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宴会开始，一道道餐点摆上案几，才发现都是以梅花为主题的菜肴，看上去极为精致好看，尝了尝，难吃。
糕点太腻，凉菜太苦，热菜无味。
除了绵密的过头的梅花香，就只有“难吃”二字来回徘徊。
但大家齐刷刷的瞎了眼，没了味觉，夸得一个比一个夸张。
承恩公世子妃矜持的捂着嘴，“哎呀呀，这都是翠羽准备的，今日的餐点、布置都是她一手安排的，小孩子家家忙了半个月，还有模有样的。”
瞬间又是一片称赞声，说崔小姐聪明能干、有其母之风……
崔翠羽低头作娇羞状。
好吧，温玖终于知道问什么会有如此多的诰命夫人到场了，这是一场相亲宴啊！
扒了扒手指，崔翠羽今年二十岁了，放在当下确实是高龄未婚了，再加上当年那件事的影响，难怪承恩公府要这么着急。
这几乎是主动站出来向男方求亲了。
温玖胸中憋闷，在林婉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要出去走走，有什么事情去找她母亲。
是的，威宁伯夫人张氏今天也来了。
但林婉龄半顿饭的功夫都没有给她娘一个眼神，以此来表达对王母娘娘的不满，为了显示自己的一视同仁，除了刚进门那会，她后面也不跟温玖讲话。
并很快就交了新的朋友，跟坐在旁边的怀宁县主梁锦书聊得热火朝天，这位县主今年十六岁，性子烂漫单纯，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话题跟林婉龄聊。
所以当下对温玖的存在不以为意，嗯嗯了两句就继续与梁锦书说郭靖黄蓉了，是的，温玖剽窃别人的作品被人剽窃了。
幸而她现下的节操所剩无几，也不在意这个了。
……
“你怎么在此？”
温玖发觉自己不太适合在宴席中间出来，每次都有一番事故，在皇帝去年寿宴上出来碰到了凶杀案，今年的寿宴上跟陈歇吵了起来，这回好了，碰到了宋江初。
“出来透口气，我在此不奇怪，你在这才古怪吧。”温玖扒了扒手指，宋渡在刑部任职，应是正五品官职，这样的小官如何入得了承恩公府的眼。
“你升官了？”温玖半晌也只想出了这一个理由。
“官倒是没升——承恩公府择孙女婿，自然是瞧不上我等末流小官的，可惜那位崔大小姐闹过大笑话，名节受损，自然要降低标准。连我这五品小官都被邀请参宴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宋江初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道：“可惜还是过于高看自己了，两年不到的时间，傻子才会把事情忘了，崔大小姐不该在京城寻婿，偏远一些的地方，流言传不了那么远。”
“偏远也没用，除非承恩公府愿意与毫无根基的平民百姓或者没有根基的七品县令结亲，并让其一辈子入不了京，当下朝廷官员，谁没有二三朋党？真没有任何关系的，能力必然极强。”
“大龄下嫁惹人怀疑，肯定是要找京中故交问清楚的，就算有傻的，当时没问，过后发现欺瞒更是不得了。”
“所以，崔氏的战略没啥问题，崔翠羽确实应该找一个京中小官，上有宫中皇后盯着，下游承恩公府镇着，没人敢对她不好。”
宋渡十分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因为家庭的强权，维持表面的和平，这样的婚姻有意义吗？”
温玖右手抚上心脏，有点疼，“宋大人是在影射我吗？”
“不敢。皇家高贵无匹，下官身为臣下，不敢怪罪。”
“我算是知道你为何升不了官了。”温玖扣着一旁的梅树，笑道：“说话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
“我们有情面？我还以为，你一个解释都不给，就直接成亲，我们之前没有什么情义可讲的。”
温玖转过身，声音微低，“抱歉，那个时候，我不想再横生枝节。”
“罢了，往事不可追。”宋渡一挥大袖，声音恢复清亮明朗，“我心悦过你，向你求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有幸能得偿所愿自是人生大幸，若不成，也只是上苍不垂怜而已。”
“……”
“说得肉麻兮兮的……你日后若有难，可以来寻我帮忙。”温玖认真道：“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两肋插刀。”
“那还是算了，敬谢不敏。”宋渡耸耸肩，“再者，你家夫君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他会为你去插手朝堂官员升迁吗？”
“与他有何干系？我说的自然是我新拜的老师荀……”话音未落，两人的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古琴之音。
宋渡神色一动，恍然大悟，“我知晓为什么今日要请你来了。陛下四十大寿，你的古琴堪配肖景初的洞箫之声，若能得你在琴道上夸赞，自然可让承恩公府在外说一句‘吾家大小姐善音律’，你要不要避一避？”
“为何要避？我先过去，你在此多站会，别让人看见了。”
宋渡伸手拦住她，“你不会是要当面说她弹得极其差吧？我劝你还是别这样做，崔氏在坊间还是有些美名的，纵使折了崔小姐的名声，你面上也不好看。”
“啪！”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在宋渡伸出的右臂上，然后绕过他，径直往正厅走去。
“这一下是为你小瞧于我，不许记恨。”
……
刚一踏进花厅，上首承恩公世子妃惊喜的目光就投了过来，崔翠羽一首曲子刚好到尾声。
少女一身淡黄色的襦裙，面庞白皙如玉，气质高贵骄矜，信手拨弦之时更显得书香气十足、温婉动人。
一曲终。
承恩公世子妃秦氏微笑着开口，“颜夫人，我家小女弹得如何啊？这孩子病了一年，没事就琢磨琴谱、指法，总算还有点样子。”
颜夫人？小女？很好很好，她可是比崔翠羽小三岁的姑娘啊……突然就老了一辈。
“世子妃过谦了，令媛方才一曲如泉水叮咚、珠落玉盘，可见是下了大功夫学成的，琴棋书画样样都好学，但想练到高深之处、不是作为点缀玩乐戏耍，才是真的不容易。”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家兄作此诗时，我还不解其中之意，今日方明了，凤凰涅槃是何等景象。”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承恩公世子妃慢慢的把这句诗重复了一遍，眼眶发红，声音发颤，“楼江公子好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