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是第三天傍晚离开的。
因为那是教徒们礼拜的时间。
十七守在茅草屋外，之前救她的那个小姐姐叫德川雅美，她一个人拿着医药箱，在里面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她在外面，能毫不费力地把房间里面一览无余。
屋里空荡的很，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个瘸了腿的的桌子，桌子上摆放着简单的水果和茶壶，杯盏。双子每天都会帮她准备换洗的衣物，食物，还有她想要看的书。
这就是她的生活，没有吃斋念佛的忏悔，也没有做什么邪不压正的壮举。
陪着她的只有轮椅和三座空坟。
她也是突然想起来这个人的。
容医生。
鬼杀队的容医生。
勾结鬼，杀害23代家主大人和众多‘柱’，害的鬼杀队差点儿被全灭，最后叛逃，不知所踪。
传闻，她一个人不到一个月，就找到了恶鬼的诸多弱点，很多现在都在沿用。
传闻，她为鬼杀队提供了重要的武器原料，如果没有她，他们现在根本没有消灭鬼的工具，只能靠车轮战，将战斗拖至天亮。
传闻，她开发了一种药物，可以让受到鬼侵蚀的人类在一定程度恢复原样。
传闻，她弟弟曾经差点儿诛杀了鬼王，让鬼从这世上消失殆尽。可惜最后关头功亏一篑，鬼王分裂成肉块逃走了。
传闻，她和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各种牵扯，鬼界曾经花重金悬赏她的下落。
传闻太多太多了。
鬼杀队曾经有多赞叹她的惊才绝艳，后来就有多恨她杀害了家主大人和众多鬼杀队精英。
如果不是她，鬼杀队不会被差点儿全灭；如果不是她，鬼杀队也不会到现在都得不到官方的承认；如果不是她，鬼不会至今还为祸人间。
十七听过太多这样的咒骂了，就好像，她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可是，传闻终究只是传闻。
她并不是想要替她辩解，也不能仅凭自己看到的就能轻易判断她是个好人或者坏人。只是她，救了自己，和缘一前辈一样。
如果没有她，自己或许真的就死在这里了。
她一个人想了很久很久，站的身体都僵硬了，腿脚发麻，肚子也是空的，再后来，天亮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紫藤花树，在地上落下点点斑驳，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岁月静好。
十七用手挡了挡阳光，想要到山下的藏书阁去寻些吃的。
世音因为不堪忍受这边的环境，童磨离开后，就紧跟着下去了。
说起来，自己也两天两夜没吃饭了。
她瞅了眼房间里面人，刚要迈开步子，就听到里面惊喜的声音。
“您可算是醒了~”
“我这就让珂木珂禾她们准备膳食，要喝水吗？”
十七默默地退了回来，靠着门边，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眼睛还时不时地偷瞥。
窸窣的细微声响后，她就看见德川桑快步地朝她走来。
准确点儿不是走向她，而是往山下走。
德川雅美经过她的时候，“你怎么还在这里？没下山吗？”
十七绷着小脸，“没人让我下山。”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该不会一直守在这儿吧？”德川雅美惊讶。
十七点点头。
心想：毕竟多多少少是因为她，她看护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德川雅美叹气，怎能猜不出对方的想法，道，“你先跟我下山吧，正好我也要去拿早膳。我让珂木珂禾她们安顿一下你。”
“谢谢。”
十七又看了眼里面，小声道，“她一个人没关系吗？”
这山上要是有狼什么的怎么办？这小姐姐工作这么懈怠真的好吗？该不会看她不良于行就欺负她吧？
德川雅美掩嘴，轻笑着调侃，“你和缘一先生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连关心人的方式都这么别扭。
十七不知道自己哪里和前辈像了，只是担忧里面的人儿。
德川雅美看清她的心思，善解人意道，“这样吧，一会儿我把你的早膳也拿上来，你和夫人一起吃吧！正好这里一直没什么人，你来了也能热闹些。”
“可以吗？”十七眼睛瞪得溜圆。
这不合规矩吧？
“当然可以。”德川雅美微微一笑，“不过你晚上还是要下去休息的，这里床榻不够，除了夫人每天只留守夜的一人。”
“嗯。”
“你进去陪夫人说说话，她应该会很喜欢你，我去去就回。对了，你有什么忌口吗？”
“我吃什么都可以。”
“明白。”
德川雅美撑着伞，小心地避开阳光，走在阴影里，顺着石阶而下。
十七在注意她脚下的台阶时，眉头微皱。
之前她没觉得哪里不对，可是这些台阶，太有针对性了吧。
德川雅美走后，山腰只剩下了两人。
十七正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去，里面就传来温柔的声音，“进来等吧，正好陪我说说话。”
她看了眼，纠结地进去了。
比她从外面看到的更小，床榻小小的，只能容纳一个半人的样子，她半靠着床头，腿上盖着被子，下半身一动不动，浅绿色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脖颈处密密麻麻的玫红伴随着牙齿的咬痕顺着锁骨蔓延而下，即使有里衣遮掩，也不难想象下面是怎样的场景。
她的手腕上，手上缠着令人惊心的绷带，唇角被咬破了一块，一副被人欺负的受气包模样。
十七微微窒息，手指动了动。
就是最受宠的世音，童磨也没做的这么过分过。
涂山容容手中捧着冒热气的茶，朝她微笑，“抱歉，我这里没有坐的地方，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在轮椅上休息一会儿。”
十七摇头，“不用了，我就是想要跟你说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会逼你做这么过分的事情。
“我记得你叫十七，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暂时先离开这里吧。”十七摸了摸鼻头。
涂山容容浅浅一笑，笑容如同白玉兰花般干净纯洁，“这个很难呢~”
十七眼睛一直，“我不能离开了吗？”
“应该是的。”
十七失望沮丧地低下头。
涂山容容捧着热茶暖手，柔声解释，“暗中放你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童磨现在盯我盯的紧，要是他知道你出逃，肯定会以为你带了什么不该带的消息给外人，然后不留余地地追杀你。”
“我逃不出去吗？”
“你和缘一比，谁比较厉害呢？”
“自然是前辈。”
“缘一逃出去的几率都不大。”
十七沉重地叹了口气。
难道她要一辈子被困在这种地方了吗？
那她活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她还要找黑死牟报仇。
她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涂山容容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想法。
瞒过童磨，放她离开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她离开，一定会去找岩胜报仇。先不说她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她会是如今岩胜的对手吗？
“这样吧，离开的事，我帮你想办法。但前提是，你要在我身边呆够10年。”涂山容容道。
“10年？”十七震惊地合不拢嘴。
她哪有那么多的十年？！
涂山容容点头，面不改色地扯谎，“10年之后，童磨说不定会忘记你这一茬，到时候放你出去也能一定程度保证你的安全。”
“10年之后就有办法了吗？”十七皱眉。
你自己不也是被关在这里70年。
“至少比你现在出去丢了性命强，不是吗？”涂山容容道。
年轻人的性子，花时间沉淀一下也好。
十七垂眸，攥紧拳头，胸膛里全是不甘心。
暂时先应下来吧，而且跟在她身边，说不定能调查出来万世极乐教的问题。
到时候她也可以把消息透露给鬼杀队，等时机成熟，再提前离开。
“我知道了。”十七点头，“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虽然被困在这里，但对方不管怎样还是救了她的性命。
涂山容容温柔一笑，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会抄佛经吗？”
“······”十七。
我就是想客套一下。
而且你这里哪有佛？
“我可以做你的侍女，护卫也行。”
“这些有德川，珂木珂禾做就可以了。”
十七嘴角微抽，“可是你这里哪有佛经？我也没见你礼佛。”
她该不会让自己抄个十年佛经吧？
“藏书阁里有，回头我让德川帮我带上来给你。”涂山容容温和道，“快清明了，我想给我的家人朋友烧一些。原本我自己来就可以的，但你也看到了···”
她抬了抬自己的右手，装出一副无能为力的难过模样。
十七原本就愧疚，现在更觉得愧疚了。
都是她的错。
“好吧，你要多少，我帮你抄。”
涂山容容感激一笑，温温柔柔道，“那太好了，我原计划是一天3部的，只要照着这个进度，就能赶在清明节把藏书阁的佛经全都誊写一遍了呢~”
3部，应该是3篇吧？能有多少字？
“没问题。”十七信誓旦旦地保证。
“那就拜托你了。”涂山容容笑的单纯无害，周围景色都黯淡了。
“······”十七。
为什么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应该是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