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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磨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连信徒们祈愿都顾不得来了,拔腿就往后院里跑。

    绕过荷花池,寺庙里多了进进出出的大夫和产婆,每个人都抱着一盆盆的血水,走廊的尽头,老源着急地满头大汗。

    他对血液早就习以为常,可是那刺眼的猩红还是让他的心脏颤了一下。

    德川雅美跪坐在地,闷声不吭地低头。

    她原本以为童磨哥哥至少会质问她两句看守不利,问问她为什么会出事。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拉开门扉。

    “都出去。”童磨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把满屋子里人赶走。

    薄纱床帘层层遮掩,里面时不时传来压抑的痛呼,细小的,隐忍的,微弱的,无一不在昭示着里面人儿的痛楚。

    童磨推开层层人群,大跨步来到床前,掀开帷幕。

    唰——

    他瞳孔一缩,呆怔怔地立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鲜红浓稠的血笼罩着被褥上,之前还对他爱答不理的小妈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被挣扎捆绑在血泊中,血腥味扑面而来,像是被献祭前的死亡。

    她的唇干燥,气息越来越弱,双手被死死地捆在床头,因为之前挣扎的太剧烈,手腕处已经被勒的通红。

    没用的产婆还在抓着她的双腿,喊着什么‘用力!用力!’

    可是小容儿气息微弱,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中,瞳孔涣散,下一秒就要死去似的。

    死?

    这个字眼似乎刺激了童磨的大脑,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推开产婆,“你没看她已经快晕过去了!她哪还有力气?”

    产婆被狼狈地推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趴伏在地上,“教···教主大人,夫人体内的污秽如果不尽快排除,会危及性命的啊!”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童磨解开她手腕的绳子,将人儿抱在怀里。

    好凉!

    小容儿怎么会这么凉?

    像死人一样——

    为什么?

    怀孕会是这么危险的事情,如果他早知道,早知道事情是这样,他一定不会···

    “夫人体寒,之前就伤了身子。只怕这次要遭些罪了。”产婆痛心疾首道。

    童磨眉宇一沉,咬牙,“废物!”

    涂山容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视线渐渐模糊地她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好疼。

    好疼啊。

    为什么不能昏过去?

    身体要被掏空了,下身疼的麻木,腹部被压着一块石头,有人在不停地拿石头砸她,好疼,砸的她好疼,是要把她的骨头都敲碎吗?

    童磨看着像是从血水里打捞上来的人儿,心疼的无以复加,“小容儿~没事儿的,没事儿的,睡一会儿,你睡一觉,醒来就好了,醒来就不疼了。”

    涂山容容的眼睫被豆大的汗珠压垮,她的身体痉挛抽搐。

    “疼···”

    “我疼~”

    她死死地抓着什么,想要缓解疼痛。

    童磨想要劈晕对方,让她少受点儿罪,产婆却及时开口阻止他,“不可以!”

    “为什么?小容儿很疼你看不到吗?”

    产婆紧张地流汗,解释,“淤血在夫人体内滞涩,如果不在清醒的时候及时排出,恐有性命之危啊。”

    “止痛药呢?”童磨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地瞪对方。

    “已经服了三颗了,不能再多了!否则将来夫人的身体就垮了!”

    “所以我家小容儿就必须活活受罪吗?淤血排出要多长时间?!”童磨紧紧地护着怀中的人儿,向来温和的嗓音沉了下去。

    产婆被他吼的哆嗦了一下,“至少还要一个时辰,引流已经进行一半了,只要等胎囊掉出来就好了。”

    涂山容容疼的晕厥抽搐,额头冷汗涔涔,冷的她发抖。

    “把薄毯拿过来。”童磨察觉到她的异样,冷声吩咐。

    “是。”

    童磨眼神阴测测地问道,“只要胎囊掉出来就可以了吧?”

    产婆被他盯得发憷,小心翼翼道,“是。”

    “都出去!你也出去,把门带上,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童磨接过侍女急忙拿过来的干净薄毯,体贴地把人儿裹好,“不冷了,不冷了,小容儿~”

    他蹭了蹭她冰凉的小脸,宽阔地胸膛是让人前所未有的安心。

    涂山容容的手腕上都是被束缚过后的勒痕,不知道是不是太疼了,心口酸涩,泪水模糊了眼眶,倔强地咬着唇,不肯发出一点儿软弱的声音。

    一报还一报。

    这很公平。

    他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遭些报应不为过,这没有错,没有错···

    周围的侍女不敢质疑主人的决定,产婆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但也不敢质疑,闷不做声地低头,退了出去。

    房间骤然安静,只有蜡烛的光晕在闪动,光明的背后是黑暗留下的阴影。

    寂静无声。

    “小容儿,忍耐一下,很快就没事儿了。”童磨泛白的指尖撩开她黏湿的衣襟,落在她的腹部。

    他的右手紧紧搂着涂山容容。

    下一秒——

    “啊啊啊!!”守在门外的人只来得及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沙哑的声音不堪忍受,嘶哑地如同濒临死亡的小动物,绝望之下,拼命发出的最后求救。

    众人不由地心脏一颤,踉跄地险些站不稳。

    光是听着都能感受到里面的人有多疼,那位夫人本人又是怎么忍受过去的?

    涂山容容弓着身子,神经抽搐,嘴角流着口水,目光涣散,像个被玩坏掉木偶,破破烂烂地倒在血中。

    身体仿佛被活生生地劈开,疼的她恨不得立刻昏厥过去,可是每当她想要阖上眼睛的时候,刺骨的痛楚便悄然而动,折磨着她混沌的意识。

    童磨沾满鲜血的手微微颤抖,神色波动,多了抹刻入骨髓的恐惧。

    “别害怕~”

    “小容儿,再撑一撑,很快就会没事儿了~”

    “没事儿的,相信我~”

    他试图去安慰对方,可是眼前却全是蔓延开来的血,声线走了调。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一个人为什么会流这么多的血?

    小容儿这么小的一只,哪里会有这么多的血?

    要是血都流光的,她会死的。

    不会!

    他不会让她死的!

    说到底都是这个孩子的错!都是她把小容儿害成这样的!!!

    童磨瞳孔一缩,死死地盯着罪魁祸首。

    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她,小容儿怎么会冒生命危险——

    她该死——

    不,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的!

    小容儿要是喜欢小孩子,他直接给他抱几个过来就好了,他不该让小容儿冒险生孩子的!

    她在夺走小容儿的生命!

    ——————

    房间内撕裂心扉的凄厉惨叫不到一炷香就结束了,童磨招呼众人进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涂山容容已经倒在他的怀里昏迷过去。

    产婆心底一个激灵,迅速上前,“胎囊和淤血都排出来了。”

    她的语气激动,不可置信。

    教主大人果然是神之子吗?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常人根本不可能办到!

    “夫人是受神明庇佑的人,教主大人真是幸运——”

    童磨周身凝聚着低气压,对她可笑的言论嗤之以鼻,“隔壁的房间还空着吧,这里太脏了,我带小容儿过去。”

    “我这就去开门。”老源低头。

    童磨神色倦倦地抬眸,“嗯,准备汤婆子,热水,还有干净的衣服,小容儿最怕冷了。”

    侍女躬身,“是。”

    童磨的头埋在人儿的肩窝中,第一次有了筋疲力尽的害怕。

    他害怕失去对方。

    “补血恢复的药至少会开吧?”童磨像是一只被侵犯领地的野兽,轻描淡写的嗓音虽然平静温和,可是在场的人却大气都不敢粗喘,生怕惹怒了对方,招来杀身之祸。

    一位大夫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我这就去给夫人准备。”

    “嗯。”

    童磨用床帘蹭了蹭他满手的血,纱幕立刻被染红,血腥味浓郁。

    在场的人无一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低着头,恨不得埋进地里,让自己消失在原地。

    离童磨最近的产婆后背已经湿了,她的余光在瞥到对方时,立刻害怕地收回了视线。

    那位教主大人,竟然腿软地险些没站稳。

    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这么真切的情绪。

    一直以来,他都是高高在上的,温和地冲他们笑着,为他们信徒大方地指点迷津。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幅模样。

    就像是在恐慌。

    童磨胳膊绕过女孩儿的腿弯,揽着她的肩,将人儿抱起。

    好轻啊~

    小容儿原来这么轻的吗?

    小时候明明还要他仰着头才能跟她说话的。

    什么时候小容儿这么轻了?

    是流血流太多了吗?

    轻地,好像下一秒就要从他怀里消失一样。

    童磨快步带她去旁边干净的房间,路过德川雅美的时候,瞥了眼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对方。

    “小西人呢?”

    压力袭来,德川雅美恐惧地抖成筛子。

    “她,她说有事出去一趟~”

    她的声音走了调。

    童磨面无表情,空洞麻木地开口,“把她的脑袋提来见我,不然你就不用活着了,懂?”

    德川雅美呼吸一紧,什么多余的心思都不敢有了,惊恐地俯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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