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跟薛双溪又有什么关系？”梁洲自顾自的分析了半天，也没把他们刚才乱七八糟的话跟薛双溪扯上联系。

    宋渡笑了笑，道：“其实此事最可疑的地方就是，为什么非要在皇宫、在陛下寿宴上杀人？到底是多大的秘密？就算是谋反，罗书回去禀告父亲，那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暴露出来，总要寻个证据才能出首。”

    “说句殿下不爱听的，对于罗书而言，就算是听到了哪位王爷想要谋反，也没有多大意义。既不能带来权势，也不会带来声望。告密晋身绝非正道。罗家既然让他走文官路子，就不会轻易让他坏了名声。”

    “所以，若下官是罗书，听到绝密消息，最该做的，是过后寻到这个家族，借机讨要一堆好处才对。”

    梁洲十分愤怒，瞪着这个对叛国之人无所谓的官员，很想挥挥手拉下去砍头，最后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大楚的官员和贵族基本上都是这样想的，而唯一一个他所知的、愿意为大楚江山耗干心血的那位，正自囚于他府上呢。

    “除非，所涉及的隐秘与罗家息息相关，或者说，罗家享受不到好处，却要一起承担恶果。”

    “姻亲。”梁洲愣怔，慢慢吐出两字。

    “下官刚才询问过陈大人，那十几名护卫之中，有一半以上连他都不认识。但好巧不巧，认识的人里面正好有薛双溪的弟弟，薛安。薛安如今在左威卫任职，陛下寿宴，估计从中抽走了不少军士充作宫中侍卫。”

    梁洲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薛安今年不过十五岁，武功稀松平常，为人虚伪倨傲，之所以在左威卫混，是因为他未来姐夫罗书的父亲，正好是左威卫中郎将。如果眼前这俩人推测的一切都是对的，那会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温玖完全理会不了旁边的人复杂的心情，表情十分淡定，一旁的宋渡也是如此，俩人都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却没有这份细心呵护这份脆弱的少男之心，因此只目送着梁洲恍恍惚惚的走了。

    走过门槛时甚至一个踉跄，他的俩个亲卫赶忙上前扶着，顺便恶狠狠的瞪了眼坐在室内的两个罪魁祸首。

    留下温玖一言难尽，甚至还侧过身去问宋渡，“不就是姻亲之间互爱互杀吗？殿下怎么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皇家才是天底下最乱的家族，怎么他一副没见识的样子。

    宋渡笑道：“恒王性情便是如此，盼望着大楚人人都好，陛下在朝堂上雕心雁爪，回去却只会教他光明伟正，真是让人羡慕。”

    他顿了顿，转过头，望着温玖，“颜氏兄妹的感情，也同样令人羡慕。”

    那晚，宫宴明亮的灯光下，兄妹俩一个抬头、一个微笑，都流淌着熟稔的默契，目光交汇一瞬，就知道了对方的所思所想。

    颜温玖闻言浅笑，刚开始那会儿她担心过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会露出破绽，只是后来就不这么想了，这位姑娘除了双商离她太远，其余行为习惯与她甚为相似，加之受到原身记忆的影响，她就连怼颜理都不需要练习，压根就是灵魂里熟悉的技能。

    她前世与那些表弟表妹处了十年依然还是尴尴尬尬的状态，双方再想如何亲近，也差点缘分。

    “大人，该说的，不该说的，小女子都告诉您了，这就告退了，希望大人早日找出证据，证明我们不是在天马行空。”

    收敛起笑容，颜温玖对着有些呆滞的宋渡行了礼，一甩长袖，身姿婀娜的离开了。

    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除了刑部和大理寺被这件命案纠缠不得脱身，就连皇帝都开始为这一整年的政务做收尾了。

    回家之后，温瑜还在准备年礼，这一年，颜家的名声好了许多，颜理又到了新的衙门，同僚、上司之间的年礼总是要送的，回不回礼无所谓，颜家不缺这点钱。

    温玖从刑部回来，也继续算自己的帐，身边除了糖铺的账房，就只有麦田村的负责工坊的韩嫂子。

    麦田村的工坊铺的很大，如今麦田村的村民只要不种庄稼，都在工坊里做工，半年下来，比一年种地的收入高出不少。

    托这些人的福，温玖这些日子的收入在一千两左右。

    单靠家里送的那间铺子自然是没有这么多的流水，但她的铺子糖价比市面上低了一成，就有机敏商人找上门来，想要大量进货。温玖自然来者不拒，把价格再次降了三成出货。她的成本不高，若不是担心价格太低遭人抵触，用批发价卖都没问题。

    温玖非常享受离过年还有十几天就放假的感觉，于是小手一挥，非常大方道：“铺子过年最忙不能关，每人多发一个月月钱；至于韩嫂子，再等五天就把工坊关了，正月十五之后再继续，乡亲们总要准备过年的事情。”

    俩人躬身应是。

    温玖查完帐，刚准备把算盘收起来，冷不丁颜大小姐丢过来一叠账本，“帮我查查这几本帐有没有问题？钱财能不能对得上？”

    于是，怀揣着《九章算术》回家的颜理就看到了这幅场景：满屋子的算盘声，温瑜在一张书案后面，一手翻动账本，一手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身后站着四五个不知道是管家还是账房的人，也是人手一个算盘，时不时的低下头，回答大小姐的问题。

    书房内，还有十几张案几，每个案几后面都坐着一两位打着算盘的人，最靠近主位的那张属于颜家二小姐，纤长的左手快速翻飞，一张小脸哭哈哈的。

    颜理不由得摸了摸怀中的《九章算术》，心里悲苦万分，难道他们颜家人最近都跟算数杠上了吗？

    科举制严格说来兴起不过百年，绝对不完整。大楚科举主要考经书、策论，还顺带一点点算术、律法。

    前二者已经卷的不行，后两者真的只是顺带，是以颜理现在堂堂户部仓部司郎中连《九章算术》都没读透。陛下只知道户部是个好去处，也知道颜理学问不浅，为人处世并不死板僵硬，却不知道他对算术一无所知，早些年为了科举学的那点早就还给夫子了。还死要面子活受罪，家里两个算术高手，不来请教，自己一个人抱着《九章算术》啃，这要能啃透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