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说遇着谁了？”许棠自然而然背过姜璨的书包，将她从位子上搀起。
出了补习教室，只见稀稀拉拉人群中，祁旭与周心怡一前一后消失在楼梯转角。
许棠即刻心领神会：“不是吧，你不会是为了祁旭才非要补这个课的吧。”
姜璨顿住，右脚踝处疼痛不减半分。
“我真的不喜欢祁旭！我也不知道他也在这个补习机构里，啊……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这么误解我！”
好吧，归根结底，都是曾经的姜璨自己种下的因，只是时间久远，现在的她一时有些淡忘了。
在高一学生会打杂认识祁旭这个人之后，姜璨就像中了邪似的，变得张口祁旭闭口祁旭了，凡是只要跟姜璨有过稍微接触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她喜欢祁旭。
可悲的是，只有祁旭本人不知道。
“行吧，越努力越心酸的璨璨姐。”许棠揶揄她。
“回去我就跟奶奶说你今天上了一天网。”
“错了，姐。”
显然，只有姜璨最懂得如何拿捏许棠。
……
下午天色变化得突然，整个城市在顷刻间陷进一片灰色里，自行车徐徐行在非机动车道上，旁边是一无边际的澜海海域，疾风将海浪一遍遍掀起，乐此不疲。
许棠的梭织卫衣因灌进海风而膨胀起来，姜璨在后座，声音也被这风吹得支离破碎：“降温了，你今天穿少了。”
“没事！”少年加速了进程：“我载着你，一点也不冷，因为你真的……有够重的！”
“不知好歹！”姜璨将他腰间肉狠拧一把，疼得他嗷嗷乱叫。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与深夜无异，姜璨看了看手表，才五点四十分。
许棠将院子门关好，自行车推到棚子下，像是计算好的，下一刻，倾盆大雨便落了下地。
他冒雨冲进客厅，只见餐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电饭煲保温键的灯亮着，唯有奶奶不见踪影。
“奶奶？”
“奶奶。”
姜璨推开房间门，一扇两扇……将屋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她冲许棠摇摇头。
手机铃声不疾不徐的响起，许棠按下接听键，半晌他说：“奶奶的一个朋友去世了，赶回老家参加葬礼了，说是可能这两天都不回来了。”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雨突然下这么大，奶奶带伞了没有？”姜璨将电饭煲插头拉下，打开盖子，大米的香气直扑人脸。
“没事，现在已经在火车站了，到了那边有我叔呢。”许棠拿过姜璨手里的饭勺与碗：“我来吧，你等下一跳一跳的，再把饭从碗里颠出来。”
萝卜干贝猪蹄汤，辣椒肉丝，红烧排骨，耗油生菜……
菜都还是温热的，熟悉的味道吃进嘴里，即刻便刺激到姜璨的泪腺：“谁懂啊，好久没有尝到这一口了，死而无憾了。”
从小到大，若是仔细算起来，姜璨吃许家饭的次数怕是比吃自家饭还要多一点。
“珍惜吧，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许棠叹息。
“没事，跟着姜姐混，饿不着你。”姜璨扬扬下巴：“大菜不会做，但像西红柿炒鸡蛋啊土豆肉丝这种，洒洒水啦。”
“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饭桌对面的人顿下筷子。
“大学在宿舍跟舍友合资买了个小锅，然后……”姜璨忽然停下话头，是因为注意到对面人一脸懵逼的神情。
于是，她解释道：“你信吗，我是从六年后穿越回来的，我其实已经大学毕业了。”
“那你挺惨的，又要重新高考一遍。”
“你真的信吗？”看着许棠吊儿郎当的模样，姜璨莫名有些心虚。
毕竟起初她自己都不信，还以为是做梦。
“信啊，我早就感觉你不对劲了。”许棠伸手盛汤。
没有惊讶没有质疑，像是听到一件再也寻常不过的小事般。
这次轮到姜璨不淡定了：“不是吧，你真信吗？还是跟乔冉一样觉得我是看小说把脑子看坏了，不屑搭理我。”
“莫名其妙揍祁旭，莫名其妙说不喜欢祁旭，莫名其妙突然奋发图强，莫名其妙月考考了垫底，莫名其妙还跑去补基础课。”许棠掰着指头：“你的这个穿越的理由足以解释这些莫名奇妙了。”
“说说吧，你穿越回来的目的。”许棠再次掰指头数了数，清清嗓道：“二十二岁的姜璨！”
“我也不知道，就在回澜岛的那一天，我看见两轮相同的月亮，然后跟十六岁的我自己撞上……”
屋外轰隆一声巨响打断了姜璨的叙述，是雷声。
姜璨的目光赫然与许棠对上，他目光凝重：“其实我也……”
姜璨再也无心吃饭：“什么？”
难道他也是穿越者？
或者他也曾历经过穿越这等荒唐事，并且找到了回去的办法？
许棠欲言又止，可谓是吊足了姜璨的胃口。
“其实……我也做过你这种相似的梦。”
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宕到谷底。
“你精神压力太大了，没关系的，一次没考好而已，离高考还远呢，我们才高二，再说考大学而已嘛，对你姜璨来说简直是毫无难度嘛……”
“我的错，我对你期待太高了，我的错。”姜璨重新端起碗宣布：“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果然，她想多了，正常人听到这件事，第一反应只会觉得是当事人不正常。
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永远不会知道，也不会相信，这世界竟是如此的诡谲怪异。
她发誓，再也不要试图让任何人相信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了。
都是徒劳。
半夜，姜璨被一道闷雷敲醒，窗外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她翻了个身，瞬间感受到透骨的湿凉，下一秒雨水滴在身上，她连忙爬起来开灯，发现是房檐漏雨了，床单连同被子，浸湿了一大片。
所幸没太殃及到自己。
姜璨将床铺卷起至一角，又拿来桶接雨水，做完这些，倦意已经消散了大半。
这是许棠奶奶的房间，借宿许棠家基本上都是和奶奶睡在一起，她不禁感叹幸好许奶奶这两天不在家，不然老人家半夜被雨砸醒还真是遭罪。
如今床湿了房间漏雨肯定是睡不了人了，只有回自家去睡了，可是三更半夜的，虽自家就在隔壁，姜璨难免还是害怕，她只得一瘸一拐地跑去敲许棠房门，请求他好人做到底，陪她回一趟远在两三米外的家。
敲了几下，没什么动静：“睡这么死？”
“咳咳，许棠我进来咯，裤子穿一穿啊，要是有其他在忙的事先停一停啊，我真的进来咯。”
姜璨扭开琐，一片漆黑，房间里寂若无人。
“小许？”依旧无人应声。
姜璨摸黑打开房内灯，只见许棠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惨白，额头上有微微的汗珠。
她疾步到床边，不小心牵动伤处，钻心的疼痛爬上身体，她咬牙没吭声，摸了摸许棠额头，滚烫。
果然是发烧了。
姜璨望向窗外，绵延不断的秋雨仍不知疲倦地在拍打着玻璃，整个窗户都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她一个负伤在身的女孩再拖上一个发烧的一米八大个的病人，在半夜，去找车去医院排队挂号，简直难如登天。
只能物理降温了，到早上再看，实在不行的话只有叫救护车了。
姜璨思索着打来一盆冷水，浸湿毛巾再拧干，敷在许棠额头，不知循环了多少遍，雨声渐弱……
曙光初露，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射到许棠的脸上，他眯起眼，努力适应着灼人的光线，缓缓睁开，后脑钝痛袭来，他记起晚间连续做了几场噩梦，其中一个梦他印象尤为深刻，地震被封印在床上死死不能动弹，眼看着碎裂的天花板向他的脸砸过来……
“嘶，鬼压床。”
感觉到呼吸困难，胸口像有什么东西死死压住一般，许棠支起身子，姜璨长而柔顺的发丝映入眼帘，原来这“鬼”是姜璨。
她昨晚太累趴在许棠胸口睡着了。
许棠一动弹，姜璨便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她支起疲惫酸软的身子，手比脑子更快一步，摸摸许棠的额头，确认退烧了，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在这儿？”许棠拿下额头上的毛巾，看看床边装着水的盆，再看看睡眼惺忪的姜璨，他已经猜到了大概。
“奶奶房间漏雨，你发烧，我就……”姜璨瞌睡虫作祟，脑袋里一团浆糊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下一秒，她爬上许棠的床，拉过被子蒙住头沉沉睡了过去。
“喂。”许棠被姜璨这一操作惊得目瞪口呆：“好歹我也是个男的，又不是小时候了，你这……”
身旁仅一指之隔的女孩熟睡后均匀的呼吸声落入他的耳内。
将他耳根子染红。
他小心翼翼爬下床，生怕惊扰了姜璨，趿着拖鞋走出房间，脑袋依旧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此刻姜璨手机丁零当啷响起，在客厅茶几上，许棠走过去，自然而然接起，声音哑哑的：“喂？”
对面沉默良久。
“喂？谁啊？”许棠看了看号码，没有备注，但显示是本地号，他有些急躁：“找姜璨的吗？”
“对。”是一个年轻的嗓音。
与许棠年纪相仿，但许棠对这嗓音感到陌生。
姜璨还有他不认识的异性朋友？
“我是补习机构这边的，想了解姜璨同学今天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为什么没到。”
“奥，她……生病了。”许棠编了个借口，姜璨现在的状态，想必也是听不进去什么课程的。
还是让她好好休息一天吧。
只是这个补习机构的年轻老师还真是没什么礼貌，许棠讲完这句话后，那边便急匆匆挂了电话，也不说个谢谢再见或者早日康复之类的话敷衍一下。
“算了。”许棠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先整点啥垫吧一下吧。”
……
补习机构这边。
祁旭见办公室有人进来，急忙挂断了手边的电话，恰好那人是他们班的补习教师。
“祁旭？你是来找我的吗？”老师问道。
祁旭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即逝，他点点头。
“我……有问题想请教您。”
“哦，这边来。”老师走到最里面的靠窗的办公桌，拉开凳子坐了下来：“来这边，你站的那块位置是数学李老师的办公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