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徐近欢就去找经理了。
“你说尽调报告已经交过去了？”，经理又确认了一次，“确定李总看到报告了吗?”
“确定，非常确定”，徐近欢从没在经理面前如此有底气，“您要是现在过去的话，甚至能看到我们的项目报告摆在他办公桌的最上面。”
经理轻笑一声，“行吧，我等会儿上去沟通沟通。”
“好的，谢谢经理！”
望着徐近欢兴高采烈的背影，经理啧了啧嘴，“倒是搞得挺起劲的。”
十点左右，经理先去风控部经理的办公室晃了圈，然后敲响了分管领导李总的办公室。
“李总，有空吗？”
“哦，何经理啊!进来进来，坐！”
经理在面前的皮沙发坐定，开口道：“我来主要是想跟您请示一下项目送审的事。”
“哪个项目？”
“就我们这边小徐报上来的那个项目。”
“哦那个啊”，李总双手交叉搁在桌面，“那个我知道。”
“不知道您这边怎么看这个项目？”
李总沉吟了下，状似思索，“何经理啊，我记得这个项目，你之前也推过吧？”
“您记性真好，是，是跟领导们有推介过。”
“当时，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启动来着？”
何经理润了润嘴唇，“项目本身没什么问题，主要是那家公司运营模式是重资产型，资金周转慢了一些，但是是老合作伙伴了，之前一直也都没出问题，本来以为合约到期，是可以直接续签的。”
“嗯。”李总点了点头，“你也知道，现在公司在往新方向转型，这种传统类的项目本来就还有很大存量，到期了的，我们原则上是不会再继续做了。”
“是，我也知道，但凡事不都有个过渡期嘛，而且对方公司也非常有合作诚意，联系了我好几次，在利率方面也愿意再加。”
李总看了他一眼，“你跟这个公司关系不错？”
何经理脑内神经跳了一下，“也谈不上好，就合作这么多年，也算认识。”
李总露出了然的表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何经理帮那个公司拿到投资，对方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所以何经理才会这么一而再地想把这个老项目送审，哪怕试一试也是好的。
李总敲了敲桌子，“送审也不是不行，但我可事先告诉你，就算推上去，能不能过会，也很悬。”
何经理爽快地笑道：”没事，就算不行，就当锻炼年轻人了。”
他本来就没做什么指望，只是说领导的心思时有变化，之前激进求变，全面叫停，也许过了段时间，就求稳了，能放几个老项目接着做呢？
横竖他也不费太大力气，让徐近欢去下功夫。
何经理从领导办公室回来，瞧见徐近欢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噼里啪啦地打字，走过去，敲了敲她工位的屏风板，“近欢，可以准备项目上会了。”
徐近欢跟只沙漠里的狐獴似的，一下直起头来，两眼放光，“真的？”
“准备准备吧，到时候你上去汇报项目。”
“好！”，徐近欢有劲地应道，她仿佛已经看见胜利的曙光在招手了。
在徐近欢的印象里，能到上会的项目，大部分都能成功落地，她这个，应该也不会例外？
因着昨天跟齐泽远不欢而散，她本来今天一直有些恹恹的，这会儿听到这个好消息，浑身舒畅了起来。
她忍不住要分享这个好消息，打通了妈妈的电话，自从上次因为相亲的事，跟妈妈在电话里吵了两句之后，她们就没再通过话了。
但就如小时候一样，她有时候也会生妈妈的气，但有好消息，还是要第一个跟妈妈分享。
徐近欢躲到茶水间，“喂，妈，在干嘛？”
“没干嘛，怎么了？”妈妈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冷淡，好像还跟她置气。
“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主导的项目要上会啦！上会之后，就会马上启动，我马上就要有自己的第一个项目了。”
“那好噻！”妈妈的声音听上去缓和了些，“去了这么久，终于要有成绩了。”
“也没有很久吧……”,徐近欢嘟囔道。
“不要有了点成绩就飘，还是要吃苦干，知道吗？”又是一贯的“警醒”教育，妈妈说了一通之后，话头一转，“那你这周末回来吗？之后忙起来，回来更不容易了。”
“嗯……回吧，我马上买票。”
挂了电话，徐近欢喜滋滋地打开购票软件，定了今晚回去的票。
周五晚上还挺美好，等她到家，妈妈专门给她做了爱吃的宵夜，在熟悉的房间，散发着洗衣粉味道的床铺上，徐近欢睡了一个很饱很沉的好觉。
她一直睡到了十点多才醒，难得妈妈没有一早叫醒她。
徐近欢穿着海绵宝宝印花睡衣，站在洗手台前洗脸，她刚用洗面脸搓完脸，这会儿正就着水龙头的水浇洗泡沫。
妈妈突然出现在门口，“好好收拾一下，化个妆，等会约了人，我们中午出去吃。”
“约了谁啊？”
“你见过的，上次去省城见你的那个男生，还有他家里人。”
徐近欢停下洗脸的动作，满脸滴水的抬起头，“见他干嘛？”
“你上次说跑就跑，人家也没生气，以为你是那天碰到什么事了，说等你回来再见个面，好好认识一下！”
“那他家里人来做什么？”
“你们这些孩子，让你们自己个聊，又聊不明白，白白错过了合适的人，我们家长在，帮你们多了解了解对方。”
徐近欢嘴微张，眼珠来回转了几圈，试图理解现在的状况。
“我好像说过了，我不喜欢他吧？”
“就见了一面，能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得多了解了解才知道嘛！胜勇家里人就是看中了你，上次你半路中途跑了，人家也说谅解，女孩子害羞，这么通情达理的人家，现在不好找了。”
“随便你吧，我不想去。”
“徐近欢!我都跟人家约好了，你今天是想让我下不来台吗？”
徐近欢两手撑在洗手台边，心情跌到谷底，她很想马上收拾行李离开，但她知道如果她这样做了，以后怕是别想踏进这个家门了。
最终，她只是虚弱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去。”
妈妈“砰”地一声搡上门，脚步声震震，像是要把地板踏出洞来。
徐近欢躲回了房间，一直到十一点半，她以为今天这场荒诞的约会将会不了了之。
妈妈打开她的房门，一半在门外，一半在门内，声调别扭：”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就自己去。”
徐近欢看着那张已经渐露老态的脸，她不在这个城市生活，但妈妈在这儿，十步一个熟人，消息传得飞快，她不愿让妈妈难堪。
见一面就见一面吧……徐近欢自认为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性格，在陌生的人面前，她更多是沉默寡言，木讷笨拙的样子，也许对方家里见了，就会熄了让她当儿媳的念头。
吃饭的时候，徐近欢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双方家长在热络地交流。
徐近欢只奇怪，怎么初次见面的人，能这么推心置腹，毫不保留隐私的交流。
王胜勇一直在瞄她，徐近欢尽量避开与他的视线交流，她不希望给对方哪怕一点点的错觉。
回省城就好了……徐近欢想，到时候她可以借着工作的理由不回来，过两个月，一切就会被淡忘。
但她想埋头做鸵鸟，对方妈妈却要她从沙子里揪起来。
“近欢，在省城工作压力应该挺大吧？”
“还行。”
“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在外面打拼，还是多不容易的，还是应该早点安个家，有个人可以互相依靠，互相分担，你说呢？”
徐近欢笑了笑，“阿姨，其实也没那么不容易，按时上下班，挣的钱也够用。”
“近欢现在还是租的房子住不啦？不可能一直租房住的嘛，你总是要买房子的，一个人挣的那点工资，哪里够啊！单靠你自己，首付都不知道要存多久。”
这时，妈妈突然开口道：“这个倒不用太担心，我还是给她准备了一笔钱，等她结婚在省城买房子的话，首付我们这边还是能出一些的。”
“哦……呵呵”，王胜勇妈妈尬笑两声，“那你是个有福气的。”
徐近欢从来没听妈妈提起过这件事，但那一瞬间，她明显注意到王家人互相交换了眼神，让她想起嗅到猎物气息的鬣狗家族的眼神。
如果王胜勇家里真如他所表现出来的有点家底，会如此在意首付的钱吗？
在吃饭的后半段，王妈妈对自家母亲愈发热情，直把徐近欢捧上了天，恨不得马上敲定婚事的模样。
这让徐近欢想起那天见王胜勇，他说下半年就结婚的事。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和王妈妈你来我往，浑然已是亲家？
徐近欢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心软了，就算没有自己，这场戏一样唱得下去。
她们自己结婚的时候，有这么高兴吗？亦或者能够操控别人的婚姻，更能带来至高无上的快感？
徐近欢扭头望窗外，只想快点逃离这场荒诞闹剧。
吃完饭的当天，徐近欢就收拾行李走人了，以往她都是要待到周日下午才走。
妈妈显然有些不满，但徐近欢已经顾及她的颜面，去参加了那个聚餐，她也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指责：“你现在怎么脾气越来越怪了！”
坐上高铁的时候，徐近欢收到了王胜勇的消息，“晚上出来散步吗？”
“我已经回省城了。”
“这么快啊。”
徐近欢没有再回消息，无论这顿饭给了王胜勇怎样的错觉，人总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以后不回或是晚回消息，他应该自然能明白吧
成年人之间，不积极就是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