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温玖理了理思路。
第一，蒋平是一定要凉的，大不了她弄点木屑硫磺之类的送他一程；
第二，梁洲确实对她有点意思，也确实是个好人；
第三，可惜她与梁洲有缘无分——情爱于她过于遥远，而且门不当户不对、完全没有半点希望的事情实在不值得花时间去想。
进了门，温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把腹稿又想了一遍，希望那俩女人眼泪能少一点——现在他们已经默认什么事情都不要告诉两个老人家了。
“温玖，快来！”进门，温玖几乎以为自己是回到了一个月前，只见她娘兴奋的冲她招手，满脸喜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一旁的大伯母整个面庞都好像在发光，眼眸自带柔光。
“刚刚宫里传消息了，恒王殿下亲自去跟陛下提的，要聘你做侧妃，你姑姑说，咱家的人都没事了。”
“是啊是啊。”温玖娘兴奋的补充道：“过两天就有赐婚的圣旨下来了。恒王府的管家还特意过来说了，让我们不要担心你大伯父你爹你哥的事情。”
她俩兴奋的自说自话，完全忘记了去看矗立着已经完全呆掉的人。
……
一天前
皇宫内，皇太后与皇帝对面而坐。
皇太后语气不乏嘲讽，“皇帝如今既收回了兵权，还需要搭理我这个老婆子吗？”
梁泽微微低头，“母后严重了，儿臣是来多谢母亲施以援手。”
太后听到后半句“母亲”眼神微暖，默默的叹了口气，“既是为了朝廷大计，母后自然会全力助你。”
继而又颇为感叹道：“近日看你处理此案，明见万里、运筹帷幄，文韬武略若是你父皇见了，也会为你骄傲。”
梁泽弯了弯嘴角，露出些许笑意。
或许对于孩子而言，无论多大的年纪，父母的肯定都是无上的褒扬。
“那接下来皇帝打算如何做？总不能真的让卫北海这种投机取巧之辈一直坐在大楚文官之首的位置上吧？”
“自然不会。”皇帝哂笑，“此人行事卑劣，德行浅薄却志大才疏，全无读书人风骨，让此人久居中书令之位，岂非让后世史书取笑我大楚！”
太后点点头，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此外，朕还想请母后在恒成面前为我分说一二。”皇帝表情竟有些踌躇，“这件案子虽是卫行主导，但朕一直都知情，也有意推动，想来恒成也察觉到了，所以这些日子都不进宫了。”
“朕一心为公，全无私心。但朕确实刻意纵容，让卫北海将此案宣扬开来，甚至搭上罗书一条性命，从而使大将军府同时得罪文臣和武将，朝堂内外无人求情——朕收拢兵权才会如此顺畅。”
“只盼恒成莫要怨我。”
“您既是为了朝堂，也是为了大局。”太后道：“哀家去跟他说，他不敢怪陛下的。”
“那儿臣就先谢过母后了。”
……
刚回到御书房，外面的小太监就回禀说是恒王来了，正在里面喝茶。
皇帝脚下一顿，才走进去，带了点笑意调侃道：“多日不进宫，终于想起兄长了。”
梁洲正在发呆，右手扶着茶碗，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突然听到声音反而吓了一跳。
他起身行礼，皇帝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其实除了在朝堂之上，梁洲确实没给皇帝正儿八经的行过几次礼，大多都是点点头，或是抱个拳就完事了。
从小皇太后为了培养兄弟二人的感情，经常把梁洲丢过来给皇帝管，梁泽带弟弟的时间比几个孩子加在一起都多。因此兄弟二人情谊十分深厚。
但这次例外，梁洲不仅行了礼，还行了大礼。
梁泽看到恭敬下跪的弟弟反而吓得不轻，“这是怎么了？”
一时间脑海里风云变幻，脸色都有些狰狞，“你不会去监牢劫狱了吧？”
梁洲：“……不是，是臣想要娶侧妃了。”
！！！
“谁？！哪家姑娘？”皇帝一下子激动起来，亲自上前扶起弟弟，“哎呀，娶亲这是喜事，何必行此大礼？快说说，到底是谁？”
“颜温玖。”
皇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印象中姓颜的人家就只有贵妃一家，但就算再不把这些小人物放在心里，他也记得，颜家满门男丁马上就要流放了。
这样的人家，做弟弟的侧妃，让皇帝眉头直皱。
梁洲十分敏感的发觉了兄长的不认同，道：“颜家的男子，除了我那未来的大舅子有点用，余者皆是平庸之辈，不可能掺和进案子，还请兄长派人详查。”
皇帝沉吟片刻，“林氏身体孱弱，你的侧妃还要身兼内宅主母之责任，颜家那丫头，合适吗？朕记得她似乎长得不错。”
“再美的容颜也有衰老的一天，花容月貌底下都是骷髅一具，还请兄长莫要沉溺美色。”梁洲满脸严肃，做出谏臣样。
皇帝没理会弟弟的话，一脸沉思思考这桩名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这个颜温玖家世肯定是不配的，容貌还行，但弟弟看上的肯定不会是脸，否则去年就该接贵妃递过来的红线了。
性情嘛，宫宴上惊鸿一瞥，倒是乖巧，也算有极智，行事虽规矩欠缺，但气度还是有的。不好之处就是，颜氏一族，子嗣艰难，颜温玖母亲进颜家数十年，只得一女，贵妃进宫多年，从未开怀。
这一点特别的不好。
“你这么多年不想娶侧妃，兄长也着急。但子嗣传承不是小事，管理王府后宅也不是小事，恒成啊，王爷侧妃可是要入皇室金册玉牒的，轻易不能废弃，你可要想清楚了。”
梁洲笑了笑，“我感觉像是想了许久，又好像早就决定了。所以一冲动就过来了。”
他笑得一脸傻气，皇帝又是好笑又是酸，深深觉得弟大不由兄。
“罢了……”皇帝深深地叹口气，“你既喜欢，朕成全你就是。也能给贵妃一个交代，近日朕都不敢去贵妃的永寿殿了。”
“只是，日后不许后悔啊。”
“言出必行、绝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