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

    顾沧恒想起方才冲上来抱着她时,那阵阵的后怕,夹杂着失而复得的丝丝喜悦,此刻尽被击散的支离破碎。

    他放任她走出自己的视线,又忍不住追上去,跟在身后不容察觉的距离默默保护。

    他看她重新将光裸手臂藏进麻布,一路躲避士兵们的围视,她以为,在这方雄性蓬勃的吃人土地上,她这样可口的食物,想要自己走回避难巢穴,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但她没有回头,踩在巨石压碎的小石子路上的,是她未及丝缕的白嫩纤足,柔软的脚底被扎的鲜血直流,她身体左歪右倒,勉力抵抗着脚下传来的疼痛。

    但她一直在往前走,哪怕走的很慢,却始终没有想过回头寻找他的身影。

    她真的不需要他了。

    这一刻,顾沧恒才开始好奇,她在为了什么而坚持,她想要获得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孤身一人,外表穿着还如此惹人遐思,此时的魏浅禾渐渐吸引来营地里还未宿下的兵卒,他们目光丝毫不掩淫/邪,直勾勾的盯着,令人生畏。

    魏浅禾不由地加快步伐,哪怕脚心被戳得生疼,她也不敢停下。

    终于,有喝的醉醺醺的士兵敢于第一个往她这边追来,另外便有更多的士兵敢于试探,他们越追越近,肆意笑嚷。

    魏浅禾小跑着,都还不及他们多跨几步。

    情急之下,魏浅禾抽过旁边照明用的火棍,对着他们挥舞驱散。

    “不要过来,我是要被献给将军的女人,容不得你们羞辱,退下。”

    有胆小的已经停住了,却有经验老到的不吃她这一套。

    “小娘子新来的吧,伺候长官们的女郎皆有护卫迎送,你独自走在回西柳村的路上,要么是伺候完了遭人厌弃,要么是哄骗我们妄图脱身,哪一样,都逃不了今夜伺候兄弟几个的命。”

    说完,几人哈哈大笑,仿佛新鲜营地里又来了如此稚嫩莽撞的雏儿,她不同于那帮已被玩腻的妓子身上的麻木,眼神中还有着恐惧与抗争。

    会反抗的猎物,总归比一只只死物食用起来更为美味,也更能令捕猎者兴奋。

    魏浅禾见威吓逼不退他们,打、逃,她也更不可能脱身,索性豁出去鱼死网破。

    “好啊,既然如此,你们不愿放我安然回去,大家今夜就都别走了。”

    她猛地将手中火把扔向营帐,士兵们大惊失色,有人急急去挡,有人更快朝她抓来。

    “疯婆娘,你做什么?”

    魏浅禾一边冷笑,一边抽起更多火把随手扔向其他四五处营帐:“就你们几个人哪够,索性一把火烧个干净,让全营的人都过来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玩得起的女人。”

    袅袅烟火很快将营帐烧着,追过来的士兵没料到她这样疯,只能折返冲向四周去扑火。

    魏浅禾趁机继续往西柳村的方向跑,她能争取到的时间不多,那些兵士明显是趁入夜偷溜出来喝酒,恰巧碰到自己,是以放肆,他们违反军纪,便不敢将事情闹大。

    她方才也并不敢真得火烧军营,火把扔的角度足够他们追上去扑灭,否则明日细查起来,她自己亦要吃不了兜着走。

    真要逃起命来了,脚下的痛仿佛都不算什么了,魏浅禾感觉自己耳畔生风,身后的喧闹声越来越小。

    士兵们破口大骂:“臭娘们,在西柳村等着,老子总有一天把你找出来,日日点你叫爷爷……”

    不堪入耳的话还是随着风飘进了魏浅禾的耳朵,她跑着跑着,眼前竟然一片模糊,攸得脚下一磕,膝盖跪在地上,砸的生疼。

    狠狠摔在地上的魏浅禾顾不得被摔破的地方疼痛,惊慌去摸自己的眼睛,怎么会看不清路了呢?

    什么嘛,竟然是她哭了吗?

    魏浅禾不敢相信,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得更凶了。

    她回头去看,那群人没有追过来,所以她歇一歇没关系是吗?

    魏浅禾无声地流着眼泪,这个泪水是她此刻不想表露出来的脆弱,她死死咬着下唇,可又该死的忍不住。

    她该是坚强的、一往无前的,不该是软弱的、轻易可击垮的。

    倘若这么沉不住气,前面的路要怎么走。

    她手掌撑地,试图爬起来,却被胳膊与腿上各处的擦伤疼得一激灵。

    脚底的伤口没了逃命的紧迫,也开始恢复刺骨的痛觉。

    魏浅禾恨自己不争气,却陡然间天地旋转,她被人一把抱起来了。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魏浅禾气不打一处来:“你放开我,你走开,谁允许你抱我的,柳樟,你逾矩了。”

    魏浅禾踢他打他,皆无济于事。

    他勒着她的手攥的紧紧的,就像顾沧恒一直以来试图牵制着她的那根弦,她越是想逃,他越是收紧,死死不放手。

    挣扎到最后,魏浅禾索性放弃了,她的体力,怎么斗得过习过武的柳樟,算了,罢了,何必较真硬抗。

    转换思路想一想,入此地第一夜,她已然获取了宋青乔的消息,甚至还有过一次可以接近他的机会,已经比她预期的好过太多了。

    人最不能做的就是跟自己跟现实过不去,想通了这一点,魏浅禾方才失控的情绪缓解了许多。

    抬头看一眼柳樟,魏浅禾明白,是自己过于任性了。

    她对宋青乔的渴望太迫切,以至于唾手可得的机会落空后,放肆地发泄着满腔委屈与愤懑。

    阴差阳错,上天就是要她眼睁睁看着宋青乔在自己眼前错过吗?

    她不甘,却没办法。

    求生的这一路,他想陪想护,就让他无私的向自己奉献着吧。

    她又不吃亏,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既然要救,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为什么这时候才来?”破罐子破摔以后,魏浅禾反倒脸皮厚了起来。

    她蹬鼻子上脸,含嗔带怒中带着点责问。

    顾沧恒冷着脸沉默,不置一词。

    他不想回答她,没法回答她。

    方才跟着的那一路,顾沧恒在心底给了自己一个底线。

    倘若她回一次头,只要她回一次头,他就上前去帮她,这是他唯一还能守住尊严的方式。

    方才,她回头了,虽然他心里清楚,她不是在找自己。

    但那一刻,他竟然松了口气,他可以再次走向她了,是她给了他借口。

    他为这样的自己可悲,但却无法停止走向她的脚步。

    魏浅禾见他已决意不理会自己,也不再自讨没趣。

    她闭上眼睛,将头轻轻靠在他身上,重新陷入自己的思绪,纷繁杂乱的未来之路里,哪一条才能有惊无险的走到目的地呢……

    顾沧恒听着她呼吸渐沉,抬头望月。

    这无比疲惫的一天,终于快要结束了啊!

    第二日晌午,在外奔袭一个日夜的宋青乔终于策马回到营地。

    冯都督是最先赶到他帐里问罪的。

    “小青乔,谁让你一回来就带兵出去的,我和老李惦记了你大半年,一回来不知道露脸儿也就算了,还带伤出去侦查,不要命了你小子。”

    宋青乔正在拆身上的绷带,带些不满责怪道:“冯叔,北地那群蛮夷总来村子扰民你们也不管,我不在这大半年,你们也太荒废兵甲了,下午集合所有人,该要操练起来了,如此懈怠,还怎么抵御外敌。”

    冯炳见他提了正事,也不敢戏谑,忙解释道:“乔儿,带兵这事儿,不是光勇武杀敌够本事就行了,退一步防守之时,后背的安全也要顾好啊。”

    宋青乔皱眉:“你是说朝廷……”

    冯都督捂住他的嘴,朝外看了看:“小心说话,隔墙有耳啊。”

    宋青乔无奈,北方边境驻守本就艰苦,还要时时忍受地方官员的刁难压榨,朝廷时不时克扣点粮饷,就够内忧外患闹一阵子的了,他年轻,阅历浅,却也被现实逼的懂了其中道理。

    “我在自己营帐说话,如今也要防着告密者了吗?营地里现在乱成这样子了?”

    冯都督苦笑摇摇头:“这个容后再议吧,等老李和老肖过来,我们再详谈。”

    他说完,一脸笑的邀功:“你小子昨夜不回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宋青乔满脸疑惑:“错过了什么?”

    冯都督咋咋呼呼嚷道:“小媳妇儿啊,上次走的时候是不是说好了,回来给你找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这事儿,可是我跟老李、老肖惦记了大半年的大事儿,你小子不会给忘了吧。”

    宋青乔确实忘得一干二净了,柳营隶属西北梁王所在的梁家军治下,除开宋青乔这个小将军,余下便是冯炳、李闻、肖连三个老都督各率一营。

    他们从小看着宋青乔长大,带着他征战沙场,手把手教到参将这个位置,真正地把他当亲儿子看待。

    做老父亲的看儿子到了这个年纪,最焦心的便是传宗接代,更何况他有三个爱管事儿的老父亲。

    “哎呦,我记得我当时回答的也是不要吧,你们几个老大爷,我可求求你们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冯都督一脸好笑的凑上去:“这次这个好,我和老李让人给你挑了这批新来的女娃娃里头最漂亮的一个,打听过了,是良家子,好姑娘,从前也是闺阁小姐的。”

    宋青乔听他说是从这次新来的女郎里头挑的,心头没由来的浮现起魏浅禾那张脸。

    那日救他于水火,从刺客倒身后露出来的那张带血面容。

    柔弱、怜爱,却也坚毅、果敢,带着别样的美丽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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