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东方月初沙哑着开了口，他的眼眸黯淡地没有一丝光彩，整个人颓废地跪坐着，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的错···”
小西的眼底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神情涣散。
一股不好的预感沉淀在心口。
“如果当初我没有自作主张来这边就好了，或者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跟妖仙姐姐表明心迹，我也不该利用那孩子···”
东方月初的泪水干涸地近乎麻木。
“是我的错。”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更没有做好一个爱人的本分。”
“你不认我，怨我，恨我都可以。”东方月初的面容是强撑着的平静，“小西，去找容容姐吧。离童磨远一点儿，他是在利用你。”
小西的嘴张阖，泪流满面，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一直想要他关心自己，想要他像个正常人，普通父亲那样对自己说说话，哪怕是假的也没有关系。
现在她得到了，可是代价却是日落的一条命。
这样多余的关心，谁会稀罕？
童磨笑意盈盈地打量着他，仿佛对方说的人不是他似的。
东方月初的目光衰败，死死地抱着怀里的人儿。
“童磨，收手吧。”
童磨歪着头，笑的天真，“这算是最后的忠告？”
“我知道我不管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
“那你还要说吗？”童磨耐心地问。
“嗯。”东方月初全身的精力被抽干，如同一个将死之人，“我知道你什么都感受不到，但是你学了她那么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童磨的笑容渐渐冰冷，双眼麻木空洞，死死地盯着他，“你还是赶紧去死吧。”
“她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敢。你让她害怕，童磨。你的爱太让人窒息了，窒息的她都不敢承认。你有眼睛，也有耳朵，她在乎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你明明知道，还要夺走她拼命守护的人，事。”
“你知道她怎么过来的吗？”
“小容儿怎么来的？”
“她是被你逼的自杀，才来到这里的。”
童磨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睫下微垂，多了几分阴影。
“你已经逼死她一次了，别再逼她了。容容姐没那么坚强的，如果你喜欢她，就好好珍惜她。”
———————
涂山容容带着德川雅美赶到无限城的时候，已经晚了。
东方月初的喉咙被一块锋利地冰锥划开，伤口深的触目惊心，血洒了一地，飞溅到冰面上，小西的裙摆上。
他跪坐在血泊中，低下头颅，怀中还抱着姐姐的头颅。
童磨捡起沾血的铃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哟，可算赶来了，你们要是再早一点儿说不定会见证精彩的一幕哦~”
涂山容容张阖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她的脚底生寒，仿佛有阴冷的毒蛇蔓延而上，窜入骨髓，冷地血液凝结，骨头都在打颤。
“这样难得的景象，错过真是可惜了~”童磨不紧不慢地上前，搂住了一动不动地涂山容容，扶着她的肩，“小容儿，好看吗？”
涂山容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死在血泊中的两人，眼眶中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头脑一片空白茫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耳边只有嗡嗡地耳鸣声。
不可能。
她一定是在做梦。
她之前已经给了缘一他们消息，让他们远离童磨，别再插手鬼界的事情。
就算中间出了差错，童磨故意诱导日落去杀姐姐，小西也已经赶过去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会这样？
“小容儿一定在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童磨的嘴角翘着恶劣的弧度，五彩琉璃般的瞳眸夹杂着报复的快感，伪装成温柔平和的模样，耐心地解释，“很简单哦~我只是像你当初对我做的那样，简单篡改了一下继国缘一的记忆。”
“你给他的口令应该是撤退吧，我只要把这一小段记忆抹除，你说他得不到你的消息会怎样？这还要多亏了小雅儿帮我把他们引过来~不过我原本只是想要小日落和你姐姐死一个人的，反正不管怎样，你费劲千辛万苦救的东方月初都不会太好受。偏偏小容儿你喜欢自作聪明。你说你要是不撺掇着小西出去，红红小姐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涂山容容眼里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剩下大片大片的鲜血和再没呼吸的两具尸体。
姐姐···
东方月初···
童磨语调柔和平稳，善解人意道，“我可是相当爱惜女孩子的~再说我要报复的也只有小容儿和诱拐小容儿的东方月初而已。红红小姐这次真的是无妄之灾啊，不过这样也好，你也知道，我虽然不像他那样，对异世界感兴趣，但我很讨厌异世界的人呢，尤其是还要带走小容儿你的人。”
涂山容容能清楚地听到头脑里那根理智的神经‘绷’的一声断了，整个陷入一片混沌的地狱，脚底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只是不小心走错了一步，下面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向来自诩聪明，多爱背地里谋算的大脑生疼地她直不起腰，只能被迫地弯着腰，胃部痉挛抽搐。
过往的一幕幕，恰到好处的提醒，不经意间的细节错落盘亘。
“哦，对了。”童磨好心地摸了摸她的腹部，“这个孩子是假的吧。”
涂山容容瞳孔一缩，无力的绝望席卷而来。
德川雅美向来嫉恨这个陷害她入地狱的女人，可现在竟然打心眼里觉得她有几分可怜。
童磨摸了摸她的小腹，语气可惜，“小容儿，我要是喜欢你，就是没有孩子也会喜欢你的~何必非要弄这么一出呢？这样显得自己多蠢啊~你觉得呢？”
是啊~
她得有多蠢，多自作多情啊~
涂山容容眼中的世界只剩下火烧燎原的灰暗，嗓音沙哑干枯，绝望道，“如果这是你的报复，你成功了。”
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已经无所谓了，又或者他从一开始就是装作失去记忆的模样引诱自己一步步上钩。
他不信自己。
就和当初的他一样。
“你满意了吗？”涂山容容的眼底没了一丝光彩。
童磨垂眸，似笑非笑地故意道，“嗯，还行吧。原本还计划着小容儿喜欢上我，我再实行报复的，可惜你根本就没心肺！”
涂山容容觉得他的话好笑。
没心肺的人究竟是谁啊。
“现在知道自己被人当成傻子耍的团团转的感受如何？这可不及小妈你当初对我做的十分之一。”童磨眼神暗了暗，微眯。
涂山容容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腹部，“你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什么？”童磨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掌心处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跳了跳，那样的陌生，令人恐慌。
涂山容容苍凉一笑，笑容极美，极艳。
童磨不舒服，刚要撤回自己的手。
下一秒——
鲜血飞溅，妖冶，滚烫的血灼伤他的指尖。
童磨心脏一缩，呆立在原地。
他的右手穿透了涂山容容的腹部，抓住了什么莫须有的，粘稠的生命。那样的东西让他不自在地想要收回手，逃避什么。
涂山容容抓着他的手，面容冰冷，双眼猩红，恶狠狠道，“这样才是报复不是吗？”
童磨一动不敢动。
刺眼的血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普度众生的不是神佛，而是魔鬼。
涂山容容脸上血色净失，苍白虚弱地头顶布满冷汗。
童磨反应过来，被什么刺激了一般，眼神凶狠地收回了手，踉跄地后退，“你少虚张声势！装模作样地给谁看？还想要骗我？！”
涂山容容闷哼一声，看都没再看他一眼，一步步上前，走向她姐姐姐夫的方向。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们不会来这里。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们不会丧命。
他们两个，当初就因为她袒护母亲，被活生生地拆散。
后来，她想方设法地办他们的续缘，三少却因为要对抗天外来物，不停地拿他们实验。
500多年，他们应该有个好结局的。
只差一点儿，就只差一点儿···
东方月初已经被治好了，要是能解开他的心结，要是姐姐能接受小西和日落两个孩子···难得他们都来了这边。
涂山容容跪倒在两人面前，低下头颅。
只差一点儿。
就差一点儿。
如果不是她自作聪明的话，至少能保全姐姐，那样说不定两人能活下来。
他们费劲千辛，东方月初被折磨了这么多年，就因为当年她的一念之差。
涂山容容孱弱的身影单薄，脆弱地不堪一击，所有的坚强都被击的粉碎。
泪水无声地划过脸颊，打湿鬓角。
血顺着她的衣衫染了一地。
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的错。
如果我再果断一点儿···
如果我当初能杀了他，如果我没有心软，如果我的计划再完善一点儿，如果我考虑地再周全一些。
对不起~
对不起，姐姐。
对不起，10086。
你们这样，都是我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