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身着白大褂的男人领着金发的男青年快步走着。

    “那个，我早上把小竹……小夜木送到校医室的时候，您并不在。而我第三节有课，所以就先离开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后，两个同样优秀的年轻人就算认识了，“新出医生您是怎么知道是我把她送去的呢？”

    “很抱歉早上我到得有点迟了，”新出智明回头对艾伦略带歉意地笑了一下。才解释到：“一大早就被召唤到警局做证词采集了，结果来的时候又堵车，所以就迟了呢。”

    “啊，今天早上的交通状况的确是有点糟。”回想起早上的遭遇，艾伦不由得微微一笑，随后又立即敛容，关切道：“冒昧地问……新出医生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不算麻烦吧。”新出智明摇了摇头，“事实上是昨天晚上社区里的一位业主家女孩失踪了，左邻右舍的都出去找了呢。结果今天一早那家人就接到警方的电话说女孩被发现赤身裸体地躺在宾馆床上，身上……有被侵犯过的迹象。因此，社区里的人都被警方询问了。”

    “原来是这样……”艾伦点头，对所听到的消息不由得感到惋惜。

    “16岁的女孩，在刚成年的时候就遭遇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不忍心呐。”新出医生也摇了摇头，“真希望能尽早找出犯人，用法律为那个女孩讨个公道。”

    “说的是啊。”法律，往往起到的就是这样一种事后弥补的功效。

    “说起来，小夜木同学似乎在学习之余还常利用休息时间打工，”新出医生联想到医务室里躺着的人，便又说到：“小夜木同学很厉害啊，兼职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的学习。但是即便如此，一个瘦弱的女高中生夜晚时独自在外，想起来还是挺不安全的。不过，小夜木也真倔……”

    “她很独立。”艾伦轻声评价道，字字清晰。

    “呃？”新出医生一愣，随后笑着附和：“说的是。”

    沉默片刻，校医带着艾伦拐了一个弯，朝校医室走去。

    “对了，您刚刚提到小夜木的状况，”艾伦顿了顿，抬眼盯着新出说到：“我先前还以为她只是因为饮食不规律……难道说还有别的原因吗？”

    “我也只是猜测。”新出医生忽然蹙眉，表情有些凝重，“但愿和我猜想的不一样吧——我有注意到，她的瞳孔放大了。”

    “……”校医所说的话，艾伦万万没有想到。一时间，艾伦怔住了。直到新出医生推开了医务室的门，喊他的名字时，他才懵懵懂懂地走进了房间，一眼便望见了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甩着双腿的女学生。

    稍微有些病理知识的人都会知道，人的瞳孔放大，能有多少种情况：

    情绪波动、死亡、吸毒。

    而只有后两者才能长时间的保持。

    -

    “孩子，我问你一个问题，没有别的意思，你照实回答就行。”市立米花医院内，医生在给泉竹做完几项必要检查后，将听诊器收起来塞进了口袋里，面色多少有些不大自然。他开口问到：“小夜木同学，你有过注射或服用精神药物的经历吗？”

    “啊？”泉竹还以为医生会问什么，听到这话她直接就傻了。

    这时，房门响了。“请进。”医生说到。

    推门进来的是帮泉竹取来验血结果的艾伦。

    “医生，她怎么样了？”透过门缝可以看到走廊上正有一辆担架车经过，两张熟悉的面孔紧接着消失在紧闭的门后。艾伦递上手中的化验报告，一面询问道。

    医生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展开化验报告细看。在这空当里，艾伦不由得又担忧地看了床上坐着的泉竹，却得到了她一个安抚性的微笑。一时间他的心情也似乎平静了许多。

    “这位先生，您和病人的关系是……？”医生放下了手里的化验单，抬头看向面色略有放松的艾伦，表情严肃。

    “啊，我是——”她的老师？

    未等艾伦说完，泉竹便开口插嘴道：“算是监护人。医生，没关系的，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告诉我就跟他说吧！”言罢又奉上一个极具欺骗性的灿烂笑容。

    好吧，或许是笑容真的太有欺骗性了，也可能是医生真的觉得艾伦蛮靠谱的，聊胜于无，索性就信了。

    “那好吧，请先生跟我出来一下。”瞥了一眼泉竹身上的校服，医生最终还是对艾伦招了招手。

    略微有些不安。

    不管如何，医生已经向开门向外走去。艾伦回头，床上的女孩依旧那般笑着，和在校医室时一样将双腿搭下来在空中甩来甩去。

    于是他转头，也跟着医生后面走出了房间。

    房门隔开了屋内与走廊。泉竹抬手将长发别在脑后，抬起头开始打量医疗设备先进的房间，蛮不在乎。

    门外，医生语重心长地开口：“这位女学生的血液里检查出了少量的伽玛羟基丁酸，我不知道您对于精神药物是否有过了解，但我可以告诉您这是一种麻醉剂，适度使用有减压安眠的作用，过量则会导致昏迷甚至死亡，有一定的成瘾性……这个女生是学生？几年级的？”

    “她是高三毕业班的学生。”艾伦照实回答，又急忙问：“可她为什么会……这个药？”

    “这个我就要问您了。”医生客客气气地说到，“虽然只是很少量，但由于这种药剂的名声不太好，所以还请您多注意一下这位女生的情况。既然是毕业生，那么压力较大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您知道她是通过什么途径得到的吗？”

    “医生，其实我……”艾伦纠结着，依旧是坦白了：“其实我只是她的老师……”他也多希望自己真的是泉竹的“监护人”，至少这样艾伦能知道她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遭遇着什么又直面着什么，有什么困难又有什么困惑，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可惜，他不是。

    “哦，原来是这样。”医生的反应却很淡定，这多少有些出乎艾伦意料。医生说：“我看也不像监护人么，本来还以为可能是恋人，原来是师生啊。”

    “……原来您知道……”艾伦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医生却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但她很信任您啊，所以我也就赌一把。”顿了顿，他又道：“看得出来你们都不是那种不安分子，我也就选择相信您了。不过既然如此，照顾到女生的想法，还请您在这件事上为她保密吧。就这样了，我还有别的病人，有什么问题您再来找我吧。”说罢将化验结果单交还给了艾伦，微微一笑便匆匆走了。

    艾伦久久怔忪，最终只得回到屋子里，望着百无聊赖的女学生，不知该从何说起。

    但眼前的她，却仍旧冲他微笑，然后跳下来走到面前，说：“医生走了？”

    “小竹，我……”可不可以关心你？

    -

    离开诊察室，两个人并没有急着离开医院，而是回到走廊提供给候诊者于家属的塑料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竹，你……有没有觉得压力很大？”想了又想，艾伦如此开场白。

    “压力？是指学习上吗？”泉竹想了一下，回答道：“还好吧，很多东西年纪到了理解起来很快，没什么太困难的。”

    “升学呢？”

    “虽然没什么想法，但现在看来有学校上。”

    “健康状况？”

    “体测满分！”想了想，又补充到：“今天这样的事还是头一回。其他的么……按同学的说法就是‘营养不良’吧呵呵。”

    “真的？”他蹙眉。

    “开玩笑啦……嫉妒我身材好没有减肥的烦恼吧！”她自嘲。

    “那……生活上呢？”艾伦又问。

    “生活？”泉竹先是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然会回头望向盯着她的艾伦，未语先笑：“怎么了？问了一堆没头没脑的问题。医生说了啥？我有绝症？”说完自己先笑了。

    可艾伦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只是直直盯着她瞧。

    “喂……”泉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老师’，我十八岁了哦！有事就直接说吧。”

    艾伦沉默，许久，他开口：“小竹，你的血液化验结果显示你曾接触过精神药物。”顿了顿，他又说：“我不知道医生说那药‘名声不好’是什么意思，但你……记不记得自己曾经碰过这类药剂。”

    泉竹静了片刻，随后抬头：“我必须坦白，我连感冒发烧都不吃药的。”艾伦的表情明显放松了很多，她又说：“除了上次店长儿子的追悼会，这是我四年来唯一一次进医院看病。”

    某人好似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是疑惑：“那这是怎么回事？化验错了？还是你吃到过什么东西上沾到了这个？”

    泉竹耸肩。

    艾伦只得往墙上一靠，望天。

    “咦？高木警官？”听到泉竹这忽然的一句，艾伦睁开眼，只见两名男子走了过来，“还有……白鸟警官？”

    “小夜木同学，你也在这里啊。”高木涉的神情明显不放松，见到熟人后也只是草草地打了个招呼。

    倒是白鸟任三郎神情依旧淡定，朝泉竹招了招手后说到：“帝丹高中已经放学了吗？怎么没看到小兰。还是说小夜木同学是请病假出来的？”说罢，又转向一旁的艾伦，“这位有些面熟，他是……”

    “我们学校的老师，先前一起参加过横川公子的追悼会。”泉竹介绍道。

    “警官您好，我是秋里艾伦，帝丹高中的实习老师。”艾伦起身与两位警官握手，寒暄道：“警官们在医院办公务么？”

    “是。”白鸟颔首承认，“刚把一桩迷·奸案的受害人送到这边。”

    “迷……”！！

    泉竹和艾伦都不禁瞪眼。

    “前辈，这……”高木还是有些不安，想阻止白鸟继续说下去。

    “没关系的高木，我有分寸，”白鸟扬了扬手，安抚道。随后又看向泉竹，开口：“最近市面上又出现了新的精神药物，主要成分是伽玛羟基丁酸。我记得小夜木同学有在晚上做兼职对么？现在还继续做着吗？晚上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小心些吧，这两天以来已经出现很多起迷·奸少女的案件了，受害人大多是夜不归宿的少女，和小夜木同学都差不多大。”

    “这……好吧，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注意的。”见面前的“大人”表情如此严肃，泉竹也只得点头。其实……谁敢碰她啊……

    见状，白鸟和高木都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后便转身要走，却忽然又被叫住了。

    “警官请稍等！”从刚刚白鸟介绍到药物成分的时候开始陷入沉思的艾伦开口喊道：“可否借一步说话？事实上关于那个伽玛羟基丁酸，我也听到了一些……”

    “哦？有这种事？”白鸟回头和高木对视了一下，一齐望向艾伦，“请。”

    艾伦颔首，抿了抿嘴，转头对椅子上的泉竹招手。又道：“还得去找一下刚刚那位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