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童年

    任奕行被冤枉了两年。

    十岁那年,楼下搬来了一户新人家,一位女人带着一位刚上小学没几年的孩子。

    十一岁那年,小升初刚考完的任奕行一蹦一跳的向家中走去,正打算过一个欢快的暑假,却在临近家门的那一刻被一位膀大腰圆的婶子拦了去路。任奕行抬头瞅了一眼,乐了,原来是楼下刚搬来满一年的女人,任奕行出于礼貌,还是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招呼道:“阿姨好!”

    拦住任奕行的原因很简单,说他偷钱。

    双方争执了半天,那婶子得出一个结论:“你和你妈一样倔!”

    婶子不听从任何解释,她敲定了这件事就是他干的,原因也同样简单——任奕行去她家里玩的次数多。

    任奕行第一次委屈的哭了。

    当天晚上,婶子就去找任奕行的父亲理论,两家的灯火都彻夜通明,同样,彻夜未眠。

    某一天傍晚,任奕行的母亲领着任奕行去超市购物,经过路边的便利店——那是刘铮家的,任奕行小时候一家和刘铮一家人关系不错,所以经过时任奕行的母亲习惯性地向便利店门口坐着的老板娘打招呼,此时那婶子正坐在老板娘身旁大马金刀的坐着,她仿佛听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以为打招呼的声音是在骂她,便往地上碎了一口痰,冲着任奕行母子二人破口大骂起来。

    母子二人打完招呼后本已渐行渐远,听到后面的谩骂声越来越大,下意识地向后方扭头看去——那婶子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手舞足蹈的指着母子二人骂。

    任奕行皱了皱眉头,拉着母亲的袖口说道:“妈,走吧。”

    母亲默不作声,把手机从兜里掏了出来,眼睛冷漠的看着对面手舞足蹈的婶子,随后把手机递给了任奕行,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过来。”

    任奕行木讷的点了点头,接着就看到母亲的背影远去——她去和那婶子理论去了。

    那婶子哪儿听得进去什么道理,冲过去就和任奕行的母亲撕扯起来,母亲瘦弱的身体哪儿是这膀大腰圆婶子的对手,等任奕行火急火燎的打完电话,回头,便看见母亲吐了一口鲜血在地面上,赶忙跑过去把母亲护在身后。

    于是在宽敞的街道上就出现了这么一幅场景:两位女人在夜色中不停的扭打着,一个瘦小的孩子始终处在中央护着其中一位瘦弱的女人,一旁满是看热闹的人群,没有人来帮忙。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把他们三人包裹其中,椭圆形的“赛场”很大,她们两人打得也越来越激烈。

    婶子脱了鞋朝着任奕行母亲身上砸去,却被任奕行挡住了,他的眼角旁边有着依稀可见的抓痕,母亲则是灰头土脸。很明显,他们处于下风,事实证明,一位体弱多病的孩子和一位瘦弱的母亲抵不过一位膀大腰圆的婶子。

    任奕行练过跆拳道,只不过此时未满两年,但为何迟迟不出手,是因为他的教练曾告诉他非必要不能出手吗?也许是,也许不是,虽然他一直在奉行这个原则。是不是很傻?是。为什么这种情况下他还不出手?因为他忘了,是的,他忘了。

    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他果断的出腿了,但那婶子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亦或是打累了,及时闪到了一旁,这一腿踹空了,那婶子也跑了,只留下了一双臭鞋和一群“观众”。众人议论纷纷,对他们指指点点,任奕行迷茫的杵在中央,手足无措,他看向四周嬉笑的人群,此时天早已夜幕。

    但这一次任奕行没有哭,只是眼里满是空洞与无助,懦弱与胆怯,他拉起母亲的手走了。

    绕过熙攘的人群,消失在夜幕中。<div id='g' lass='gontent'><sript type='text/javasript'>try{ggauto();} ath(ex){}</sript></div>

    当晚任奕行一家人矗立在楼下对峙着一群手持棍棒的痞子这些人是那婶子找来的。

    父亲让母亲和任奕行先上楼,自己则和任奕行的姐姐面对这一群人。

    任奕行开门时听到楼下一声清脆的耳光,踏入房门时,紧接着又一声。

    第一声是那婶子扇了父亲一耳光,他没有还手,因为他是军人。

    第二声是姐姐扇了那婶子一耳光。随后她便上来了。

    很难想象,父亲当时是怎样一个人面对那么多手持棍棒的痞子。许久之后,父亲上楼了,身上没有一丝伤痕与脏污,还是那么干净整洁,楼下也没有了人影。

    但刚过去了十分钟,任奕行家的房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父亲用眼神对姐姐示意了一下,自己则去开门,门外再次站着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手持钢管和榔头,不停地在门外叫嚣,父亲又是一个人杵在门前,拦着这一帮人。没错,那婶子换了一批打手。

    姐姐拿着手机录像,随后便报警了。

    也很难想象,父亲当时是怎样一个人面对那么多手持钢管和榔头的痞子。

    ......

    任奕行当着警察的面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没有偷钱!没偷她们家一分钱!”

    但在那之前,那婶子率先对警察说道:“他们扇我的脸!”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警察看着眼角渗血的任奕行和灰头土脸,嘴边渗血的母亲沉默了......

    此后的两年里,任奕行每天上下学都会看见和听见那婶子拎着榔头在家属院里谩骂任奕行。

    “咱们搬家吧,许昌刚买了一套房子。”

    “不。”

    “要不咱就认了吧,就那两三百块钱。”

    “本来我就没偷!我凭什么要认!我凭什么要背黑锅!?她家房门整天整年都不带关门的,凭什么就认为钱就是我偷的!!就因为我去她家次数多?我找她家孩子玩的次数多吗!凭什么!!!”

    “许昌环境比这儿好,你叔也在——”

    “我、不、去!”任奕行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

    “行,那咱去新区成吗,人也素质高。”

    “我不想走......我舍不得这里的朋友......”任奕行带着哭腔答道。

    “走吧......”任奕行的父亲说完,望向窗外。

    父亲拗不过任奕行,只得在新区又买了一套房子。

    一个月后,举家乔迁,任奕行也自然而然地把这件事埋没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两个月后,旧房址的人说那婶子见任奕行一家走了,把他们家的车库门拆了,也就是那年,是国家扫黑除恶的第二年,正值严谨阶段。

    后来,警察把她带走了。

    至于结果如何,任奕行也没有去问。

    盒子既然封上了,为什么还要打开?

    说是童年也不是,不说童年又不恰。

    任奕行很幸运,没有留下创伤后应激障碍,但好像又留下了,他最讨厌被冤枉,他开不起玩笑。他的潜意识会认为这是在冤枉他,他的潜意识会转化这种开玩笑的想法。

    他的情绪会因为这件事变得失控。

    这件事被尘封了三年,无人问津,无人提起。

    但有一天,一位叫徐子惜的女生无意间打开了这已经尘封已久的往事。

    让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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