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旦夕

    心念闪动间,李相夷提剑便刺。

    那持刀刺客不由道声晦气。他本已不欲作纠缠,谁料到这一剑精妙迅疾,来时剑影纷飞,似真似幻,难辨虚实,直叫人无以招架,便只得低喝一声接连滑行数步,勉力避开。

    他本是极谨慎的老手,这轻身步法又是他独家绝技,诡谪迅疾,无迹可寻,是观大漠中蝮蛇游沙而得,虽不能登萍渡水,却也算踏沙无痕,换作面对任何其他人,这遭都叫他走脱了,可他此番面对的偏偏是李相夷。

    这少年一击未中,也不由讶异,旋即挑眉道:“这是什么步法,倒有几分意思,再来!”当下挥剑再战,这一剑却是避无可避了,刺客只得挥刀迎上。

    眼见兄长受困,那弟弟也无法袖手旁观,当下上前助阵。

    这弟弟持的乃是一对短刺。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稳,一寸短,一寸险“,这兄弟二人皆持短刃,足见手里功夫不凡。

    他二人的确在圣教中地位颇高,虽与孟九同列无间榜,底气却足得多,是实打实凭一身功夫闯出来的。

    这二人若非身在天山,必然也是那万人册上极靠前的人物。

    李相夷这边与二人缠斗,越斗眼睛越亮,已然兴致大起。

    他年少成名,几年来战遍了江湖好手,至今未得一败。这二人配合无间,身如鬼魅,出手如电,招式看着平平无奇,却极为毒辣,刁钻险恶,招招致命,虽见得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来路,可武林之大能与他李相夷过这许多招的人物却不多,这样的身手怎会是籍籍无名之辈?他竟从未听闻有这么二位人物。

    李相夷这边一心两用,那边难兄难弟却是越打越心凉。

    他二人这些年行刺人物何止百千,其中不乏好手,能叫他二人一起上的已经不多,二人联手却还攻不下的更是从未有过。这年轻人才多大岁数,从娘胎开始练武也练不到这等本事,却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光明神在上,莫非今日真要叫他两兄弟折于此地?

    孟九暗中庆幸:还好她不曾出手,若真如她猜测,此人便是那李相夷,那和尚今日怕是死不了的,便是她自己也要如那对倒霉兄弟一般难以脱身,事情便要糟了。

    要知道那李相夷虽是以武艺超群,心思机敏而扬名,可与之相提并论的还有他出了名的不近人情的脾气。

    自他那四顾门建立以来,多少煊赫一时的教派、人物皆连遭殃,其中不乏些累世大族、武林名宿,得罪之人着实不少,若非此人行事正气凛然颇具侠气,出手虽不容情却也无可指摘,只怕早已叫人群起而攻之。

    如此也可见,李相夷此人眼里绝揉不得沙子。

    而圣教百年以来横行霸道,行事骄狂,神殿中人又眼高于顶素不管束门人。

    虽说碍于政局并不与中原王朝交恶,可中原富饶,教中又怎会瞧着这么大块肥肉却不伸手?私底下小动作自是不少的。

    只说那边疆之地,便有多少往来商队都遭了灾殃。不过是教中行事小心,甚少亲自出面,多与大漠中横行的马贼合作,那马贼无利不早起,也不细究合作者身份,因此但凡出了事也查不到天山头上。

    加上西南边大雪山上又有个什么天魔门,替罪羊实在多的很,故而多年来才未露行迹。

    可这许多事情绝没有一件是称得上光明正大的,若叫这李相夷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必然要追查到底,到时他们几人尽数脱层皮也罢了,再叫他查到天山头上,纵然圣教并不怕他一个江湖中人,可那四顾门与中原朝堂牵扯甚深,若引得双方对立,却也是个麻烦,后头即便他们能从李相夷手里逃出生天,神殿也饶不了他们,届时天下之大,他们又能去哪里。

    孟九虽生于中原,却自幼长于天山,除却初入天山时吃了些苦头,后来便在机缘巧合下拜得恩师,这些年在教内有师尊护佑教导,有挚友相伴偕行,已比大多数人幸运得多。

    是以纵然天山险恶,亦须奋力一搏以谋方寸地位,她却不曾想要离开,此番陷入两难境地,也只是想法子破局。

    孟九心思急转,那随李相夷而来的貌美少女却瞧她年纪甚小,又不吭声,恐她吓得不轻,便来她身边柔声安抚。

    孟九顺势哭哭啼啼、瑟瑟发抖一番,心中只盘算:那二位同僚能救还是得救的。

    她眼下虽假作受惊之态,未曾引人怀疑,但迟早要被问到出身家世,她于中原并不熟悉,难免露出破绽。而若露了破绽,凭她一人极难全身而退,是以非得救下二人不可。

    可若说要救,她原先还打着虽不能敌,但若趁对面不备暴起出手,几人也能逃脱的主意,眼下却不敢作此奢望了。

    她方才不曾抬头却听的分明。几人兵器相接共三百三十三下,响声微沉,竟全是短兵刺于剑身的声音,一记剑锋刺于刀身的声音都无。

    这唯作两种可能,要么是这少年只有格挡之力,全无反击之能,要么就是他根本未尽全力,不过在溜俩人作耍。

    而她分明又听得两兄弟呼吸渐促,那少年却呼吸绵长毫不费力,两厢差距直如天壤,必是第二种可能无疑了,这事情便难办了。

    孟九这边按兵不动,那边刺客兄弟二人却愈发焦躁。

    他们见这少年剑法通神,剑气所至大有所向披靡之势,叫人接应不暇,便立时改守势为攻势,近身搏斗,叫他剑招难以使出,料想这少年再是天纵奇才,近身相搏总要漏出破绽,便是他们的机会了。

    这兄弟俩毕竟专精此道多年,眼力判断极佳,这做法本来是绝没有错的,可谁知这少年一柄长剑竟是可攻可守,剑随意动,周身水泼不进,何来的什么破绽。

    二人久战不下,心中急切,一急之下原本默契无间的配合便漏了个大破绽。

    刚巧李相夷也已打的不耐,他本不是什么好耐心的货,百余招走下来,自觉已摸透了二人武功路数,心想:这两人不是好人,欲知其来历又何必废这许多事,四顾门一百八十八牢自有本事叫他们开口。

    当下身形掠过,只见残影一闪,长剑一扫,立刻将二人打的刀刺离手,委地不起,口角溢血,不能动弹。

    这边人方倒下,那边紫衣人等便即刻上前将人捆了来,只听其中有人笑道:“门主,咱们可打了赌,赌的便是您能不能在百招之内将这名不见经传的两人拿下,此番您却叫咱们几个弟兄输啦,该如何补偿咱们啊?”

    跟着便是那紫衣青年颇有些得意道:“我早与你们说了,此番那两人虽瞧不出什么来路,可方才他们与相夷相斗之时,分明步步杀机,出手老辣狠毒。观其合力,更是一人专攻下盘,一人刀指相夷上身要穴,配合极妙,绝非善类,说不好便是那金鸳盟暗中派出的高手。这等人物来一个也难对付的很,两人齐上,相夷能将他二人囫囵拿下已然不错了,若非最后那两人漏了个破绽,只怕还要费些力气。”说罢,顿了顿,还向孟九身旁那少女问道:“阿娩,你说是也不是?”

    听得这话,那唤作呵娩的姑娘犹自未答,余下人中却立时便有几人意欲反驳,被一个年长些的褐衫青年喝住,道:“相夷年轻,纵然力压武林,可天下高手何其多也,高手相斗,输赢生死只在毫厘,若抱以骄矜,自持甚高,一朝失手则当如何?我瞧相夷此番应对得宜,正得谋定而后动之意,已有了几分稳重样子。相夷如此,尔等亦需好生学学才是,莫要净逞些口舌之能。”

    此人威信倒似是颇高,一语言罢,余下诸人尽皆诺诺,便是那紫衣人也不再说什么了。

    而那大名鼎鼎的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此时收了剑走过来,却似没听到前头几人说话一般,也不理人,挥手道:“带回去,这二人来历不简单,交予佛彼白石好生招待,他们自然知道要如何行事。”

    说罢,径直走向那阿娩姑娘,方露了个笑容,直道:“阿娩,你瞧我方才与那二人相斗一番,可费了不少力。“说罢指指鬓间,”你瞧这许多汗。”

    那姑娘便也笑了,口中道:“自来英雄豪杰可没见爱给自己邀功卖乖的,你这是耍的什么宝?”话虽说着,手中还是抽出帕子来替他拭了拭。”

    孟九在一旁抽抽嗒嗒地装死,眼耳却未闲着,她听得这些人前头一番你来我往已觉出些意思,此刻又见这姑娘动作下,那边紫衣兄台面色似有些不佳,心头一动,有了些头绪。

    此时天色已晚,一群人便往城中客店行去,路上那李相夷似想起什么,便对身边人道:“问问这小姑娘家在何处。”

    孟九虽早料到有此一问,心里也不由暗骂这家伙多事。

    这问题她是万万不能答的。

    她自己就是那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行家,自然晓得一个谎言需要多少谎言来圆,此刻她全无准备,多说多错,不若做个样子,眼下尚无人疑到她头上,凡事自会有人替她圆的。

    当下便呜咽一声,往那阿娩姑娘身后躲去,神情似是惊恐极了。

    她这做派一出,那姑娘也果真心善,将她一挡,皱眉道:“这小姑娘遭了这样的罪,必然受惊不小,又遇着你们几个大男人舞刀弄剑的,如何能不怕,且让她好生休息,待安稳些了再问不迟。”

    这话一出,四下便多起附和之声。

    有人笑道:“头一次有不买咱们门主账的姑娘,可真是奇事。”

    又听有人嚷嚷:“必然是门主打架打得凶了,吓着人家小姑娘啦。”

    一时哄笑一片。

    那李相夷虽一巴掌一个将几个多嘴门人后脑勺拍的噼啪响,脸上也不免有些讪讪。

    他不过一念所至有此一问,谁料话刚出口便引得这怯生生的小姑娘要哭,一时简直头皮发麻。

    他平日哄哄女孩儿倒也罢了,面前这小姑娘却实在是个半大的孩子,这哄孩子他可不会,还不如叫他打架流血算了。

    其余诸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眼见那阿娩姑娘将孟九接手了去自然是乐得不管,此后一路果真也无人再烦她,孟九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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