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啦！”一身盛装的温瑜笑容满面的在门口迎她。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哥哥已经到了，在陪侯爷下棋呢？客人还要再等一个时辰才能到。”
温玖挽着姐姐的手臂，“姐夫呢？今日也休沐了？”
“对，请了一日假。”温瑜笑道：“今天来得客人会很多。”
“对了，哥哥的新诗你看到了吗？”温玖决定给她哥先铺垫一下。
温瑜愣了片刻，道，“已经看到了。”
温玖不确定自己周围有没有人在偷听，但显然她俩身后跟着的四五个侍女都不约而同的竖起了耳朵。
这个年代的诗人、词人就如同后世的偶像，妓院会会给他们的诗词编曲，河边洗衣的妇人会随口哼唱，就连达官贵人的宴席上也少不得乐曲烘托氛围。
如果诗词分外一到十分，普通的文人穷奇一生只能到七分，他们写的文字并不具备触动不识字百姓的力量。
所以卫北海的诗词只能在文人之间传唱，近几年能出圈的也就是颜楼江的一诗一词。
把这件事漏了口风之后，俩姐妹就闭嘴不再谈论新诗的事了，转而聊起新的八卦。
“肖临肖大人今天也过来。”温瑜说的是荀晋的弟子，大楚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据称英俊潇洒、神采飞扬，兼具美貌和才华。更难得的是，如此优越的条件下，他既不傲慢也不谦卑，圆滑却不世故，待人彬彬有礼，君子气度。仕途顺遂，出身贫寒的情况下，以二十九岁的芳龄登临正二品侍中之位。
“你有没有见过他啊？他回京城，一定会去拜访岑寂公吧？”温瑜有点好奇，“长明第一次在朝堂上见到他，回来之后就郁郁了好久，嗯，又羡慕又自卑又向往。”
“我还没见过，是荀公出去见的他，荀赋回来之后在我面前形容了一番，按照那孩子的形容来看，陈长明在他面前自卑是正常的。”
温玖现在和荀赋正式和好了。
“是不是有人在说我的坏话！”陈歇幽灵一样的出现在两人身后，该死的几个丫鬟完全没有提醒一下。所以说陈府的人还是向着自家的世子，而她自己带过来的傻姑娘，温玖侧过头，才想起来今日跟着她过来的是兰叶而非梅须，那就很正常了。
温玖不慌不忙以攻代守，“那姐夫在肖大人面前是什么感受呢？说说嘛，说出真的，才知道我们在说假话。”
拆台的小姨子很不可爱，“肖景初确实很厉害，但我也不差啊，温瑜你也不用用‘自卑’这个词来形容吧？”
温瑜同样不慌不忙，含笑道：“可是你那日的表情不是这样说的。”
温玖掰了掰手指，“肖大人现在是正二品，姐夫你是正五品，姐夫你比肖大人小七岁，中间隔着六个品级，您要是一年升一级，没准能超过肖大人呢？”
陈歇：“……”我谢谢您嘞！
于是就这样一路互相伤害到了侯府的梅园，这里已经搭起了十数个大棚子，摆满了火盆脚炉，穿梭者摆些小物件的侍女，比如说一瓶含苞待放的梅花，或者是一个古朴的……黑石头摆件，好吧，审美并没有时代的代沟，但不同的人之间有。
走到梅园尽头，是一座精致的小亭子，周遭都用未知品种的毡子围住了，走进去，温暖如春。
亭子里面，颜理和一位飘逸的青衣男子正在对弈，想来就是宣平侯陈恭了。
温玖随着温瑜一起屈膝行晚辈礼，陈恭略微一抬头，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
从颜理的表情来看，他大概快输了。
从棋盘的形式来看，他的确是快输了。
结局已经成为定局，温玖于是就想悄声跟温瑜说句话，主要是想问问奚玉袖去哪了，是不是在宣平侯夫人那里，这样的话，她会不会被吞了？
但温瑜显然深谙妹妹的习性，一个眼刀过去，温玖立刻就熄火了。
长辈面前确实该少话。
很快，便如温玖所料，颜理投棋认输。
陈恭转过头，“这位小友可愿陪老夫对弈几局？”
‘我能说不吗？’温玖暗自吐槽，嘴上当然说‘这是晚辈的荣幸’云云。
围棋是文人的最爱，但众所周知，用的是数学的思维，至少温玖这么多年来用数学思维所向披靡，轻而易举连杀三局。
陈恭脸色丝毫未变，就是手腕有点抖，还不小心被温玖看到了。
所以坐在这里的人的级别分别是：温玖>陈恭>=温瑜>陈歇/颜理。
于是温玖很大方的想要把棋子收好，不让他费心。
陈恭后知后觉的按住棋盘，“你先别走，陪我复个盘。”
这两人下棋下得神采飞扬，另一边三人低声聊天。
……
陈歇猛然想起了方才猝不及防偷听到的姐妹俩的谈话。
“大舅哥，你是不是有了新作？读来听听。”
颜理一顿，斜了眼温瑜，后者举手投降，“不是我说的，是某人偷听过来的。”
陈歇面上没有任何歉意，“抱歉啊，大舅哥。不过能不能直接念念你的新作，我很感兴趣。”
“不能。”回答同样让人一噎。
这招是跟温玖学的，简单直白的对话往往让人没有漏洞可钻。
显然效果不错，陈歇立刻放弃这颗臭石头，转而自己美丽动人的妻子，“温瑜，你既然看过，能不能满足一下我？”
颜温瑜：“……”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但我真的不知道啊。
于是她一脸“我是个好妹妹所以哥哥的秘密我不能泄露”的表情拒绝了夫君。
好吧。剩下的一个完全不用指望，上前问都是在主动上前让人□□。
温玖一边复盘，一边随口答道：“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诗仙一出，谁与争锋？
“呯！”
陈恭手里的黑子不受控制的滑落，把一小块棋子的纵横给破坏掉了。
“全诗呢？全诗呢？”他迫不及待的问道。
温瑜和陈歇同样眼神发亮，颜理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忍住了。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这一句，剩下的你们要问兄长。”温玖十分不优雅的耸了耸肩，颇为无奈道。
于是三双亮晶晶的眼睛转头盯着颜理，“全诗还没想好……而且这句是去岁冬日所作，偶然得了一句，没想着续下去。”
“真可惜！”陈歇遗憾的说道，“大舅子你再努努力，一定能得个名篇！”
“心境不再，确实再难成篇。”陈恭十分有高人风范的来了一句，“能得这一联已经很好了。”
陈歇立刻也想到了，去岁冬日的时候大舅子刚刚升了官，颜家刚有欣欣向荣的态势，后来就几乎遭了灭顶之灾，现在虽然平安，那个意气风发的朝气确实再难寻回。
可惜了这句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颜温瑜瞅瞅哥哥的面无表情，又看看妹妹的遗憾，立刻就猜到了因果。这一联定然出自温玖之口，颜楼江没这样的文采，至于为什么要来这么一联不成篇的好词，她暂时只能想到陛下的四十大寿，以及去年寿诞是对颜理的殷殷期盼。
看样颜温玖也有技穷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