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篇10

    黎澄是某个阴天的清晨走的,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拿,也什么可以带走的。

    没有什么依依惜别,只是趁着大家都休息了,绕开了值班的下人和仆役。从前她就狡兔三窟,想要趁着人不注意偷溜出去对她来说再容易不过。

    之前她就在想,如果有一天,她和他吵架了,分开了,一定得有什么惊天动地,或者令人印象深刻,最好是一生都难以忘怀的郑重告别。

    是他们两个平静地坐在山顶喝酒,又或者在某个路口分道扬镳,从此再也不见。

    她想过很多假设,可唯独没有这样更深露重的寒冷清晨,天阴沉沉的,她一个人,就这样和往日没什么不同,走了出去。

    涩骨的冷风刮进她的脖颈,连大哭的力气都没有,泪水不知道是凝固了还是早就流干了,心情平静地可怕,只是难受,说不出话,也不想说话。

    这些年的事情像走马灯一样的从脑海中一一飞快,她感觉得到了人生最重要的东西,有感觉什么都没抓住。周身的寒意无时无刻不再嘲讽着她她自以为是的过往不值一提。

    真是可怕啊~

    这么缺爱的自己竟然会有勇气离开对自己那么好的人。

    天下这么大,她又该去哪里呢?

    哪里又有她的容身之所呢?

    黎澄的双眼犹如古潭一般死寂,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茫然却又坚定地走向茫茫雾霭中。

    她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

    经过了一片农田,翻过了一座山,脚都是疼的,鞋子也被路上的石头磨坏了,路上还下起了大雨,路上一片泥泞,肚子饿的不行,渴的满脑子只剩下水,其他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太累了。

    终于累的走不动了,才找到一家客栈停了下来,重新给自己换了身衣服。

    她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

    这里有她不曾见过的风景却又行径相同的人。

    挑着扁担,忙着穿过桥头卖货也好,努力吆喝着贩卖豆腐的大娘也好,又或者手牵着手,相视一笑的年轻恋人,玩笑打闹的小孩子们。

    他们都是活着的,努力的活着,背负着什么活着。

    黎澄走了一路都没有哭,可是看到这一幕,泪水莫名其妙地就掉了下来,她后知后觉地用手去擦脸上的冰凉。

    是不是因为这条路太漫长了呢?

    还是前面那座山爬让她疲惫了呢?

    又或是,路上的雨水太凉了。

    她想不通。

    她只是从卖伞的人那里挑了一把伞,站在桥面,从高处看了这个城镇看了很久,久的想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印在脑海里,似乎这样就能把那些沉重的过往驱赶,忘记干净。

    日子一下子变得清闲下来。

    她没有找固定的居所,她想到处走走,来一场旅行。

    除了个别阴天的特例,她都是夜里出行的。

    反正她现在是鬼,遇到什么人也肯定是对方更不安全。因为长期不进食,总是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昏倒,然后睡过一段时间,休养身体。有的时候是1,2天,最长也没超过一周。

    她一路走走停停。

    冬季一点点过去,天气终于暖和了起来,最开始察觉到不对,是在客栈的呕吐,她以为是自己水土不服,没当回事儿,但是接二连三的频繁过后,她终于还是病倒了。

    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之后的出行计划也被搁置。

    客栈的小二看她三天三夜没有出门,也没有吃饭,担心地敲了门,她只是说了一句不舒服,对方就体贴地帮她找了大夫过来。

    大夫看完之后,不止她自己惊呆了。

    就连在旁边担心的小二哥也惊呆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一直男装的缘故吧!

    那天,她的脑海一片茫然,一动不动地不知道坐了多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她笑了,然后哭的撕心裂肺。

    老天给了她最好的礼物。

    她终于不再浑浑噩噩的过活,大夫说她的孩子不健□□下来很可能是畸形儿,他还说自己身体亏损太严重,生产不顺利的话也会出现很大问题,而且她一个人在外,还是不要留的好。

    大夫语重心长的说了很多,她听的迷迷糊糊,也没听进去什么。

    有了孩子之后,她不敢再到处乱跑了,只能退了客栈,找了个小院子,定居了下来。

    每天也没时间再去思考那些乱成一团糟的事情了,每天忙着拜访各种各样的医馆,寺庙,想办法去客栈吃各种各样有营养的饭菜,即使每天像吃海棉一样,被那些美味佳肴恶心的反胃,呕吐变得更剧烈了。

    她拼了命的想要活下来,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孩子是人类,是健康的。

    可是得到的答案和反馈都是建议她打掉。

    她不愿意。

    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是可以相依为命的人啊~

    她心心念念,盼了一辈子又半辈子。

    他是她最后的救赎啊~

    可是——

    老天为什么总是喜欢和她开玩笑呢?

    她明明连他的衣服都准备好了。

    她还遇到了容容姐,容容姐跟她保证说没问题的。

    她明明前一秒还在幻想着未来的日子。

    她明明···

    “孩子之后还会有的。”鬼舞辻无惨弯腰,安慰着庭院阳台边的人,表情哀伤,央求,“小澄,外面凉,别再这么坐着了行吗?”

    黎澄披着雪白的披风,分叉的发丝散落在瘦小的肩膀上,衬托着巴掌大的小脸上衰败,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瘦削的只剩下皮包骨,所有的生机都被剥夺走,死气沉沉的眼底是麻木的死水,眼窝深陷,青紫。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好像灵魂已经不见,只剩下干枯的躯壳。

    可能是感受到对方连存活的意识都没有了,鬼舞辻无惨彻底慌了,攥着她的手,发了疯地想要把自己的温度渡给她一点儿。

    “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我不是故意的.大夫说了,你和他我只能选一个,你那个时候大出血,吓坏我了!小澄,我没有办法~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但别这样不说话,我不逼你吃人了,我再也不逼你了。你别这样吓我,你不是想要去盖茅草屋吗?我已经盖好了,我们这就动身去!我听你的话,以后如果没有必要,绝对不会再杀人吃人好不好?你再相信我一次!你看看我!”

    鬼舞辻无惨低着头,沙哑地嘶吼出声。

    他该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办。

    她已经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这样一个月了。

    所有的方法都用了,威胁,服软,认错,什么都不管用。

    明明以前,只要他稍微退让一下,她就会没事儿了。

    “你想要孩子我们之后再要一个好不好?这一次我一定陪着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吃苦了,等孩子生下来就是继承人,我会给他最好的,我会试着努力当一个好父亲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澄,算我求你了,我知道你难过,也知道你生气。你说说话,哪怕是骂我打我也好。你说说话,哪怕是看看我也好。”

    “哥~”黎澄沙哑艰难地发着声。

    鬼舞辻无惨怔怔地抬头,怀疑自己幻听了。

    她终于肯说话了是不是?

    她愿意原谅了他。

    他就说,只要难受一段时间,她总会原谅他的。

    孩子之后还会有的。

    一定没有问题的。

    “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鬼舞辻无惨简直欣喜若狂,手足无措,慌里慌张地站起身,就要去给她拿茶壶倒水。

    黎澄抓了一下他的衣角,仰着头,乖巧道,“对不起。”

    “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不是吗?”鬼舞辻无惨无奈一笑,柔声道,“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他整个人还沉浸在她愿意跟他说话的喜悦中。

    “嗯。”

    黎澄释然一笑,终于还是松开了他,“我想喝温水。”

    可能是天快亮了,她干净的笑纯洁美好,衬地的背后的景色都失了颜色,脸颊上的小酒窝一如初见,堪堪比三月的桃花,一眼万年,一见钟情。

    “好。”鬼舞辻无惨温柔应着,快步从房间里端了茶壶去楼下的小厨房烧热水,烧水的功夫,他松了口气,然后笑了。

    他也是犯蠢了。

    这种事,直接让下人来不就可以了。

    说起这个···

    那个小姑娘快要过来了。

    她见了一定会很开心吧。

    那孩子长得和鸣女简直一模一样,性子也一样。

    她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他想的太过专注,连天快亮了都没察觉到了。

    黎澄脱掉披风,光着脚,一步一步地走向阳光,虽然还疼,但是感受着身上久违的温暖,她勾唇笑了,泪水无声地滑落。

    微风拂过她鬓角的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黑发中已经开始掺杂着白发。

    算了算,两辈子加起来的话,她活得也算够长了。

    她也该知足了。

    这下能好好的睡一觉,休息一下了吧?

    可真累啊~

    神官大人肯定很生气吧!

    把她的任务完全抛之脑后了。

    两辈子都死于自杀。

    她真是没出息。

    不过,她也没办法跟她算账了吧,也不知道她小叔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算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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