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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就活个意思!

    徐近欢是在地铁上收到经理的消息,“等会上班来我办公室一趟。”

    手先于脑子做出反应,她回了个“好的”,抬头望向地铁窗户上自己的脸,周围是挤挤攘攘的沉默上班族,人模糊成一团团影子,框在白色边框里,像一副印象派的肖像画。

    怎么这一天还没开始,就看上去这么疲惫了呢?

    距离项目失利已经过去了两周,徐近欢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之前的工作状态中,除了齐泽远几乎不跟她说话,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徐近欢以为自己已经痊愈了,她恢复的速度,比她自己想象还要快。

    可是,收到经理消息的那一刻,徐近欢竟然有些生理性地头晕作呕。

    她觉得是自己没吃早饭的缘故,早上时间紧,她又没胃口,经常是一条兑条营养剂灌了应付过去。

    出地铁口的时候,有家生意很好的煎饼摊子,有不少上班族路过的时候,都会顺便带一个走。

    老板娘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丰腴女人,皮肤棕黄,动作麻利,早早摊了一堆金黄煎饼,堆成座小山,搁在铁板边热着,着急的就可以拿一个就走,不着急的话,就等着现摊。

    徐近欢从来没在她那儿买过煎饼,一出地铁口就打车走人。

    可是今天,想到等会儿要和经理谈一谈,徐近欢觉得她需要一个煎饼来撑起她的胃,好让她不至于昏过去。

    “老板,来个煎饼。”

    “好嘞,现摊还是做好的?”

    徐近欢想吃现摊的,但她看了下时间,“做好的吧。”

    老板戴着薄薄塑料手套的手,抓起铁板边的一个煎饼,套进纸口袋里,“八块。”

    徐近欢给了钱,拿着热乎乎的煎饼,咬了两口,味道不错,她瞄了眼老板在铁板上推开的面糊,如果是现摊的话,应该更好吃吧。

    有了煎饼垫胃,徐近欢觉得自己有精神些了。

    坐在经理办公室的时候,徐近欢还在想那个煎饼,明天要不要起早一点,买个现摊的尝尝?

    “小徐?”

    “嗯?经理……”

    “最近在忙些什么?”

    “啊……在看有什么新项目。”

    “有眉目了吗?”

    “还没找到合适的。”

    “小徐啊,不是我说你,项目不是天下掉大饼,坐那儿就有的,得从人那儿去找,得积极出去找人啊,咱们又不是没有费用额度,该出差出差,该请客请客,动起来啊!”

    “是,我知道……”

    “你别光嘴上答应,咱就说上次给你那项目,都送到你嘴边的鸭子,结果还是飞了,你就不反思反思为什么吗?”

    徐近欢听到这话,抬眼直直望向经理。

    经理越说越起劲,“这轻易得来的东西,就是不会珍惜,只有自己去辛辛苦苦找来的,才会当回事,多好一个项目,就这么黄了,你要这样的话,还不如我兼顾着推着走,好歹还能冲冲部门业绩——”

    徐近欢盯着那两片翻飞的乌黑嘴皮,还有间或喷出来的唾沫星子,冷不丁发问:“那你怎么不推着走呢?”

    经理一愣,“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让给你做做业绩。”

    “是吗?”,徐近欢轻声细语地,”原来不是因为那本来就是个废项目啊。”

    经理眉头一拧,“徐近欢,你这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比我清楚,不是吗?”

    “少搁这儿给我阴阳怪气的”, 经理拍了掌桌子,“你这什么态度!”

    “你给我项目做,是人情,不给,是本分”,徐近欢无惧地对上他震怒的脸,“但你不能拿个废项目耍我,耍完还要我领情吧?”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耍你?”,经理食指戳了两下桌子,“这叫工——作——!你做不好,要反思自己的问题,而不是污蔑上司的良苦用心!徐近欢,我发现你真的不适合这个业务岗!”

    “我也觉得”,徐近欢眼神已经开始有点发飘,脑子血液循环迟缓,好像都流到胃里,去消化那个饱满夯实的煎饼去了。

    “你说什么?”,经理扯起一边嘴角,提起耳朵,

    徐近欢累了,累到无法再挽回,“我说——我也觉得,业务岗不适合我。”

    “所以你什么意思?不想干了是吧?”

    徐近欢看到自己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朝下望是一片浓雾,看不清状况。

    大脑告诉她危险,快停下!可那浓雾像是厚软的棉被,对此刻疲惫至极的她,有着致命吸引力。

    两个呼吸之后,徐近欢一头跳了下去,

    “是,我要辞职。”

    经理的表情五彩纷呈,似乎完全没预料到,徐近欢会这么突然地提出离职。

    “咳……你们年轻人,做事不要这么意气用事,你回去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再说。”

    辞职这种事,一旦说出口,就没有回头路,徐近欢这点还是知道的。

    她没再说什么,站起身来,”我先出去了。”

    徐近欢没有回工位,而是径直去了办公楼的露台,露台一边有两个在抽烟的男同事,是其他部门的人。

    徐近欢扫了一眼他两,默默站到了另一边,今天的太阳很大,四周办公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着明晃晃的灼人光线。

    “是冲动了吗?”,徐近欢问自己,脑海中有个声音回答,“是吧。”

    “后悔吗?”,“并不。”

    一直以来,她都走在主流的道路上,每一个选择都力求正确。

    在跨越人生的栈道时,她腰上拴着安全绳,脚下还要铺上一层防护网,慎之又慎,想把所有危险隔绝在外。

    本来她走得很顺畅,一个劲儿地埋头往前,察觉不到疲惫,可当她走到一半走不太动,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一路累积的疲惫突然爆发,压得她喘不过气。

    为什么她竭尽全力要走的这条路,没能让她幸福,反而让她如此疲惫,仿佛最后一丝活力都从指尖流失了呢?

    她再也无法走下去了,所以她跳下了栈道。

    徐近欢在当晚写好了辞职信,网上下的模板,两分钟填完。

    第二天早上出地铁口的时候,徐近欢走到那个煎饼摊,告诉老板娘“要一个现摊的煎饼。”

    “好嘞,八块!”,老板娘麻溜地从红色塑料桶里舀起一勺玉米色面糊,在铁板中心一旋,一推,一块薄而圆的大饼就成型了。

    “老板娘,这个好摊吗?”,徐近欢问。

    老板娘许是见惯了沉默的上班族,很少碰到人主动搭话,抬头特意看了徐近欢一眼:“不难,多练几次就会了。”

    说着又磕了颗鸡蛋,打散蛋液,熟练地铺上薄脆、生菜、敷上粘稠的黑酱汁,撒上芝麻、葱花、榨菜末,一卷一裹,一个黄嫩喷香的煎饼就递到了徐近欢手里。

    徐近欢没有离开,就站在小摊边上吃了起来,对比其他拿了就走的上班族,显得格外另类。

    老板娘手上不停,抽空瞄了她一眼,“小姑娘,不赶时间啊?”

    “嗯不急”,徐近欢咬了满满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今天去离职了。”

    “怎么搞的咯?工作太辛苦,还是钱太少了?”

    徐近欢把生菜咬得咔嘣咔嘣,“不算辛苦,钱也还行,只是觉得没意思。”

    “没意思”在现实生活中,实在是个太站不住脚的理由,徐近欢已经可以想象老板娘反应,大概是“工作嘛,都没意思,还不是得干”之类的。

    谁知道老板娘说,“哦,那就歇一歇再说嘛。”

    徐近欢停止咀嚼,目光认真地落在正在摊饼的老板娘身上。

    “人嘛,不就活个意思!”,老板娘用铁铲将铁板刮得干干净净,迎接下一个煎饼的到来。

    所以,人活着,本质上就是意思意思?徐近欢脑子里突然闪过这句话,然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怎么,我说得不对咯?”,老板娘回头瞅她一眼。

    “对的,再对不过了!”,徐近欢竖起大拇指,“老板娘高见!”

    和经理的谈话异常顺利,甚至省去了常规的挽留流程,短暂的十分钟后,徐近欢直接问道:“我手头的资料要交接给谁?”

    “给齐泽远吧,我等下跟他说一下。”

    部门里最年轻的,就是他们两个,徐近欢本来猜测的也是他。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齐泽远正好站起来往经理室这边走,擦身而过的瞬间,徐近欢冲他点了点头,齐泽远奇怪地回瞥她一眼。

    徐近欢坐回工位,她手上没有正在进行的项目,以前的资料都是现成的,直接列个清单,打包成文件夹压缩就行了。

    齐泽远走到她桌边的时候,徐近欢清单列到了一半,“近欢,方便出去聊聊吗?”

    徐近欢觉得没什么可聊的,但她还是应了下来。

    他们走到了露台,并肩站在台边,面朝着高低错落的建筑。

    “怎么这么突然地离职?碰到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就是累了,想休息一下。”

    齐泽远偏头过来看她,一副预言又止的模样,“近欢,是因为我吗?”

    徐近欢从没有这么仔细地打量过齐泽远,他紧绷着脸,眼里满是心疼抱歉、甚至是怜惜,好像因为她辞职的这件事,承担着沉重的痛苦。

    如果不是见过齐泽远在派出所指责她的样子,徐近欢几乎都要信了。

    一旦没有滤镜,她其实是个相当敏锐的女人,她抓到了齐泽远惋惜背后那一丝幽微的得意。

    齐泽远是知道的吧,她暗恋他这件事,所以才会觉得他的疏远冷落会对她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力,甚至到了辞职的地步。

    “我怎么可能因为你辞职?”,徐近欢盯着他凝重的脸,轻飘飘开口,“别把自己想得这么重要。”

    齐泽远的面具肉眼可见地破裂了,他悻悻地收起那副“魅力先生”的表情,“近欢,现在工作不好找,你最好不要这么冲动,我可以帮你跟经理再说说。”

    “不必了,我的辞职信已经抄送给人事了,与其在这儿耽误时间,不如你尽快跟我交接,我还能回去睡个午觉。”

    齐泽远笑得勉强,“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再劝你什么了。”

    “那就走吧”,徐近欢先一步转身离开。

    当她踏进高楼投下来的阴影下,齐泽远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近欢,你原来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

    徐近欢转过身,两步之外的齐泽远还站在阳关里,一明一暗,在两人之间划下清晰的分界线。

    “我一直都这样。”

    她阴暗、悲观、冷漠、易疲,喜欢昏暗的环境,讨厌社交,是个彻头彻尾的社会不应症患者。

    无论徐近欢怎么试图假装、学习模仿,都做不成齐泽远这样受人们欢迎的人。

    她只是需要一段时间,逃进人生的缝隙,去做一个完完全全的讨人嫌的阴暗动物。

    交接完工作,徐近欢开始收拾东西,一个水杯,一个午睡的枕头,一只去年冬天没用完的护手霜……还有些七七八八的杂物。

    女同事站在一边,看她整理杂物,哀叹道:“好羡慕你啊。”

    “有什么好羡慕的,马上变成无业游民了。”

    “你是不知道,我从工作以来,算得上快乐的时光,都是刚离职的空档期。”

    徐近欢将收拾出来的杂物通通扔进袋子,是她抽空去楼下商超买的大号购物袋,“怎么?空档期就是你的寒暑假?”

    “主要没办法实现每年一寒一暑,天气太热和太冷的时候,都不适合上班。”

    “跳槽去春城,那里四季如春,适合你。”

    女同事点点头,“有道理,你先去帮我探探路?”

    东西比想象中少,徐近欢只装了三分之一,就装满了,她提起袋子,抬头看向女同事,“可以!那小的就先行一步了!”

    女同事瘪瘪嘴,拍了拍她胳膊,“常联系啊,我就不送你下去了。”

    “嗯呢,你忙你的,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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