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试药

    竹灵在徵宫安顿下来之后,并不如宫远徵所猜想的那样,处处针对自己,而是整日泡在医馆之内,翻阅着他们宫门数年来的用药记录。

    见她如此安分,宫远徵不由地暗暗松了口气。

    他倒不是怕麻烦,主要是少女身份特殊,他怕因为自己的原因,给哥哥带来麻烦。

    “宫远徵,能把你们的百草萃拿来给我看看吗?”少女一边翻着案本,一边头也不抬地唤着不远处炼制药丸的少年。

    少年今日穿着一身黑衣,全身的花纹仅是肩上绣着的金色花纹,应是为了今日炼药,怕染上那一身脏污,将自己陷入狼狈之境。

    听闻少女的呼唤,宫远徵同样头也不抬,自怀中掏出一枚白色瓷瓶,顺手朝她的方向扔了过去。

    宫氏一族为了防止族人染上瘴气之毒,每日都会服用一枚百草萃,刚刚瓶子里的那枚百草萃是他今日应服用的份量,现在时辰尚早,他还未来得及吃下,倒是便宜了竹灵。

    竹灵素手一抬,将药瓶稳稳接住,拔开瓶塞之后,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瞬间漫了出来。

    竹灵轻嗅了几下空气中弥漫的药香之气,有些意外,“你在里面加了止息草?”

    止息草原是一味剧毒之物,但若配以百草萃原本的药引子神翎花,便可化作一味驱毒的良药。

    但百草萃本身的药方配比早已趋近完美,若是贸然加入一味草药,势必会打破其中的平衡,轻则药效全失,重则将会变成另一副至毒之药。

    此时医馆内不仅仅弥漫着百草萃身上的清香之气,还充斥着他手中炼制到一半的药丸药香,少女仅仅是闻了一遍,便能在这般繁杂的气息之中准确地说出了自己在百草萃中动的手脚,不免让他感到十分意外。

    “止息草确实可以加强百草萃的药效,但是这药方配比势必得重新调配一番,宫远徵,你失败了几次?”竹灵这下连医案也不看了,捏着那枚小小的药瓶噌噌噌地跑到了少年跟前,朝他露出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

    原本正在专心炼药的少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女吓了一跳,回过神后立马伸出食指抵在少女额前,嫌弃地将少女的头颅推远了些。

    “不多,也就十来次吧。”宫远徵嘴角翘起,有些得意道。

    十来次而已,确实不多。

    竹灵自己也是学医的,自是清楚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

    别看他们字里行间谈论的特别轻松,但是配药一事从来都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精细活,稍有不慎那可是会吃死人的。

    百草萃的药方涉及了百种草药,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加入一味止息草,其他药材配比也需重新调配。

    宫远徵只失败了十几次便能改良出比原本的百草萃效用更佳的配方,确实担得上那句少年天才之名。

    “那你找谁试的药?总不能是你亲自试药吧?”新的配方自然需要有人亲自服用之后才能得出效果,她自己便是从小在自己身上试药,次数多了竟意外的练成了如今这副百毒不侵的体制,也不知是福是祸。

    竹灵话音刚落,少年便抬起他那双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你觉得我宫远徵会缺人试药吗?”

    言下之意就是他一直以来都是以活人炼药。

    活人炼药,骇人听闻,此举若是传了出去不知要被多少名门正派集体口诛笔伐。

    竹灵微微皱眉,将少年眼中的凉薄尽收眼底,就连他轻轻勾起的嘴角,竟也带着几分心狠手辣的意味。

    “是无锋的人?还是那些江湖中的败类?”少女扯着他的衣角,一脸的求知欲。

    “嘁。”见她不上当,宫远徵顿时觉得无趣,眼中的凉薄散去,脸颊不由自主地鼓了鼓,顾自生着闷气。

    宫门被誉为正派魁首,至今仍坚持不懈地与日渐势大的无锋正面抗衡,宫远徵再怎么丧心病狂,也绝对做不出随意拿活人试药的举措。

    就算他想,宫门的执刃也未必能允。

    至于无锋跟那些江湖败类?

    试就试吧,反正也是罪该万死,死之前做点贡献也是好的。

    “效果怎么样?跟我说说呗。”竹灵是真的好奇。

    百草萃算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为复杂的药方之一,她之前倒是想试,但却碍于自己那个意外得来的百毒不侵之体,身边没有合适的人试药,就只能铩羽而归了。

    当时竹苑内就住着老头与她二人,总不能让老头来为她试药吧?

    如此的欺师灭祖,她怕她先师祖们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见她不依不饶还在追问,少年便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瞅着她,好似她干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样。

    竹灵被他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低头将自己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哪里不妥,遂一头雾水望着他。

    而此时宫远徵已经将自己那奇怪的眼神收了回去,嘴角轻轻翘起,语气难得带了一丝温和之意,将之前自己试药的经历与她细细说了一遍。

    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竹灵瞬间就将方才奇怪的小插曲丢至一旁,认真地听着宫远徵所说的内容,时不时还趁着他说话停顿的档口,顺便追问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宫远徵这次竟没有表露半分不耐,也没有再挂上他那个招牌似的阴沉笑脸。

    两个少年少女就这样围着药炉,一边调配着药丸,一边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的,远远望去,竟透着几分和谐。

    是夜,宫远徵总算结束了今日的医馆之行,回了徵宫洗漱过后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带着新炼制好的药丸兴致冲冲地往角宫走去。

    “哥哥。”宫远徵成功的从书房中将宫尚角拖了出来,一起盘坐在耳厅内的茶案边上,围着一个小茶炉面对面聊天。

    “远徵,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宫尚角往茶炉内加了几块安神药茶,开口问道。

    几乎整个宫门的人都知道他宫尚角在夜色暗下之后最是不喜被人打扰,虽说眼前的少年是个例外,但对方也很清楚他的这点喜好,若无大事,从不贸然打扰。

    所以今日是怎么了?

    察觉到对面哥哥有些疑惑的眼神,宫远徵不免有些懊恼。

    今日事忙,且今夜自己不知被何事冲昏了头脑,他竟一时忘了哥哥夜间不爱会客这件事了。

    想归想,宫远徵还是老老实实地从怀里掏出今日刚刚练好的药丸,将其放置在茶几上。

    “哥,这是我今日刚练好的九元归魂丹,对重伤不治之人颇有奇效,你明日又要离开宫门出去执行任务,我就想着将药送来给哥哥带上,以备不时之需。”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将瓷白药瓶往前推了推,然后便收回手乖乖坐在蒲团上。

    送药?

    宫尚角的眼神从药瓶转回弟弟身上,暗地里挑眉。

    若是送药,明日在他出门前赶早一点过来也可亲手送到,而且他此次出行的任务又不是什么极其危险的任务,不过是例行巡查一番,值得他这深更半夜地赶来一趟?

    宫尚角的目光几乎凝成实质一般落在宫远徵身上,使得他不安的动了动。

    如坐针毡。

    看到少年已经开始逐渐变得别扭的动作,宫尚角总算将目光收了回来,伸手接过药瓶收入怀中,算是揭过了这一茬。

    见他收起药瓶,宫远徵不由地松了口气,举起茶杯小心饮了一口,压下自己莫名心虚的情绪。

    “你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原本正在饮茶的少年忽闻此话,一口茶水顿时呛住了喉咙,宫远徵连忙放下杯子,压着自己的胸膛按耐不住地呛咳了起来。

    反应这么大?

    宫尚角挑眉。

    “没……没有……”少年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迎着哥哥那满是揶揄的目光,呐呐出声。

    这半个多月以来,竹灵一直拉着他在医馆查看医案,宫远徵虽陪在身侧,却也只是在忙自己的事务,只是在偶尔少女提出疑问或者要拿些什么东西的时候,他才会搭理一下她。

    在那并不宽敞的医馆之内,两人之间虽然各忙各的,却也意外和谐。

    突然想起这些时日少女与他之间那些无需赘述的默契交谈,宫远徵竟意外地感到一丝愉悦。

    生平第一次,不用他开口解释什么药毒原理,就有人能迅速领悟他所表达的意思,对他所做之事知之甚详,还能从旁为他提供新的思路,助他炼制新药,改善配方。

    虽然两人之间也会在药理方面有些分歧,但你有你的说法,我有我的用意,他们都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新的药学思绪,到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而且……而且那人明明知道自己在用活人试药,却依旧神情不变,反而是追着他询问试药之后的效果。

    虽说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但此事听起来还是令人心生惧意,所以几乎整个宫门的人都对他宫远徵敬而远之,避之唯恐不及,每每被他的目光盯上,无不神色巨变,诚惶诚恐。

    唯有她,不进反退,兴致勃勃。

    还说没有?嘴角都快咧上天了。

    宫尚角不动声色地押了一口安神茶,掩下眼底的笑意。

    “听闻你这半个月以来一直与竹灵待在医馆,可有什么收获?”

    听到哥哥问话,宫远徵连忙正襟危坐,“竹灵不愧是竹苑传人,她的医毒造诣确实当世少有,仅仅半月,她便将宫门近几十年内所有的医案快看完了,只是她目前说起下一步该如何,我也猜不到她究竟想干什么。”

    “世间少有?”宫尚角右手食指在茶杯上轻轻敲了一下,“那比起你来呢?”

    “不在我之下。”少年掷地有声。

    听着宫远徵对竹灵这颇高的评价,宫尚角有些意外。

    自家人知自家事,宫远徵有多眼高于顶他了解得一清二楚,宫门内除了他这个哥哥,宫远徵可从未这么夸过谁。

    竹灵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天赋,看来那日竹苑之主没有诓骗自己,竹灵的天赋确实举世无双。

    那这也从侧面说明,此次困扰宫门多年的瘴气毒物,也许真的迎来了解救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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