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结束，宁璐还意犹未尽，招呼着人接着续第二摊，选了一家酒吧，一群人站在路边，商量着怎么过去。
徐近欢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20:40，她想回去躺着了。
于是，她越过围在宁璐身边的男男女女，拉住她胳膊，“太晚了，你们去玩吧，我先回去了。”
“啊？还很早啊！”
“我上了一天班，累了。”
有个男的怪叫一声，“哇，宁璐，你还有正经上班的朋友啊！”，引得周围人咯咯乱笑。
“滚滚滚！”，宁璐作势给他一巴掌，转头对徐近欢说：“那你怎么回去？”
“我打车吧，这会儿将好不堵，回去很快。”
“行吧，那你自己注意点，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嗯好。”，将好一辆出租车亮着绿灯过来，徐近欢伸手拦车，打开车门坐进去，冲着窗外的宁璐挥了挥手，“拜拜，生日快乐！”
“近欢拜拜！”，宁璐笑着回她，身后那些人也跟着凑热闹，扯着嗓子鬼嚎：“近欢拜拜！”
徐近欢扯了个笑，下一秒出租车猛地起步，把那堆五颜六色的人甩在身后，变成了模糊的团影。
如想象的一样疲惫，徐近欢瘫靠在出租车后排，目光无神地望着窗外光速流动的光影。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虚弱，身体和心理双重地。
齐泽远的消息她总得回，但至少今天，她可以假装玩过头，没有看到。
“明天吧……”，徐近欢想，“明天再来想怎么回。”
现在她需要回去洗个澡，赶快躲进被子里，蒙住头，睡一个不会被闹钟吵醒的大觉。
可惜，徐近欢的大觉没有如愿，闹钟没响，电话响了。
她从被窝里伸出手，闭着眼往床边摸去，摸了好一会儿，终于在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的前一刻，滑动了通话键。
“喂——”
“近欢!这么晚了，还没起床啊！”
是妈妈的声音，徐近欢一个激灵睁开眼，半撑着坐起来，清了清嗓：“没有啊，起了。”
“那怎么半天不接电话？”
“刚刚上厕所去了。”
“嗯，对了，我问你个事儿啊！上次人李阿姨介绍的那个小伙子，说约你出来见面，你不回人家消息？”
“啊？”徐近欢脑子还懵懵的，一时半会儿没想起小伙子是谁。
“你周末反正又没事儿，好不容易他去省城，你还是出去跟人家见个面呀！”
“哦”，徐近欢这会儿想起来了，多半是昨天没瞧见他的微信消息。
不过，这么点小事，需要跟打小报告似的吗？她有些烦躁地搓了把头发。
“你今天下午就约那小伙子出去见个面，知道了不？”
徐近欢用沉默表达自己的反抗。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妈妈的一声叹息，“近欢，别让妈妈操心。”
“知道了。”
徐近欢挂断电话，后仰一头栽进了床里，手机从手里滑落。
她望着天花板，忽然很想长睡不起。
下午三点，徐近欢准时坐在了咖啡馆里，吃一顿饭时间太长，一杯咖啡还在她可以承受的时间。
不过，显然这场尴尬会面的另一主角迟到了。
徐近欢向来是个守时的人，约了三点就是三点，哪怕是三点一分、三点一秒都算是迟到。
当然，仅仅是她自己的一点小坚持，对于别人的迟到，她向来是很能容忍的。
譬如此刻，三点十分，王胜勇还没出现。
徐近欢悠悠地啜了口葡萄美式，透过玻璃窗，打量着窗外过往的人。
她一点也不觉得无聊，相反她觉得很惬意轻松，如果王胜勇不出现的话，这会是个非常美好的下午。
三点十五，王胜勇匆匆出现，“是徐近欢吗？”
正盯着窗外的徐近欢不露痕迹地呼了口气，转过头，露出得体的微笑，“是我。”
男人个头不高，长相憨厚，这会儿满脸笑容地坐下，“不好意思啊，这边太不好停车了，耽误了点时间。”
“没事，喝点什么吗？”，徐近欢用手机扫了下桌边的二维码，递给王胜勇。
王胜勇接过手机滑了滑，“嗯……你这个喝的什么？”
“葡萄美式，味道可能有点怪，你要不点杯拿铁什么的。”
“行”，王胜勇点下按键下单，将手机递回给徐近欢，“其实咖啡什么的我不太喝得惯。”
“啊……嗯，要不换杯茶？这里也有茶。”
“啊不用不用，下都下单了，就咖啡就行。”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还是徐近欢先起了头，“你是从W市开车过来的啊?”
“啊对啊。”
“那挺累吧，要开四个多小时吧？”
“要不了那么久，也就三个半小时吧。”
“那也挺久的，怎么不坐高铁。”
“自己开车，去这儿去那儿的，要方便一点嘛。”
“啊也是。”
……
“今天早上收到你消息，我很意外呢？昨天你没回我，我以为是不想见我。”
“啊……不是，有时候工作忙，消息多，就确实没看见。”
“你这个工作这么忙的话，以后成家，有没有考虑换一个轻松一点的？”
“为什么成家就要换？”
“哈哈…这个嘛，有家里，小孩老人什么的，得顾着点嘛。”
那你会因为成家换工作吗？徐近欢很想问，但还是忍了下来，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可能吧，现在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啊……也是也是，那个我的情况，你大概也听说了，我老家也是W市的，结婚的话，就不准备在W市买房了，直接在省城按揭一套，反正以后我也是要来省城工作的。”
“我想问一下，你们这样的单位……工作调动应该不容易吧？”
“不瞒你说，我们家在省城有认识的人。”
徐近欢看着王胜勇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奇问道：“哪种级别的人？”
正巧碰上服务员上咖啡，王胜勇一下闭上了嘴，含含糊糊道：
“这个嘛不好说，反正就是有那么点关系。”
说了等同于没说，徐近欢不再问，喝了口咖啡。
等服务员走了，王胜勇瞧了徐近欢一眼，又瞧了一眼，“徐小姐，难得见一次见面呢，我就直接一点，我们家里人对你都挺满意的，要是你觉得合适的话，我们了解一阵子，今年下半年找个合适的日子就把婚礼办了。”
徐近欢一口咖啡停在了嘴里，她愣了一下，才咽了下去。
“你家里催得这么急吗？”
“是啊，我也快30了，之前一直忙工作拖到现在，也该成家了。那个我爷爷下个月过生日，说想要你过去玩，给你包了大红包。”
徐近欢现在已经开始恍惚了，他们今天不是才第一次见面吗？怎么都跟对方爷爷扯上关系了？
是对方太快，还是她太慢？慢得感觉追不上现在相亲的进度了。
“难道你每见一个相亲对象，全家人都知道吗？”
“那也不是，坦白说，我也相过不少个了，你是迄今为止最合适的，我家里呢，也很看重。”
“我能问问是哪点合适吗？”
“嗯……学历啊工作什么的都不错，年龄也合适，又是W市人，以后过年也不用两地跑。”
好奇怪……徐近欢觉得，他说得不像是自己，更像是数学里符合某些条件的合集符号，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合集里的任一数。
她像个娃娃机里的娃娃，恰好被夹了上来。
徐近欢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我想我可能没办法，那么快结婚，为了不耽误你的时间，你还是见见其他人吧。”
“咖啡的钱我已经手机付了，我还有约，就先走了。”
留下一脸错愕的王胜勇，徐近欢提起包落荒而逃，她再多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王胜勇没做错什么，她早就料到他是这样实用至上的人，是她决定要来见他的，徐近欢只是高估了自己的容忍能力。
从开始工作以来，徐近欢自认已经成熟现实很多了，可她已经把一部分的自己出卖给工作，还要把剩下的一部分出卖给婚姻？
徐近欢做不到，起码目前，她还没成熟到这个份上。
等在路上疾步走了几百米，她才稍稍缓了过来，喘着粗气，终于重获呼吸。
这时，手中的手机振动一下。
徐近欢心里一抖，以为是王胜勇，拿起来一看，是齐泽远。
“近欢，昨天给你发的消息看见了吗？看到了话，回我一下哈。”
“她有交往对象”，徐近欢在对话框里打下这行字。
不……这样不好，“她不想随便加人微信。”
徐近欢不太习惯撒谎，这会儿心口发紧，正准备按下发送键，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妈妈。”
“徐近欢！你怎么回事啊？跟人家见个面，见着见着就跑了？”
“我没跑，打了招呼走的。”
“不是，你别给我狡辩，人小伙子说了，丢他一个人在咖啡馆。”
“他都三十岁的人了，是认不到路吗？”
“徐近欢!你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人家怎么招你惹你了,你就这么对人家？”
“他没怎么，我就是不喜欢而已！”
“你以为你还是小女生啊，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结婚合适最重要！”
徐近欢感觉喉咙像黏了块口香糖，哽得她发不出声。
“你赶快打电话给人家道个歉！”
徐近欢听到电话那头严厉的喝斥声，手臂僵硬，对于母亲的顺从，已经刻在基因里。
她恰紧自己的手心，试图让麻木的手有所知觉。
周遭人来人往，独她一人站在那里不动，行人从她身边避开，有的还回头看她两眼。
半晌，徐近欢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不道歉，我没做错什么。”
然后她掐断了电话，弯下腰撑着膝盖，大口呼吸起来。
捉在手里的手机又“噔”了一下，徐近欢看见齐泽远发过来一个“？”，大概是看见消息框一直在输入中，却迟迟不回话。
徐近欢直起腰，神色疲惫地盯着那个问号，点进去，删除原来的待发消息。
“刚刚接了个电话，我帮你先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