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锵紧紧地闭上嘴巴，后悔自己说漏了嘴。

    然而陆清雪向来聪颖，仅凭他这一句话，便联想了许多。

    十一年前，也就是庚寅年的四月初七。那一天，发生了很多事，不仅仅只是陆家。

    陆清雪清楚的记得那一天，那是二娘的忌日，她亲眼看见父母是怎么杀二娘的。他们在谈话时，提到了玉锵与璆鸣去办一件似乎很重要的事，也正是因为此，二娘便被杀人灭口。

    而那一天，也是岳州安氏全家被杀的日子。

    她记得在咏月谷的时候，每年的四月初七，除了她与陆凝祭拜，落尘在那一天也总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次日再见到他时，他便变得更加沉默，看起来心情很差。再加上那日她见到他使用的虚无九式，此刻，她不仅确信落尘是岳州安氏的后人，而且，安氏还是陆家害的！她与他之间，隔的是血海深仇！

    “小姐？”玉锵见她有些不对劲。

    陆清雪站起身，隐藏内心的悲痛和所有情绪，向他求证：“十一年前，你与璆鸣去了岳州，安氏满门被杀，陆家先与星宿阁合作，将安氏之主重伤，而后爹又派你们前往岳州，是为了一百多年前的比武？就因为当年安氏的虚无九式，重创了陆家的沧浪剑法？”

    玉锵见她猜出，也不再隐瞒：“是，当年属下与璆鸣的确去办了这件事，但那时的安氏，早已不被江湖所留了，很多人都想要安氏消失，也正因如此，星宿阁才会答应宗主的要求，派出杀手前去暗杀。”

    她已然猜到，但亲耳听见他承认，她心中还是备受打击。她强忍住，转过身去。“派人将信送到楚家。”

    玉锵便离开了。

    房间内，仅剩陆清雪一人。

    她痛苦地望着窗外的桃花，想起那个人来，她的心便更加的痛。

    过往种种，皆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天，在去咏月谷的路上，他们在一家客栈住下，在进客栈之时，她眼角余光扫到街边角落的一个小乞丐，他有些格格不入，虽然只有那么简单的一眼，她依然还能记起当时的那个场景。

    小乞丐……他会成为一个小乞丐，可不正是因为陆家灭了安氏满门吗……

    她还记得他离开咏月谷之前与她的告别，他说他要去江湖，做他必须要做的事情。想必，他是为了要查出真凶，为家人报仇吧……

    分别两年，他们在岳州相遇，偏偏就是岳州，安氏的岳州，他的家乡岳州。秦家取代了安氏在岳州的地位，他去岳州，而且又潜伏在秦家，定然也是为了安氏。

    那晚，薛家兄妹前来刺杀她，他为了保护她，不得已使出了虚无九式，他本可以隐瞒一辈子的，但是却为了要保护他，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在她面前。

    去年中秋的那一夜，虽然是被人陷害，但她不后悔。

    可是，可是……

    她却成为了他的仇人！

    安氏满门……血海深仇……

    她还记得之前躲在安氏的旧宅中，屠杀安氏满门的陆家之人，却在那里躲避追杀……真是讽刺！

    她笑着，可眼泪却掉了下来，嘴边的这一抹笑容却是苦涩的。

    二娘是被她的父母所杀，就死在她眼前，而她懦弱的躲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二娘变成了一具尸体。而她最爱的人，也因为她的父亲失去了自己的家。

    陆凝是她最在意的人，落尘又是她最爱的人，这两个人，却因为她的父亲而惨遭厄运……她是凶手的女儿，是凶手的女儿！

    心脏突然像被绞一般痛，她捂着心口，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全身都在痛。

    “噗！”她吐出一口血，血珠喷溅在地上。她一手扶着桌子，一手紧紧捂着心口，但是心脏很疼，特别的疼，说不出的疼。

    她的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心口疼痛难忍，额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也从她眼角滑下，她脸色惨白，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她是他的仇人！是他的仇人！

    她对不起他，她怎么对得起他啊？

    因为她，因为她怀有他的孩子，父亲便要杀他；因为不甘被夺下天下第一剑的称号，陆家便记恨起了安氏；因为江湖地位，父亲派人屠杀安氏满门……满门啊！

    她不知落尘是如何逃出来的，也不知陆家是否知晓安氏还有一个幸存者，但她知道，她对不起他，对不起安氏！一直以来，都是陆家对不起安氏，也是她亏欠了他。

    想起他曾救她的那几次，她此刻只觉得羞愧，她不值得被他救，也配不上他的喜欢，是她的错，是她的错！

    她又吐出一口血来，但心口的疼痛，不及他失去家人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