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你好久,原来是躲在院长办公室偷懒啊,队——医——小——姐——”
冲田总悟拉着长长的调子,不紧不慢地阴阳怪气,对此萩丝早已习以为常。她翻了个身,从办公室的沙发上爬起来。
“一番队今天轮休吗?”
猩红的大眼睛立刻转向窗外,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萩丝马上就明白他又是翘班溜出来的。抬手就要赶人,冲田总悟却递来一本杂志。
“magazine?你不是说自己是jump派吗?”
冲田总悟咬了一口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炒面面包,口齿不清地回答道:
“整个屯所说起来都是jump派吧,只有土方混蛋才喜欢看那么过时的漫画吧!以前你每次买的《magazine》都只有他一个人看。”
不仅如此,土方还用局中法度规定了禁止带《jump》进屯所,违者切腹。但依然拦不住队士们私下传阅的行动。
“……随便吧。”
对这些不感兴趣的萩丝随手把杂志丢到沙发上。拉开窗帘,从附属医院楼层最高的房间里望去,正好能够看到真选组大门。
“今天临时有什么任务吗?”
萩丝不解地问。
一辆真选组的公务车正停在屯所门口,几个穿着制服的队士上车后,车子方才驶离屯所。
墙上的挂钟显示七点十分,距离真选组夜晚第一轮巡街还有几个小时。屯所门禁一向严格,在没什么外勤任务的情况下,除了轮休,一般都不会有队士选择在这个时间外出了。并且为了避免有人利用身份骚扰平民,局中法度也明令禁止队士休息外出时作制服装扮。
冲田总悟咬着面包凑过来。他十分眼尖,立刻认出了那辆车的车牌号。
“那是派给伊东的车。”说完,他忽然幸灾乐祸地笑了。
“看来是去抓土方混蛋的。”
抓?
萩丝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词,正要再问,冲田总悟却睁大了眼睛,纯良无辜地看向她。
“你难道不知道吗?队内会议的时候,土方那家伙为了买炒面面包和《magazine》迟到好久,违反了局中法度,理应要切腹谢罪的。可惜最后看在局长的面子上,只是无限期禁闭。”
他语气中流露出一丝遗憾。
“组里都在议论,说副长只懂战术,哪像伊东参谋,那可是实打实的政治家~”
冲田总悟语调轻浮地添油加醋。
“土方先生兴许是尊严受挫,不在屯所老老实实呆着,反而趁着终哥上厕所的时候溜了出去。”
终哥,也就是三番队队长斋藤终,一个经常因为腹泻而消失在厕所的男人。
萩丝不知道到底是谁想出来让斋藤终看管土方的,但是这种天才创意肯定不会出自伊东鸭太郎。
还记得那晚屯所内专程举办的接风宴,伊东和土方端坐在近藤勋左右。
不必谈及政见和行事,彼此便早已将不对盘写在了脸上。当时她急着回去打游戏,找了借口先行早退,回到房间却发现落了东西,又只好折回。却在那时,她撞见了连廊下擦肩而过的两人……无论是伊东阴冷的神色,还是土方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意,如今都历历在目。
不对!
萩丝忽然反应了过来。
如果伊东想要下手,眼下土方孤立无援,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可他偏偏不能在屯所行动……
萩丝深吸一口气,到底是谁给了土方出逃的机会,已经呼之欲出了。与此同时,另一个疑惑也浮现在她脑海中:被停职的土方难道会不理解自己的处境吗?为什么会主动给了伊东可趁之机?
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时间再想了。抓起车钥匙,萩丝扯着冲田就往外跑。
“喂喂!我的炒面——”
*
“若是抓到擅自逃跑的土方,势必要依照局中法度让他自行切腹……”
伊东没有错过眼前女人微微挑起的眉头。
“不如就让寺田你来为他介错吧。”
萩丝静静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给他一拳的欲望。
……
二十分钟前,她们在医院门口被拦下。跟随伊东入队的心腹亲自上门来请,说是伊东先生身体不适,希望精通汉方医的萩丝能够去为其问诊。
虽然没打过交道,但伊东在组里毫不掩饰自己厌恶天人的想法,他又崇文重道,精通汉学,时常为近藤讲解汉籍中的典故兵法,近藤也因此对他十分敬重。
这样一个人,专门点名要汉方医,倒确实没什么奇怪的。
但同行的冲田总悟要走,伊东的人却不拦他,反而直接将车开到萩丝面前。屯所大门离医院不过是步行十来分钟的距离,却坚持要她上车,无非就是怕她逃跑。
目送着冲田总悟的背影远去,萩丝才上了车,一路开进屯所后,又被几人催促着带去伊东的书房。
换上常服的伊东盘腿坐在走廊下,身旁卧着三两只野猫,还有一只在他怀里被挠着下巴,舒服得直打呼噜。
见萩丝来了,他直接将怀里的猫撒开,开门见山直指土方。
因此便有了刚才那场对话。
“抱歉。我一向只管医疗后勤上的事,剑术也不过三脚猫的水平。论起为人介错这等事,组内恐怕没有比土方副长更擅长的。若是他自己不能同时兼顾,不如由身为北斗一刀流免许皆传的伊东参谋帮忙好了。”
萩丝面无表情,说罢便要扶地起身。那柄未打开的折扇却突然探了过来,隔着和服压在了她跪坐的大腿上。
“无礼!”
这举动过于暧昧和轻佻,萩丝冷下脸大声呵斥,一把夺过扇子丢了出去。原本伏卧伊东身边猫咪受了惊吓,呜呜叫着仓皇四散。守在庭院、回廊各处角落的伊东亲信则望了过来,刀与鞘的摩擦声隐隐响起。
“住手。”
伊东出言制止了手下们的动作。萩丝眯起眼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听说寺田小姐和土方先生的关系不一般呢。”
萩丝翻了个白眼,发出毫不留情的嗤笑。
“伊东参谋绕了一圈就为了问这个?难道你是担心我会为土方副长痛哭流涕吗?”
她再度生出不耐,并明显的挂在了脸上。折扇已经被丢在了数米外,因而这次她顺利地起身整理裙摆,没有任何障碍。
“明天医院还有一台手术,我不能耽搁太久,再见。”
斑斓花色的和服下摆随着主人的动作一摇一曳,却在下一句话中停住。
“屈居于幕府之下,混在男人堆里。这难道是寺田小姐想要的吗?”
“还是说,我该称呼你……另一个名字?”
萩丝终于如他所愿地回头。
*
七点三十分,人妖酒吧附近爆发出一声巨响。
在歌舞伎町这种地方,混乱的夜晚一年约有三百天,因此町人都没什么大反应,出门张望几下,便继续忙着迎来送往了。
寺田登势敲敲吧台,喊来酒馆里的机器看板娘:
“小玉,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机械女仆点头应是,放下手中的酒瓶走到门外。
“检测到五十米外正有一辆警车行驶……距离三十米……二十米……战斗模式开启——”
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行人的尖叫声响起,黑白相间的警车在冲到登势酒馆之前裂成了两半。
爆炸后的烟尘散去,银卷发男人艰难地从车底钻出来,痛苦地咳嗽着:
“可恶……难道连银桑都认不出来了吗……喂,神乐、新八,你们没事吧?”
听到动静的寺田登势从店里走了出来,看到满脸土的坂田银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机械女仆认真地向她报告:
“报告登势大人,拖欠房租的银时大人已经被抓到。”
“哈……哈?银桑是那种人吗?”坂田银时心虚地叫嚣。“银桑我啊、我我只是买的马票过期了没去兑错失了大奖这个月没生活费而已啊!”
刚刚爬起来的神乐和志村新八听得两眼冒火:
“你这个混蛋天然卷!又把我们的工资花光了吗?”
眼看车祸现场又要出一宗血案,幸好真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悟及时赶到,坂田银时才免于被神乐丢进多摩川的命运。
冲田一本正经地拿着广播喇叭疏散人群,旁观的登势却只觉奇怪。要知道幕府的警察并不怎么干涉歌舞伎町,真选组也不例外。虽说因为萩丝的缘故,两边多了些联系,但是一前一后两辆警车光明正大地跑进歌舞伎町、还扯上了爱惹麻烦的万事屋一家……这实在难免让人多想。
正当登势准备开口问询时,冲田总悟却跑到那辆破车前,如发现新大陆一般:
“哟——这不是土方先生吗?”
……
附属医院本身就是由真选组的医疗室扩建而来,说是医院,更像大型诊所。因此设立的科室也比较少,除了应对真选组的外勤任务,日常接收的病人大部分都会转诊到大江户医院。这个时间,门诊楼的灯基本全部熄灭了,只有两个身着真选组制服的男人守在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电梯的数字不断变化,萩丝脑中的神经也在不断绷紧,脚尖不停地敲打地面,哒哒的声音催化了她的心烦意乱。终于等到门开,快步走出电梯,萩丝直奔院长办公室而去。
转过拐角,微敞着门的办公室近在眼前,萩丝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走的时候,她明明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