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案发时你在做什么？”……

    “是否有旁证”……

    “你与被害人小川利乃的关系是？”……

    “是否听说过小川利乃有仇家呢？”……

    第二次。

    已经是第二次进东京警视厅喝茶了。上一回是店长之死，这一回是店员之死，下次呢？会不会有下次呢？泉竹不禁走神了。

    下次会不会就是她自己了呢？

    在这个没有“超能力”的世界，人格外地脆弱。肉搏已经是最低级的伤害，在这之上是冷兵器，然而比刀更快的还有枪支武器：300米/秒、700米/秒、1000米/秒……难怪这世上充满了各种关于强者的幻想：超人、武侠、怪兽……其实这一切的幻想都是缺少安全感的人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然而人愈是恐惧便愈是花更多的金钱更多的精力去研制武器，于是武器越来越精良，置人于死地的效能越来越强、越来越精准，于是人们愈加地陷入更大的恐惧……这样的自卫有意义吗？

    人真是脆弱又矛盾的动物。

    “没有呢，”泉竹也未忘记回答警察们的问题，“小川貌似不是帝丹的学生吧——就算是同学校的学生，我也认不全啦——和小川的相识完全是因为在同一个地方打工吧。”

    说起来，警官们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武器吧？名为执法者，实则“国家意志”的工具。他们的正义性是由谁来赋予和判断的呢？

    泉竹眨眨眼，听到对面高木警官的又一个问题，然后一秒之内想到答案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无论如何，既然没有人切实侵犯到她的利益，暂时配合一下别人的工作又有什么问题呢？

    待到最后一个问题被回答完毕，高木呼了一口气，整个人也好像放松了下来。他的笔尖在记录本上划过最后一划，然后抬起头时严肃的表情已经舒展开了。

    “嘛，辛苦小夜木同学了，”他抚着后脑勺憨厚地一笑，“总之多谢配合。请移至会议室休息吧。”

    很显然，泉竹扬起眉毛，这位警官根本没有一点怀疑她。嘴角轻轻一弯，她起身，心想这样善良的警官如果真的遇到她这样的人作犯人，会发生什么事情？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这种信任还是让她感觉很舒服的。

    离开房间，迎上女警美和子颇显得友好的颔首。于是泉竹也微微一笑，与之擦肩而过向前走去。

    她不禁回想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让这些警官忽然间对她表露好感。

    难道说是因为之前配合警方做卧底？唔，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件事了吧。说的是啊，毕竟算是帮过一次忙，或许她就因此列入了警方的白名单？

    那她可不可以借此机会干点坏事？泉竹一哂，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这个念头。算了，在没有能力确保自己安然无恙逃脱地前提下，她还是做好一名良民吧。

    再走出警视厅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透了。都市的灯光衬托天空愈加阴沉，星光暗淡。

    在这个只要不抬头就能看到光明的时代呵。

    和无数陌生人同路，又和无数素不相识的人擦肩而过。最终，她从电车出来，走上站台，乘着电梯到达地面，穿过一束束路灯打下的光，踏出公园小路就可以看见她住的公寓。然而……

    泉竹站住了。

    “哪位？”水银灯的照耀下，水泥地面上倒影出一个瘦长的影子。泉竹顺着人影看过去，一个身着校服的短发少年就站在不远处，见泉竹看向他便向前走了走，地上的影子也随着他的走动而变化着形状。

    “你住在这里？”男生年纪不大，目测和泉竹差不多，或许更小一点也不好说。作为一个男生，眼睛大而有神，在夜色之中似乎也能看见眸中的色彩。

    虽然不认识，估计也并不是什么可疑的人。至少她应该对付得过来。

    这么想着，泉竹身上的戒备隐藏了起来，望向高个子的少年开口：“是又如何？”

    少年却笑了，很阳光，头发在夜风中柔软而调皮，他说：“既然这样的话，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保管一个东西呢？”

    “……这种事情没道理找素不相识的人帮忙。”泉竹陈述了一个事实。

    “这么说也没错啦，”少年抓了抓后脑勺，“哎呀别这么冷漠嘛，我也是站在这里很久也都没看到人才想请你帮忙的来着……”

    “这边的居民很少，你想找人来这里本来就是个错误。”泉竹继续实话实说。

    “是这样啊，”少年好像恍然大悟，依然笑道：“不过总算我运气还不错，那么你帮帮我吧！”

    泉竹扬起眉毛。老实说她不想跟任何人产生关系，认识小兰等人已经算是大突破了。于是她摇了摇头，凉凉地说到：“既然你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差再多等一会儿，相信以你的运气马上还能遇到别的居民。”然后语气笃定：“再见。”

    扭头理都不理地径直朝住所走去，直到那人锲而不舍地跟上来甚至将一只手搭在泉竹肩上。

    提包的手松开，霎时转身，右手握住手腕，左手往前推压肩膀，右手施力往里扣去——

    “疼疼疼啊！！！”余下的就是少年的惨叫。

    “单蠢不是你的错，大半夜地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乱晃，不理你就算了，非得被揍一顿才知道‘夜游晚归’的女生不好惹吗？”刻意强调了“夜游晚归”实则并非抹黑自己，仅仅是夸大一下事实——事实就是泉竹确实回家比较晚。

    “哇哇哇，好吧好吧，大姐我错了！我错了不缠着你了还不行嘛？”少年的反应很油滑，看起来很擅长讨饶……难道说经常挨揍？莫非也是女生？

    泉竹松开手，打量了一下不停揉着胳膊的男生，对方的小嘀咕飘进了她的耳朵：“现在的女孩子怎么都这么彪悍了……”

    闻言不禁挑眉：难道她猜对了？

    不由得一笑，泉竹忽然善心大发了，启唇：“说吧，要保管什么东西？”

    “啊，难道说……”少年应声抬头，即刻眉开眼笑。

    “磨蹭什么？等我反悔？”似乎刻意要塑造刚刚自己所说的“夜游晚归”少女的形象，泉竹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我倒数五声：五——四——三——”

    “啊啊好啦！就是这个了！”猛地一个首饰盒大小的东西塞进了泉竹手里，“真是的，连急脾气都一样……”

    垂眼一瞥：蓝色。用指肚轻轻搓了搓：绒面。握在手掌里一握——硬的。

    “先说好，在我拿回来之前，千万不要打开看里面的东西哦！”少年狡黠地笑了。

    “有病。”鉴定完毕，泉竹不再多看第二眼便抬手将盒子扔回给男生。

    “喂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少年慌忙接住，然后跳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你给的是不是什么偷过来的坏东西，要是被人发现藏在我这里，我岂不就惨了。”泉竹懒懒地一抬眼说到。

    “这么不放心我啊……”低下头，刘海挡住了眼睛。泉竹还在端详着他能不能哭给她看，却见对方已经两步靠上前来，抬头微微一笑，抬手间一朵玫瑰已经摇动在指尖，“呐，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轻佻的话语和微笑中有着另一种简单真诚。

    “……你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我。”是肯定句。在她面前装，这小子还太嫩了。

    表情一僵，少年向后退了半步，收回了招蜂引蝶的表情，只余嘴角翘着。他说：“怎么知道的？”

    顿了顿，泉竹还是回答了：“虽然我不需要记住任何人，但如果我愿意，任何见过一次的脸我都不会忘记。”算是最低程度地尊重生命吧。

    “是么，这也算是很了不起的能力了。”少年微微一笑，不再假装，再抬头时依旧是清亮的眸子，“那么交给你我就更放心了。”说罢不由分说地将蓝色绒面首饰盒再一次塞进泉竹手里。

    “不怕我打开看了？”泉竹看着手里的东西问到。

    “随你处置吧。”男生耸了耸肩，没有更多嘱咐了。

    “那我随手扔掉呢？”她又问。

    “我说了随你，”男生摇了摇头，转身似乎要走，“我信一个珍视生命的人是不会对别人的托付不负责任的。”

    “……总得告诉我你是谁吧？”男生的话让泉竹停了一下才开口。怎么感觉这小子有打算把东西永远留在她这里的意思……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知道你是谁。”男生只是背向泉竹越走越远，然后举起手朝后挥了挥，“不过看你身手不错，应该能保护好自己吧。”

    “……”注视男生越走越远，泉竹的眉愈皱愈紧。

    将手里的盒子举到眼前细打量，外表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直觉也告诉她不要打开盖子。无奈，她放下手，向已经分辨不出人影的夜色又望了一眼，转身朝公寓走去了。

    是不是一不小心卷进什么麻烦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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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线剧情只有到触发点的时候才能知晓，而当下，泉竹俨然的确被卷进了一个案子。

    小川利乃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