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与虚假

    腰上被什么东西重重硌了一下,萩丝抽着气爬起来。还没来得及从眩晕中清醒,她脚下的地面就重重一晃,难以保持平衡的身体也被带着往前倒去。情急之下,她凭着本能出手,猛地用力一抓,五指在铁皮上按出深深的凹陷,这才免于被甩下去的噩运。不敢多想,萩丝连忙借力翻身,重新爬回来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这次站稳后她逆风而立,终于在茫茫夜色中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这里绝非已经被开拓点亮过的地图。由江户开出的火车正穿行在山野之间,肉眼可及之处,铁轨尽头是落成不久的新建铁轨桥……萩丝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松平片栗虎为真选组申请的幕府专列。作为募新队士的第一站,火车将会在几小时后停靠在局长近藤勋的老家武州。

    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她和宅十四非但没有被传送到米花町,反而退出了游戏。按照时间流逝的速度比计算,他们离开附属医院才不过几个小时。真选组的原定计划若无意外,局长近藤和一番队队长冲田应当都在某一节车厢里,与他们同行的,自然是伊东鸭太郎。

    “大将都快完蛋了才突然出现你们是去学影O身了吗混蛋!”

    坂田银时怒吼着追了上来。

    循声朝下望去,看到真选组公务车里向自己挥手示意的少女,萩丝立刻比他吼的还大声:

    “笨蛋天然卷!神乐有驾照吗未成年不许让她开车啊啊啊啊啊啊!”

    “税金小偷不许转移话题!这次银桑片酬收费要双倍啊啊啊啊——”

    两个人短暂冲破了炮火连天的背景音,随即就被更加密集的枪声所掩盖。铁轨上行驶中的两节车厢已经被分解开来,载有近藤勋的那节越来越远,后方又追来了一支全副武装的浪士队伍。退出游戏的落点似乎是随机的,宅十四并没有和萩丝一起,反而出现在了公务车的后排,正捂着耳朵看她,一脸惊慌。萩丝不禁有些焦躁,索性直接退后几步助跑起跳,然后精准降落在了副驾……的坂田银时身上。

    萩丝立刻把未成年少女神乐推到后排,自己接管了驾驶位,猛踩油门朝着前方冲去,枪林弹雨中直接开出了蛇皮走位的路线,甚至还撞飞了从后方两辆追上来的摩托车。没空仔细看,萩丝探身往外补了两颗手|雷。

    真选组的破车扛住了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后排的志村新八也几乎被震出了耳鸣。副驾的坂田银时还保留了几分理智,但任谁也无法在被迫客串人肉坐垫后心如止水,他愤怒地把后排缩成一团逃避现实的宅十四揪到两人座位之间,对萩丝威胁道:

    “这家伙委托万事屋的时候可没说还有你这个女猩——”

    萩丝头都没扭,笑着问他:

    “还没说什么?不好意思啊万事屋的,外面太吵了我听不见!”

    坂田银时慢慢把脸从扶手箱上抬起来。

    “没、没什么。阿诺,萩酱,能麻烦你把手从我头上松开吗?阿银的天然卷真的很难打理……”

    比坂田银时发型更难搞的是伊东的队伍。陆空两方的浪人同时朝着他们开火,其中还夹杂着不停反击的真选组队士。炮火声和铁轨上火车轰隆作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爆炸激起的硝烟尘土还会时不时阻挡视线。萩丝艰难地控制着车辆躲避攻击。然而伊东的亲信已经发现了她们的踪迹,立刻登上车顶架起冲锋枪和火箭炮,直接轰了过来。险些被掀翻后,载着五个人的车立刻调转方向,偏离了原来的路线。

    眼看着离近藤所在的车厢越来越远,萩丝越来越急。再次把驾驶位转交给坂田银时,她则从车窗探出大半个身子,算好时间后趁对方换弹夹时连丢了几个□□,总算将火力削下去一些。正要乘胜追击,袋子中却空空如也。萩丝不信邪地又摸了摸,却只掏出一把伯莱|塔92F。

    ……伯莱|塔?!

    车身忽然剧烈一震,接着就不受控制地歪斜。坂田银时猛打方向盘才勉强救回一点方向。虽然刚刚躲过了炮弹,但是左前轮在从后方追上来的装甲车的故意撞击下受损,坐在车上的人已经能明显感受到底盘的晃动漂移感了。

    看着手中的枪,萩丝心底浮现了一个大胆又荒诞的念头。

    也许……游戏和现实连通了?

    从进入《白色巨O》游戏的一开始,她天生的治疗能力就被绑定在了代表自己的角色上。而随着后来“双重模式”的开启,身体精神一起进入游戏后,之前还时灵时不灵的治疗能力在游戏中彻底被开发应用,治疗过程和成效都与现实世界中相差无几。

    游戏商店所谓的购买商品将会同步现实,萩丝一直以为无非就是游戏公司会在现实中寄来周边模型之类的。如今看来,完全是她理解错误。只在游戏世界中才有的枪|支型号出现在了原本应该空空如也的武器袋里,这难道不是一种颇为明显的暗示吗?

    商店里还有这么多道具……

    思及此,萩丝狂喜,抱着空手套白狼的心情,她赶紧再次把手伸进袋子里。胡乱摸索了几下,她就感觉到指尖碰到了什么硬物。

    ——江户川柯南的手表。

    这次萩丝想要骂人了。难道要她拿着这块手表去找伊东鸭太郎给他麻醉吗?有这机会她宁愿亲手给伊东开膛破肚。

    不死心地把表丢到一边,萩丝骂骂咧咧地继续摸索袋子底部,但是却一无所获。志村新八在后边看见她神神叨叨嘴里还念念有词,看着精神状态不是特别正常的样子,他含蓄地问道:

    “银桑,寺田小姐该不会是太害怕——”

    少年的尾音被迫上扬起来,因为车身又被狠狠撞了一下,而且这次是两面夹击。被夹在中间的真选组公务车几乎左右动弹不得,被装甲车挟持着往前开。

    两车后排的窗户同时落下,看见两个女人后,攘夷浪士们立刻探过身子想要先把她们拽走。不料驾驶座上的银发男人毫不慌张。他甚至还伸出小拇指使劲挖了挖鼻孔,挑衅意味十足地向着外面轻轻弹了一下。

    “好恶心的天然卷!怎么能不讲卫生乱丢鼻O——”

    只听“咔嚓”两声,萩丝和神乐面无表情的收回手,留下两条关节错位且收不回去的胳膊。坂田银时趁机一个急刹车,装甲车呼啸而过,两条软绵绵的胳膊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又被夹了一次,带着主人的惨叫声彻底远去。

    【……好吧,是我担心过头了。】

    志村新八默默地想。

    把伯莱|塔塞给神乐防身后,还不死心的萩丝分别又摸出了一块波洛咖啡厅出品的三明治、一盒滨海乐园主题速食拉面、一包未拆封的手术器械,甚至还有一瓶低脂蛋黄酱。

    萩丝绝望了,她甚至想试着开启游戏,但是不知为何,耳机按键都快被她按坏了,也不见眼前有任何变化和游戏响应。而车上万事屋三人却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坂田银时还不忘阴阳她:

    “用市民的税金买垃圾食品和狗粮难道税金小偷的良心不会痛的吗!”

    听到“狗粮”萩丝条件反射地看向手里的低脂蛋黄酱。麻油理牌,一个江户和东京都有的知名调味料品牌,主要生产蛋黄酱,至今已有三十多年经营历史,土方十四郎日常采购时的不二选择……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萩丝突兀地回头并探过身子,满眼激动地抓住宅十四的浴衣衣领:

    “气泡收纳盒,你用来装美少女手办的那个收纳盒道具!快拿出来!”

    宅十四乖乖把手伸进腰包里扒拉两下,紧接着就将细长的盒子拿了出来。只是递给萩丝时声音还显得有些恋恋不舍:

    “巴五泉酱的衣服能不能留给在下,其余的都被土方氏丢了,在下好不容易才攒够这么多的……”

    又来了!

    万事屋三人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他,宅十四却一脸悲壮地看向萩丝,坚决不为他们影响。

    萩丝手上飞快地拆盒子,把里面分类好按照次序大小排列着的手办衣服配件倒出来,嘴上答应着:

    “如果能回去,我就给你再买一套。”

    还不忘补充:

    “随便你挑。”

    盒子彻底被清空。萩丝扶着车窗边缘站了起来,将拉开的搭扣一边固定在车顶。接着按照她的指示,坂田银时顶着炮火逐渐将车子的方向重新换回铁轨一道。眼看着和火车的距离越来越近,萩丝深吸一口气,奋力一跃,拽着压扁的气泡盒子另一边跳上了车顶,然后飞快地向前跑去,到了车厢尽头才跳下车。随着她的动作,只见半透明的薄膜被拉伸放大,并快速膨胀,将整列车厢的顶部都笼住。

    然后她猛地松了手。坂田银时找准时机几乎是同时扯下了那块搭扣。薄膜弹回,不规则的边缘没有收缩,反而像史莱姆一样,服帖地自动包裹住下方的车厢,就连底部没被覆盖的部分也自动粘合在了一起。整条车厢最后被彻底裹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生生被逼停在铁轨上。

    萩丝跳下车,用力一推,将车厢翻转了过去。她吃力地滚着往前走,大半个身子陷进白色的球身中,恰巧拥有了最好的防弹掩护。越过铁轨时,萩丝心中还在暗想——多亏冲田总悟有先见之明,提前断开两节车厢,不然就算加上神乐,她们两个一起也不一定能把整列车给推动。

    目标就在眼前,萩丝奋力朝着崖边行进。坂田银时则带着宅十四他们往近藤所在的车厢赶去了。

    还差十几米。

    感受着扑扑打在头顶的子弹,萩丝缩了缩脖子,深呼吸,准备试着加快脚步。

    只有不到十米了!

    萩丝心中燃起希望。正在她准备咬牙一口气把球丢下去时,球里忽然传出冲田总悟虚弱又恼火的声音:

    “寺田萩丝,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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