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有点慢，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舒玉时不时的会和他说哪个菜好吃。
因为吃着火锅，脸上被热气熏的有些红彤彤的，全是遮不住的笑意。
这还是两人分手这么多年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想到这里，舒玉又开始有了些感慨。
裴翊夹起刚烫好的毛肚就要放在舒玉碗里，舒玉连忙制止道：“嗯，不要不要了，我吃不下了，已经饱了，你吃吧！”
她手里还搅着那碗绿豆冰沙。
新鲜的绿豆，先提前几个小时浸泡，然后加水熬到绵软开花，再加熟了的绿豆还有冰块，糖放到破壁机里打成绿豆冰沙，最后再加点牛奶或者是果汁。
爽口解暑还开胃。
裴翊放下筷子看着她，耳边细碎的发丝被薄汗浸湿。舀起一勺绿豆冰沙，嘴角边沾了点，裴翊拿纸伸过去要给她擦掉，舒玉就已经伸出舌头舔走了。
两双眼睛紧紧对视，裴翊忽的呼吸一滞，手有些发紧的握了下拳头又张开手掌，剩下一片痉挛。
舒玉有点发懵，耳根子又有些红，“怎，怎么了？”
裴翊坐回位子上：“没事。”
“哦，哦！”
舒玉觉得他有点奇怪，正欲开口却被裴翊打断，“舒玉，我，我上次说想和你聊聊…”
“嗯。怎么了？”她头也没抬。
“我……我想追，追…追你…”明明在生意场上杀伐果断的人现在在她面前却显得支支吾吾，毫无气场。
这句话一出，舒玉脑子里就像是一根弦“啪”地断掉了。
追她？
她咽下嘴里那口冰沙，凉意充斥在她整个口腔，凉的她牙齿有些发疼。
“裴翊…”她开口。
“我之前在你家楼下等了好久，你没来…”
“我其实也不是非要说去缠着你的意思……就是，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你如果是不喜欢我了，咱俩分手，可以。把话说清楚，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你说你是有别的原因，我就想听你解释一下…”
“你不说，可以，我又不勉强你。”
舒玉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往裴翊心上剜刀子，疼的厉害，但他又没办法反驳。
“可是后来你又说让我等你，可我，我在楼下等你…等了这么久……你也没有来。是，你不要我了……裴翊。”
她的声音开始带上明显的哭腔。眼睛周围红红的，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我，不是故意不去的，我去了，一直都在……”裴翊喉咙发紧，艰难出声。
“阿玉，我错了……我去了，但是我见不了你…”他声音渐渐弱下来，眼底发红。
舒玉听到这话有一瞬间的发愣。
只记得刚转学过去的时候，听见周围的同学说他的家教管的严，说高考一结束就要服从家里的管理出国留学。
而裴翊本人对这些也不做解释，那些说他高考一结束的言论也渐渐成了全校同学乃至办公室所有老师都人尽皆知的事情。
———
裴翊从小成绩优异，比周围的同龄小朋友都要稍成熟一点。
裴妈妈温柔娴静，小裴翊总是会坐在裴妈妈的腿上奶声奶气的问她“爸爸怎么还不回家？”
那时的裴翊怎么也不会懂裴妈妈每次听到小裴翊问的这话，眼底都泛着泪光，是说不出的难受和失望。
小裴翊虽然比同龄人稍成熟，但是也会高兴地和妈妈分享幼儿园的好玩事儿，会和小朋友一起出去踢球，看见甜品店卖的小甜品也会扯扯妈妈的衣角撒娇说想要。
上了初中之后，因为学校离家远，所以裴翊开始住宿。
家里平时就空荡荡的，除了几个阿姨以外就只有裴翊和妈妈两个人了，更别说裴翊去住宿了。
后来有一次放假回家，他发现妈妈的状态很差，好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心的笑过了一样，只是在看见他的时候会勉强扯出笑意来。
他觉得不对劲，关心妈妈的语气越来越着急，只是妈妈和从前一样温柔的安慰他：“干嘛呀，妈妈这段时间有些没有休息好，再加上昨天晚上看了部恐怖电影，现在还有点害怕。”
“等下就别忙了，我来做饭，您去睡一会儿。”
“好！我的阿翊长大了！”
“对了，爸回来了没有？”他刚切好西红柿准备开始下锅问道。
裴嘉云怔愣了下，神色很不自然，却有一瞬间笑了起来，“爸爸最近公司很忙，前两天回来了。诺，那柜子上是你爸爸给你带的礼物。”
那天过后，裴嘉云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也多了。
可是裴翊却永远也想不到就在他放假后回学校就听说裴嘉云死了。
自杀。
警方赶到现场后一番调查只调查到她好几年前在心理咨询中心的就医治疗诊断书以及她房间关于抑郁症的大量药品。
厚厚的一沓诊断书记录了裴嘉云这些年来的所有病例。
裴家的两位长辈赶到，看见自己放心尖上宠大的女儿倒在地板上。
地板是白色瓷砖，一把水果刀插在她的腹部，一双纤细的手还握在刀柄上。如果不是场面太过血腥，任何人见了都要称一句“美丽”。
米黄色的波浪花边长裙被血浸湿，地板上大片的血液，她的脖颈，脸，手臂，腿等多处地方都遭受鲜红的入侵，血腥而又带着一点诡异的旖旎。
裴翊在学校得知自己的母亲在家里自杀的时候，是怎么也不信的。
他的妈妈没事儿的时候都能和一只小狗聊一整天……没事儿的时候，对呀，妈妈好像一只都是一个人。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和爸爸同时在家里出现，也极少见她和爸爸通过电话。
他手抖地不行，他颤颤巍巍的和老师说：“老师，我，我想回去一趟！”
老师也十分同情，没有半分犹豫的点头，“好好，去。回去！”
倏地老师耳边一阵风过去，不见少年身影。
———
他声音哽咽，带着嘶哑：“卢毅清把我手机拿走了，他派人跟着我，要把我送到国外。”
卢毅清是裴翊的父亲，在裴嘉云死前，裴翊一直都对卢毅清保持尊重的态度。他也会觉得自己的父亲和自己不太亲近，可他也一直以为是因为公司事忙，无法两边兼顾。
可当裴嘉云死后，卢毅清强制要带走他，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尊重敬爱的好父亲在外面有了一个家庭，甚至是有了一个私生子。
从来不会抱着他哄他吃饭的卢毅清抱着他那个私生子，脸上挂着笑，眼角的褶子刺痛裴翊的眼睛。
他不明白，自己的爸爸妈妈不是很相爱吗？
……也是，如果爸爸真的很爱妈妈的话，妈妈也就不会自杀了。
舒玉颤声询问道：“那，那你后来……”
裴翊坐到舒玉身边，抽了张纸给她擦了下脸道：“后来在国外呆了两年，他那个儿子还小，掌管不了公司，他想要我给他管两年。”
“呵，他那个公司早在前几年的时候就不太行了，仗着我妈，外公他们一家才苟延残喘到现在。”
舒玉还有些别扭，“那你现在怎么样，你不会把他的那个公司给管的越来越好了吧？”
小包间里的冷意上升，裴翊拿过外套披到舒玉身上，毫不在意的回答，“也没有吧。我后来又重新开了几家，他不知道。”
牛。
您厉害！
又重新开了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