头,想喊他,却被树身一阵猛烈的晃动震开,头砸到了坚实顶部,半晕过去,虽然几秒就清醒过来,但醒来以后,已经看不见笪临了。

    原地不见那道坚定温柔的身影,只余一些零零散散的断枝碎石,还有被重物冲刷过的痕迹。

    笪临……不见了。

    他曾短暂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而现在,他消失了。

    昙花一般,隐没于旧日记忆之中。

    --

    笪凌手掌紧握方向盘,眉头紧蹙,内心之中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心焦,宛如心里住了一头暴躁野兽,挣扎着想冲出来,大开杀戒,却因被死死遏制住之故,只能原地狂乱。

    他开着车奔行于盘山公路上,心内迷茫,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处,只知道要一直向前,一直向前,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前方忽然出现两道身影,看身形,是一个娇小些的身影抱着一道高大些的身影,应当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昏过去的男人。

    男人半躺着,呈现昏迷状态,女人本来垂着头,听见车辆轰鸣引擎声,抬头遥遥看过来——

    笪凌和她对视了。

    看清那人的面庞后,笪凌的瞳孔骤然紧缩,不假思索地放慢了速度,以免误伤。

    车辆飞速靠近,让笪凌看清了她和他的全貌——

    昏过去的那人,有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是他的亲哥哥笪临。

    笪临双眼紧闭,苍白的脸上满是泥污,一动不动。身体也被裹在厚重的泥垢之中,像是曾被深埋泥地里一样。

    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丝属于活人的生气。

    抱着他的司淼长发凌乱,散乱在后背、肩膀和脸颊边,衣服上、发丝上都有着和笪临如出一辙的泥垢。她神色仓惶,眼圈通红,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她凄然地看向笪凌,声音颤抖:“求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笪凌心中一紧,立刻打开车门,想要朝着她走去。

    然而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伴随着她声音的响起,巨大的轰鸣声也随之响彻——

    笪凌抬头一看,滚滚落石如泄洪般,朝着三人碾压过来!

    轰——!!!

    这声音将笪凌震醒了。

    男人一瞬间便睁开眼睛,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魇的不轻。

    他微阖眼睫,平心静气,缓和了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

    笪凌已经许久没做过这样混乱无序的噩梦了。

    自从司淼和他坦白,本就不佳的睡眠质量更加糟糕,他做噩梦的次数更加频繁。

    有时,是梦见司淼怜悯地看着他,说他只是个替身,现在正主回来了,便用不上他了;有时,是梦见他收到司淼的结婚请柬,那请柬上鲜红的颜色,是由他的血染成的。

    但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不详。

    泥污,落石,一瞬间让笪凌脑子里闪过好几种意外灾害。

    笪凌心跳急促跳动起来,隐隐有种不祥预感。

    他拿出手机,刚想打电话询问一下,来电铃声便突兀响起。

    看清来电名称后,他极快地蹙了下眉,心中不妙预感更浓。

    ——是疗养院的医生。

    自从查到司淼过往后,他便和负责司淼母亲的医生互换了联系方式,让对方有事情能第一时间联系到他。

    这位医生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这还是第一次。

    “喂,是笪先生吗?”医生的声音十分急促,背景音略有些嘈杂,隐约可听到“病人又没呼吸了”这样让人心惊胆战的字句。

    “是我,”笪凌立即道,“发生什么事了?”

    “司女士出事了!”医生急切地说。

    本来医院应该联系司淼,但不知为何,司淼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因事态紧急,耽搁不得,他们只得退而求其次,打给笪凌。

    经过医生叙述,笪凌了解到,原来不知为何,司芳雅今天忽然嚷嚷着“我女儿出事了,我要去找她”,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蒙骗了照顾她的陪护,偷偷溜了出去,但运气不佳,刚出去就被发现,两方对峙之下,她情绪激动之下冲到了马路上,不幸被车辆当场撞飞,现在还在抢救中。

    医生说,目前最好的抢救结果,就是保住她的命,但……

    “但?”笪凌的语气陡然下沉。

    “但司女士大概率会成为植物人。”医生实话实说,“如果日后精心照顾,有特殊契机的话,大概是有望苏醒的。”

    笪凌沉声道:“一切仪器、药物都用最好的,花费记我账上,我会找人去付款,钱的问题不用担心。”

    医生:“好的,笪先生。”

    挂断电话后,笪凌又立刻拨打了另一个电话。

    “……对,”他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先请罗教授,再联系一下肖教授,还有……”

    一个个名称不断被报出,那边一一应好。

    终于吩咐完毕,笪凌揉了揉太阳穴,心中纷杂。

    他万万没想到,司淼的母亲竟然出事了。

    忽然间,他想起她出事前念叨的话,脸色一变。

    都说母女连心,既然司母这样说……是不是说明……

    而且,他也梦到了哥哥出事,他和哥哥是双生子,都说双生子之间也有特殊感应……

    笪凌不敢耽搁,准备拨通母亲的电话。

    他知道这段时间,哥哥一直住在老宅,司淼也一直有和母亲在联系。

    恰在此时,母亲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in,”温知煦的声音难得有些不稳定,语调有些急促,“你能联系上on吗?”

    “我刚刚有事,没有联系哥哥,怎么了?”笪凌心中不祥预感更甚,不知不觉握紧手机。

    “我前一会儿忽然有一阵没由来的心慌,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似的,就想问问on和淼淼玩的怎么样了。”温知煦语气不复平时镇定,“你应该知道吧,你哥哥和淼淼一起去格伦朗目山了。”

    听到前一句时,笪凌猛地站起来,神色凝重。

    原来不止他出现了不妙预感,连妈妈,也出现了这种奇特的感觉。

    笪凌闭上眼睛,深呼吸好几次,才压下心中的慌。

    重新睁开眼时,正好听到后一句。

    他的神色顿时黯淡。

    不,我不知道。笪凌在心里说。

    淼淼没有和我说。没有人告诉我。

    “然后呢?”他问。

    “然后我就发现我联系不上on了,也联系不上淼淼。”温知煦情绪低沉地说。

    “我知道了,妈妈。”笪凌狠狠掐了下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交给我,我现在来查清楚。”

    “嗯,好。”温知煦对他的处事能力还是很放心的,闻言答应下来,“联系上之后,记得和我报个平安。”

    “好。”

    笪凌和温知煦道别后,试着分别拨打笪临和司淼的号码,果然,无人接听。

    他不再浪费时间,而是直接联系管家,打算乘坐私人飞机以最快速度过去,同时让格伦朗目市那边的人脉帮着找人。

    既然线上联系不到,那就直接线下见面。

    刚挂断电话,笪凌就瞥见搜索引擎推送的一条新闻报道。

    时间是一分钟前。

    他一眼便看见关键字组,脸色刹那间变白。

    “……格伦朗目山发生山崩,目前搜救队正在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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