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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极殿(八)

    尖锐的惊叫声引来石崇礼的注意,妖冶柔美的面容此时堆满阴鸷,桃花眼微微敛起,释放着浓得令人窒息的杀气。

    “母后!来人……”话到一半,站在虎背上的舞姬发现她神志清醒,倏而转身,手中兽鞭直直朝她攻来。

    芸秋半分武功都不曾有,如何能躲过狠绝的杀招,只一瞬,就被捆住了咽喉。

    太子手疾眼快,迅速击晕身旁癫狂的侍卫,夺过长剑,剑风随翻腾的身形破空而至,将兽鞭利落斩断。

    一直按兵不动的杂耍艺人见状,皆从铁笼底下的暗格中抽出武器,加入到打斗之中。

    看出招,竟有星鸾宫的积宿剑法和虹霄派的五洋真意,还有许多不曾见过的招式功法,皆出手迅猛,砍杀失了神志的宾客之余,齐齐向着孤立无援的太子攻去。

    如此阵仗,摆明要置太子于死地。

    公孙闻暗道不好,想回身相护,却被胡尤阻挡,七尺长的骨杖攻守皆宜,公孙闻数次潜行皆被拦下,迟迟不得逃脱。

    龙座上的天子已然陷入癫狂,若吸入更多的鬼箓香,怕是再难清醒。

    此情此景,着实令人心焦。

    “石崇礼!你这是造反!”太子挥剑拼命抵抗,芸秋跌坐在他身后,喘息着,缓缓爬到阳皇后残破的身躯前。

    “太子殿下说的哪里话,”手中热茶饮尽,石崇礼抻了抻绣有展翅凤鸾的蔽膝,缓缓站起,“尔等无故发狂,或互相残杀,或自我了断,与臣弟何干?”

    “你联合外敌,残害手足,定为天下人不耻!”

    父王失志,母后身死,太子怒不可遏,横腰劈出一剑,击退身后几人,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截玉笛。

    他将玉笛置于唇边,长指翻飞,阵阵诡谲笛声从中倾泻而出。

    霎时间空气凝滞,刺目的日光骤然收束,连外头的霜雪都停了一瞬。

    而后地动山摇,无数傀儡禁卫从宫中各处出现,或地牢之中,或暗墙之后,或从池潭深处破冰而出,踏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迅速往延庆宫聚集。

    那是用石崇礼换来的西蜀傀兵。

    看着外头黑压压的重影踏步而至,石崇礼唇角陡然沉下,而后,徐徐勾出一抹冷笑。

    那些用他的命换来的铁疙瘩,竟成了自己夺取皇位的绊脚石,真是讽刺。

    天大的讽刺。

    与此同时,殿外停留的马车箱匣接连打开,藏匿其中的江湖派众悉数窜出,手持武器直入殿中。

    定睛一看,竟是这些日子停留在洛京城的各门派众,其中不乏倒戈的星鸾宫弟子。

    想到数月前星主天魁的种种异样,以及那日无端出现的洪武门军师头颅,公孙闻悚然心惊,一时摸不清其中因由。

    他们早已服下解药,丝毫不受鬼箓香影响,绕过失神挥砍的敬帝,把刀锋齐齐对准腹背受敌的太子。

    “尔等宵小,竟敢背叛师门!”

    星鸾宫由他主持,素来支持皇室正统,而今门中弟子竟倒戈相向,站在三皇子身边向太子发难,真是岂有此理!

    公孙闻气极,金凌剑出鞘,一剑挑开纠缠不休的骨杖,势要了结这些门派叛徒。

    胡尤如何能罢休,骨杖坠地,“哚”“哚”两声巨响,殿内猛兽相继发狂,再不压抑自身的兽性,咆哮着朝宾客扑袭而去。

    一时间,延庆宫内外陷入一片混乱。

    沉重的傀兵顷刻便至,手提刺枪和玄铁盾踏入延庆宫。

    玉阶上的软雪抵不过傀兵的铁步,顷刻便碎,檐瓦的积雪亦被震落,溅下一地狼藉。

    江湖派众人数不足,有鬼箓香相助,还能略占优势,可傀兵并非活物,不受鬼箓香影响,战力亦不可小觑。故而傀兵一出现,太子为首的殿前军逐渐占据上风,竟有反扑之势。

    石崇礼负手站在殿中,眸色晦暗,眼底浮上一层难以察觉的焦躁。

    少顷,他拿过面前的酒壶,狠狠掷落在地。

    尖锐的碎裂声将持续的笛音打断,傀兵陡然停住,继而失去控制,竟纷纷转身,朝太子众人袭去!

    太子大惊,一时也摸不清他使了什么手段,只能仓惶闪躲。

    傀兵无知无觉,又坚实耐用,看似无敌,实则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引领傀兵的笛声必须时刻不停,一旦被其他响声打断,便会彻底失控。

    蜀王狡诈,岂会以区区皇子为质,就将强大的护国秘术拱手交给北晋。敬帝向来自负,只以为西蜀畏惧其强盛,才主动送上这求和之礼。

    傀兵沉重的步伐变得混乱,众人惊惧,唯有芸秋格格不入,她呆愣着,跪在阳皇后的残躯前,裙摆满是飞溅的血污,掌心亦沾满黏腻,浓烈的血腥气将她环绕,她恍若未觉,仿佛被抽去了魂魄,只怔怔凝望着那具残破的尸身。

    刀剑铮铮声响落在耳边,挑落她早已歪斜的缠金珍珠冠,才让她恍惚回神,泪如雨下。

    太子被一众傀兵逼至角落,尚且清醒的殿前军舍命抵抗,仍无法阻止石崇礼等人步步紧逼。

    公孙闻见状,恐留在此处怕再无生机,大喝一声,与剩余的侍卫护着太子与芸秋两人,杀出一条血路,闯出了延庆宫。

    殿门大开,槛窗尽破,鬼箓香气息随着凌厉的穿堂风迅速消散,在场宾客早已筋疲力尽,纷纷倒地不起。

    各处禁卫悉数赶来支援,与紧追不舍的江湖派众再度交手,竟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敬帝已然无用,石崇礼绝不会放过斩杀太子的大好时机,正准备去追,却在转身的一瞬,眼角敏锐地捕抓到一道异光。

    异光的来源,是石崇彰送来的那幅孔雀螺钿座屏。

    无数片切割平滑的五彩螺钿相连拼接,华丽璀璨,流光溢彩。孔雀的碧玺瞳孔盈盈跃动,凝神细看,竟是一只碧绿的七睛瓢虫。

    冰冷的指尖轻轻触碰,飘虫受惊发抖,石崇礼一怔,嗤笑出声。

    这是江湖上广为人知的秘术,唤传声留相蛊。

    以蛊虫作眼,母蛊传声,可投入施术者脑海,重现蛊虫所见景象。

    石崇彰表面对秘术嗤之以鼻,背地里却用得顺手。

    他垂眸思索,锋利的虎牙相互摩擦,发出诡异的咯吱声。

    半晌,骨节分明的长指伸出,将瓢虫抠下,随后两指一抿,可怜的蛊虫瞬间化作一滩墨绿的汁水,沿着指尖缓缓滴落,没入图案繁复的毡毯中。

    青阳宫内,一直隐藏在西殿的暗墙已被打开,原先整齐摆放在博古架上的百花瓷器尽数破碎,除却一地残片,不见任何。

    暗墙后方,是一条漆黑漫长的甬道,内里多条窄巷交错,其间石室错落分布,功能更不相同。

    甬道尽头,是七弯八拐的暗巷,不知通向何方。

    此时,石室内的武器已被悉数清空,甬道内昏暗无光,却仍有微弱的,不知从何处潜入的细风。

    而石崇彰,早已带领他的潜行傀,与南唐主派来的死士一同潜伏在太子的长乐宫附近。

    察觉留相蛊失灵,石崇彰将手中母蛊用力一捏,愤声道:“石崇礼,就算你发现我留有后手,又能如何?你胆敢在众目睽睽下暴露自己,就该知道若杀不尽所有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身后,一名蒙面死士上前提醒:“宫中禁卫已尽数往延庆宫去,太子十八契生仍有半数存活,二殿下如今出手,胜算不大。”

    “哼!没想到我这个大哥如此谨慎,竟将操控傀兵的玉笛随身携带。如今傀兵失控,却能让我们所有人都讨不到好处,倒是个麻烦。”

    “不若二殿下先佯装助太子清君侧,再趁乱动手?”

    “本宫不蠢,用不着你来教。”石崇彰冷冷睨了身后人一眼,“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与你家主子只是合作关系,成与不成,都用不着他来操心。”

    不同于青阳宫的沉寂,延庆宫通往长乐宫的必经宫道上,厮杀声响彻天际。

    殿前军从生死不明的人堆里捞起晕厥的敬帝,迅速往最近的长乐宫方向撤。他们既要保护敬帝安危,又要抵抗多方迎击,根本无暇顾及旁人境况;太子则扶着精疲力竭的芸秋,与公孙闻一路杀出重围,却不知石崇彰的潜行傀早已候在官道四周,只待众人出现,漫天乱箭就从四面八方簌簌落下。

    敌人藏于暗处,太子误以为是石崇礼布置的后手,望着贴身护卫一个个倒在自己身前,心中悲愤愈烈。

    他收回再不起作用的玉笛,拿过长剑,与满身狼狈的公孙闻并肩而立。

    箭雨久久不息,身后,石崇礼已带着胡尤等人追了上来。

    石崇彰潜伏在宫墙后,见石崇礼在众人的保护下迤迤然走来,脸上尽是成竹在胸的狂妄笑意,再按捺不住,拿过长弓,羽箭直指石崇礼胸膛。

    这个贱妾生的庶子早该死在西蜀,如今却在北晋皇宫中得享荣华。

    无独有偶,那副半残无用的身子竟日渐好转,如今连被他耻笑的手杖都不再需要了,走路大步流星,面色红润康健,更让石崇彰愤怒。

    为与别国势力结盟,借机铲除太子,他在暗处兀自筹谋,不惜出卖边关大军的情报,以边境城池换得南堂主助力;又为掩人耳目,借嗜淫之名频繁出入烟花柳巷,早已将自己的名声破坏殆尽。

    本想着一切尽在掌握,只要除去太子,皇位便理所当然落到自己头上,不曾想石崇礼回国,太子之位便有了变数。

    他无法忍受这种变数,是以,石崇礼必须死。

    可他太过急切,箭|矢射出的光亮早一步被石崇礼察觉,杀气凛然的羽箭还未跃至对方面前,就被人扬剑挡下。

    突如其来的一支箭羽,也让太子看出端倪。

    眼前的这队人马,并非石崇礼同谋。

    “三殿下似乎发现了。”身后那个蒙面死士淡淡下了定论。

    察觉事情败露,石崇彰气急败坏,沉声下令:“放火!本宫要今日在场之人,全都走不出这北晋皇宫!”

    一声令下,数百支燃着烈火的箭羽从墙头跃出,落在殿宇四周,将两方人马团团围困。

    火舌顺着凄厉的冬风急速蔓延,不过须臾,宫道两旁就陷入熊熊奔腾的火海中。

    前有明枪,后有暗箭,太子等人只能负隅顽抗,看着近在咫尺的长乐宫门,心急如焚。

    契生尽数气绝,除了身旁杀红了眼的公孙闻,他再无倚仗。

    预感自己凶多吉少,太子挥剑砍抵挡面前攻击,趁此间隙,朝身后的芸秋大吼:“快跑!往后宫跑!”

    说罢,长剑一抛,径直握住锋利的剑刃,剑柄抵住宫墙一块略微发白的石砖,将她用力一推,推入骤然显现的一侧暗道中。

    暗道只堪堪露出半人宽的缝隙,她才跌入其中,就猝然阖上。

    芸秋早已被刀光剑影吓得魂飞魄散,行尸走肉一般随着太子逃亡,如今突然落单,再支撑不住,双腿发软,跌倒在地。

    身后,激烈的武器交战声随着暗门的闭合变得愈渐遥远,最终将她彻底隔绝在外。

    她惊惧至极,吓得冷汗直冒,两条腿直打颤。

    身后隐约传来细微但可怖的痛呼,心底的求生欲终究战胜了恐惧,她咬紧牙关,扶着墙壁起身,踉跄着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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