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玖令人回去取了琴，落落大方的弹了一曲，然后被当初录用。
海神驱趁夜涛回，江娥蹙踏春冰裂。
曲声配着初冬的寒风，有种别样的凌冽和不屈。
一直到温玖离去，都久久未曾散开。
荀晋有些醉了，道：“这丫头前几天还一直躲着我们，故意把赋儿气走，今日看来，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啊？难道是老夫看错了？真年纪大了。”
“不是！她先前确实有几分退缩，但很快就调整好了。”肖临晨曦般的双眸带了欣赏，“这样的人才能在皇室生活得很好。恒王殿下娶的这个小媳妇不错。”
“嗤！人是挺好，管家理事、人情往来样样都好，就是对恒成这个夫君不伤心。”荀晋幸灾乐祸，“恒成数日前来信，问我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怎么一封温玖的书信都没收到。好家伙，夫君一去近两个月，她整日吃喝玩闹，开心的很。”
“殿下挑颜家风雨飘摇之际去提亲，自然就要承担因此带来的后果。姑娘家自然会对他心存感激，只是男女之情必然就生不出来了。”
“不过以殿下为人，颜氏倾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荀晋慢慢合上眼睛，醉意朦胧，“不过些许小儿女的情爱，小事尔，成与不成的都不要紧。温玖性子难得，即便是恒成来日不喜爱她了，她也会恣意生活。爱情只是人生的调剂品，米饭和馒头才是最要紧的饭。”
肖临以为老师睡着了，遂不再言语。
然而良久之后，似是荀晋的梦呓之言传入他耳中，“若是早几年就好了，你丧妻多年未娶，该有个并肩而立的夫人的……”
……
温玖回了自己的院子，赵亥恰好过来汇报事务。
除了日常一些常见开支，还特意汇报了一下先前收容残兵的院子的情况。
“卑职那些老伙计现在心气高昂的很，热火朝天的，有几个还与卑职喝了几杯。”说到这儿，赵亥特意站直抱拳，“卑职代他们多谢夫人！”
温玖笑笑，问：“收支如何？”
“基本持平。”赵亥有些不好意思，“您出了那么多物力人力，结果还没什么收获，要不，您把从前王府拨过去的钱粮拿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钱本就该是您拿的，就算是王爷知道也不妨事的。”
“没事，小钱而已。若是我拿了府中的补贴，日后赚了大钱，要不要给府里分红啊。”温玖有些意外他们恢复斗志如此之快，一般来说，咸鱼多年的人想要重新振作起来可没这么容易。
赵亥于是略过不提，不是他非要占温玖的便宜，实在是王府这些年的财务状况十分以及特别的不好。好容易来了个善于经营的主母，补贴自己夫君一二也是正常的……吧？
“还有，今年陛下寿宴，殿下出征在外不便送礼，差人来信说会赶在陛下寿诞前把礼物送来，只是这送礼的人选？”
“请荀公转交吧。”温玖思索片刻，她的身份不适合，正牌王妃林婉龄又病弱不能起身，还是荀岑寂合适。希望那个时候荀岑寂已经卖惨成功，否则还真不好找第二个人选出来。
赵亥略微有些惊讶，但想到肖临回京已近两月，有所行动也是正常。只是……
“荀公毕竟已离开朝堂多年，就算有肖大人相助，但万一事情不成……”他们的礼还是要送出去的。
“这你不用担心，肖景初已经私下跟陛下说了，陛下已经答应寿宴那日让荀公列席。”
“那就好，是属下多言了。”
“没事。你进步不小，值得一夸。”放在以前，赵亥就不会说后面一句话。
……
千里之外的北疆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诗人心中的向往都在这里。
他们驻守之地名为马良山，距北境第一重镇宁肃镇尚有三百里的距离，这里没有城墙，全员安营扎寨，枕戈待旦，是大楚对抗可汗丘林氏的第一尖锋。
这里的军士死亡率高到吓人，如果是温玖过来做一个统计，就会发现，来到这里之后，平均将士的寿命就不会超过五年。
是以，这里生存下来的将士，都会变成大楚的精锐。五年而不死的，都会得到官身。
然而，不会任何稍微有点背景的人会愿意来此搏命，生命诚可贵，每个人都应该好好珍惜。
今年，这一现象被打破了。
皇帝的亲弟弟、太后唯一的儿子，大楚恒亲王梁洲来此驻扎，简直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京城到边疆都引起了轰然大波。
而且这个身份尊贵的亲王殿下至今膝下空空，无儿无女。
很难不让人怀疑皇帝是为了省下一个亲王爵位故意让自己的弟弟来送死。
毕竟谁都知道当今陛下在爵位上尤为吝啬，连关系如此亲密的弟弟、太后唯一的亲儿子都只是虚封“恒王”，钱财布帛给得再多，也没有一个实际的封底来得靠谱啊。
不过不论陛下心里到底有什么阴暗的心思，只要明面上对梁洲恩宠有加，别人就要老老实实地伺候着，所以这次梁洲来北方，诸多武将都把自己亲近且出息的子弟派了一起来，就算原本不在骁卫任职的，也都想办法“前来送死”。
如果梁洲不幸在此身亡，这些人不死都要跟着一起死。
话回正题，今年的冬日格外寒冷，北方尤甚。梁洲带着一队人巡视了一圈，至晚才回营。
接着是几队外出的队率来到中军大帐汇报巡逻情况，状况不容乐观。
听完汇报，所有人都退下，梁洲扶着腰间长刀，在帐内徘徊了几步，最后坐在书案前，刷刷刷写起来了。
写了一个时辰，梁洲强制自己放下笔，躺在榻上，闭上眼睛睡觉。
他是统军的领帅，不是拉磨的骡子，不需要用长时间的殚精竭虑达到目的。
这是温玖的话，大将军只会教他与士兵赏功罚过，梁洲想了想，决定两方的意见都听一听，先理了理功劳簿，再早早睡觉。
中军大帐外面是日夜站岗的士兵和孤高清冷的明月，梁洲在睡着前的最后一刻终于抽出空来思念了一下自己那刚娶没多久、没良心的小妻子，一封信都不给他写，所以他送回京的车队里也没有她的礼物。
待此间战事毕，再回去找她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